林書皓淡定而坐,細細觀察着周圍的一切,頗有種高僧入定的境界,在場所有人之中,此刻也只有他坐的住吧!
軒木臉色慘白,眼睛裡佈滿血絲,眉毛打結,直盯盯看着嫣然,只覺得胸口一窒,雙拳緊握,站立的身體竟微微發顫。
“嫣然,你的手……”琳達也顧不上貴賓在場,看着手臂通紅一片的嫣然,心疼不已。
主廚也慌了,忙讓人拿燙傷膏過來。
慌亂之中,有人風一樣的將嫣然騰空抱起,帶離了會餐廳。
傑西馬上跟了出去,打電話給樓下的司機。
“備車,去醫院。”
他緊緊的將她抱緊懷裡,面色冷凝,透着一股寒氣,那是個陌生的懷抱。
八年前的他,高高瘦瘦,身上散發着溫暖的味道,他的心臟總跳的那麼快,撲通撲通,好似下一刻就能跳出來似的,她喜歡窩在他的懷裡的聽他心跳的聲音,感受那顆心臟的熾熱,會讓她不知不覺迷醉,飄飄然。
可如今呢?
他變了樣子,胸膛堅硬,再不是十七歲稚嫩少年,他的手臂強而有力,卻散發着寒意,有種不怒自威的恐怖感和緊張感。
是的!
如今的這個人,是南宮軒木,卻又不是他!
他身上再也沒有那種溫暖的味道,再也找不回那生澀卻又滿懷真誠的感情。
從會餐廳到酒店大堂,那是極爲短暫的一條路,她卻覺得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高傲冷漠的銀髮男子,懷裡抱着一位清麗的女職員,面如寒霜。腳步匆忙。
雖看得出是緊急事件,但兩人的高顏值仍舊引來不少人的關注,竊竊私語。
比起周遭的喧囂的聲音,兩人卻安靜的有些壓抑,她乖乖待在他的懷裡,神經緊張,絲毫不敢亂動。感覺整個身體都是僵硬的。
很陌生。很尷尬,像似被一個全然不認識的人抱着,比起胳膊上火辣辣的疼痛感。她只覺他身上散發的冰冷氣息,猶如一層層寒霜,扎入她的體內,讓她刺骨寒心。
醫院。
嫣然身上多處燙傷。手臂上的較爲嚴重,起了大片的水泡。火辣辣的疼。
病房裡,醫生爲嫣然處理傷口。
軒木在走廊裡的長椅上等待,低着頭,淹沒了他所有神情。手心裡浸滿了汗。
傑西趕到醫院時,空曠的醫院走廊裡,燈光昏暗。充滿消毒水的味道,他獨子坐在椅子上。焦急等待,失魂落魄。
潔西沒有想到,向來冷靜理智到不近人情的南宮軒木,竟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好像迷了路的孩子一般無助。
“她回來了!”聲音是極輕的,低沉沙啞。
他擡頭看她,眼角有着笑意,眼神卻空洞的好似宇宙中虛無縹緲的黑洞。
“你也看見了?”他問她,漆黑的眼睛裡飄着一層霧。
他明明是在笑,眼睛卻通紅一片,有淚水在眼眶打轉,卻不肯流出來,堅守着這個男人最後的一點自尊。
只是那神情,哪裡是詢問,更像某種乞求,可憐兮兮的看着她。
是啊!你看,他是有精神病史的人,直到先要仍按時服用藥物才能控制病情。
所以,他所看到的、聽到的,也許都是幻覺。
就連他自己都在懷疑,這次他是不是又看錯了。
他已不敢奢望,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需要有人告訴他,他的嫣兒是真的回來了。
“是的!她活着,顧嫣然活着回來了!”潔西蹲下身來,直視着他,柔情似水,蕩着漣漪,若有可能她真的想緊緊抱着這個男人。
他看着她,微怔了幾秒,似是某種確認,然後蒼白的臉上綻開笑容,卻也僅僅只是一秒。
他將臉埋在掌心,低頭搓了搓,似是極力隱藏着某種複雜的情緒,肩膀微微顫動,雖然看不到他的神情,但指縫裡溢出的淚水卻啪嗒啪嗒掉到地上,發出輕微的聲音,在空曠的走廊裡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在他身邊五年了,這五年來她幾乎寸步不離的跟着他,全年三百六十五天無休。
從一開始的排斥、責難,到後來的漸漸接受,再到現在幾乎成爲南宮軒木唯一一個可以信賴的人。
這五年來,她將自己所有的精力全部投射在這個男人身上,她的工作,她的生活全全圍繞這個男人展開,早已習慣了以他爲中心。
他,近乎成爲她的整個世界。
可相處的時間越長,瞭解的事情越多,她便越清楚顧嫣然在他心中的地位。
一次應酬,他喝多了,死死捏着她的下巴,靠近她……
“你不配!這世界上只有一個顧嫣然!”他眼眸狠戾,說的話生生宰割着她的靈肉。
爲了能夠進入南宮集團成爲他身邊最親近的人,她用了兩年時間,動了幾次大型手術,終於將自己改造成了他喜歡的模樣,卻沒想到,竟然適得其反,讓他厭惡。
厭惡?
真的是厭惡麼?
倘若他真的厭惡她,又怎麼會獨獨將她留在身邊呢?
像!她像嫣然,即便他知道她們根本就是不同的兩個人,但仍舊想將她留在身邊,偶爾從她身上尋找嫣然的影子。
這些年,跟着他,她經歷了太多的商界沉浮,世人都道他手段狠辣,冷酷決絕,卻不知他比任何人都脆弱敏感。
需要定期接受心理治療,靠藥物維持日常生活。
他的痛,他的苦,他的絕望和不甘,也許別人不懂,可她卻感同身受。
多奇怪,當年她被他明朗璀璨的笑顏勾走了心智,失了魂,動了心,愛上了一個不會愛她的男孩。
多年後,明明知道那個男孩早已變了模樣,卻仍舊執迷不悟的心存僥倖,心裡暗自期待能夠得到他的垂青。
哪怕做顧嫣然的替身,她也是願意的。
她愛的太卑微,可即便如此,她仍舊暗暗期待,即便最後的最後,她什麼都得不到,她也願一直守在他身邊。
而如今顧嫣然的出現,讓她和他的八年變成了一場笑話。
多諷刺~
他用八年時光在心裡修了一座墳,守着一個未亡人。
而她則花了八年時光,守着一個活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