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三十一章 混蛋
重新回到這裡，所有美好與噩夢開始的地方，她拉着他的手說：“和我一起去美音樓好不好？”
他微怔，眼眸閃爍不定，腦海中是破碎的畫面，夢境中的嫣然總是溼噠噠的站在美音樓的最頂端看着她，神色悲慼絕望，而他無論怎麼跑永遠趕不上她墜落的速度，眼睜睜的看着她從那麼高的地方重重摔下來，世界變成鮮紅的色彩，就連他留下來的淚都是紅色的……
他的手冰冷一片，任她拉着，一步步走向那座夢中的煉獄，他又看到了她，穿着南華校服，永遠背對着他的身影，和嫣然一樣及腰的長髮，即便是如此寒冷的冬天，她仍舊穿着及膝裙子，黑色的皮鞋踩在地板上，啪嗒啪嗒作響。
嗯嗯嗯~嗯嗯嗯~是有旋律的歌聲，悠揚輕快，從那女孩吼間傳出，在走廊裡飄蕩。
第一次，他第一次聽到她的聲音，她的歌聲。
那是極爲怪異的感覺，他手裡明明緊緊攥着嫣然的手，卻仍舊能看到走在最前方的人，那個午夜如幽靈閃現的鬼魅，那個在他心尖糾纏了經年的遊魂。
是幻覺，他明明知道他所看到的人影，那個在走廊裡哼着歌的女孩兒是嫣然的影子，可無論他多想擺脫，仍舊會在不知不覺中被她超控。
他的掌心很涼，冰冷的薄汗滲透出來，攥着她手的力度在不知不覺中加強，疼的她眉頭微蹙。
她小心翼翼的看向他，他很緊張，天這麼冷，可他的額頭竟然不知何時佈滿了薄汗，嘴脣乾裂，眼眸呆滯，似是靈魂出竅一般。
心頭好似被人狠狠敲了一棍，疼的她眼眶泛紅，停下腳步。緊緊拽住反射性向前走去的軒木。
“不去了！我又不想去了！”她擡頭看着他道，眼眸彎彎，想表現的若無其事，卻被眼角滑落的淚水出賣。
她是真的怕了。怕軒木出事，怕解開軒木的傷，無法面對自己捅向軒木的那致命一刀。
“我們回去吧！太冷了，我真的很冷，我們回家好不好？”她擡頭看着他。盈盈淚光閃爍，臉色蒼白如紙，任誰看了都會心生憐惜。
“怕了？”他冰冷的轉過臉，神色凝肅嚴厲，帶着些許的諷刺。
陌生，這是她所不瞭解的軒木，是另一面的他麼？
“恐怕現在由不得你了！”他緊緊抓住她的手腕，不顧她的反抗強行將她拖拽到了美音樓的天台。
狂風呼嘯，伴隨着細小鋒利的雪花刮在他們身上、臉上，透過衣物刺入骨髓。好似瞬間將他們身上所有的血液冰凍凝結。
“軒木，不要，不要這樣……”她緊緊拽着他的手，近乎乞求，可他卻始終無動於衷。
“你看，她就站在那裡！”他指着天台邊的圍欄道，似是被超控了一般，失去了自我與判斷。
嫣然順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遠處的山脈在細小的雪花中黑漆漆的一片，似是述說着無限悲涼與哀慼。
冥冥之中她就是明白。他口中所說的“她”到底是誰。
九年前，在這裡她曾狠狠的在他心尖捅了一刀，讓他在生與死的邊界苦苦掙扎，日日活在痛苦與煎熬之中。
九年後的今天。是否也該到了她還債的時候了呢。
“好！我們去找她！”她拉着他的手，大步向前走，就好像那場暴雨中，她走投無路，拼勁全力向這裡跑來，卻進入絕境。
他們就那麼站在天台的石階上。狂風呼嘯，雪花紛飛，站在這裡的一剎那，無數破碎的畫面從他們眼前劃過，那些他們丟到角落裡的記憶，痛苦的，抑或是美好的。
長長的柏油馬路，他們攜手漫步，到處都是他們的身影。
悠揚的鋼琴聲從他們常去的琴房飄揚而出……
遠處的運動場曾經是他們邂逅的地方，她晨讀，他假裝跑步。
圖書館，她看書做題，他看她。
寢室樓下，每天他都會悄悄跟在她身後，送她回去，在某個雨夜站在那裡撕心裂肺的喊她的名字。
“爲什麼？”觸目所及的悲傷和悵然，心如刀割的麻木，他眼眸微縮，問道。
是啊，爲什麼呢？
當初爲什麼會站在這裡，爲什麼會毫不猶豫的跳下去。
“知道麼？站在這裡的一剎那，我就後悔了。我看到你在雨幕中奔跑，拼盡了全力……而我卻沒有勇氣面對你。”她道，平靜若水。
“所以你最後還是跳了，非常自私的從這裡跳了下去，怎麼樣？痛快麼？報復了整個世界的感覺。”他扭過頭看着她，眼底盡是嘲笑與諷刺。
“不！不痛快，一點也不！墜落的一瞬間我滿腦子想的都是活，想活下來，活着！我不想死，一點也不想死，我覺得我蠢極了……我後悔了！”她擡頭直視着他，毫無隱藏的回答他的問題。
他看了她許久，任狂風在耳邊呼嘯而過，他們就像兩座雕像一般在滿天雪花中站在懸崖邊上，稍不留意便會墜落深淵，死亡是一觸即發的事情。
“要不要試一試，和我一起死。”他嘴脣微啓，在她耳邊輕喃。
“好！”她道想要縱身一跳，卻被她狠狠拽進懷裡，兩人一同墜落……狠狠砸在地面，摔到了裡側。
不是往外跳，而是往裡跳，似是惡作劇，卻又像是某種報復。
她推開他，經歷生死考驗的震撼和驚悚，所有壓抑的情緒傾瀉而出，完全崩潰。
“南宮軒木，你混蛋……混蛋！你就是在報復我，你恨我，你討厭我，你根本不想跟我在一起，你就是個大騙子，大騙子……這樣跟你站在這裡，跟你死一回你就滿意了？還是要我真的死了你纔開心……”她歇斯底里大聲哭喊，情緒失控，聲音顫抖哽咽，在寒風中捶打着他，哭的一度發不出聲來。
“和我在一起就是如此，你惜命，而我卻無時不刻想死。自己死也就罷了，就連身邊的人都可能隨時陷入危險之中。顧嫣然，看清楚了麼？明白了麼？這就是他們讓你離開我的原因。”他緊緊抓住她的肩膀，眼眸銳利如刀，冷凝肅然。
“混蛋！爲了愛你，我連命都可以不要，你卻還想讓我離開你……混蛋！南宮軒木……你真的是個大混蛋……唔……唔……”她蹲在地上，痛哭流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