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思藝當然不會告訴他，自己是擔心他才睡不着覺的。麻醉藥效過後，腹部傷口一直隱隱有些疼，於是她垂下眼瞼，隨口回道：“痛的睡不着。”
“還痛？我看看。”祁牧焱大步走到牀前，俯身捲起她的病號服，細細查看她纏着紗布的傷口。果然，傷口處還有點點暗紅色血跡。他皺了皺眉頭，柔情又心疼的眼神中還夾雜了許多無法言說的情愫，“陸醫生下班了，我幫你換紗布。”
她張了張嘴巴，拒絕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男人就徑自取來藥箱。拿出醫用酒精，他蘸了下棉棒，輕輕擦洗她傷口上殘留的血塊。他的動作很輕很輕，但傷口的刺痛感還是讓韓思藝‘嘶’地倒抽了一口涼氣。
祁牧焱立刻停下手，看着她緊張地問道：“很痛？”
看着他此刻的模樣，她忽然有些於心不忍：“祁牧焱，只是有一點點痛而已，我忍得住的。”
抿了抿脣角，男人手下的動作更輕了：“嗯，很快就好。”
其實，他的包紮的手法很專業，甚至比那些受過訓的護士還要細緻嚴密。韓思藝不再說話，靜靜看着他，這個男人的臉無論從什麼角度看，都英俊得堪稱完美。長長的睫毛微微扇動着，他神情專注地認真姿態實在扣人心絃。
這幾天他一直在走柔情路線，如果說韓思藝心裡沒有感動，那簡直是自欺其人。
室內，暖色調的橘色燈光從男人的頭頂打下來，淺淺的光暈在他身上染開，看着看着，她的眼前竟然開始恍惚，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從心底不斷涌出來，直至溢滿整個胸腔。
眼睛有點脹脹的感覺，韓思藝嗅了嗅鼻子以掩飾自己的情緒，卻意外地從他身上聞到了淡淡的菸草味：“你抽菸了？”
她很討厭那種刺鼻又嗆人的煙味，可是爲什麼這個男人身上的味道聞起來卻是那樣的清爽，其中甚至雜夾着一種讓她迷戀的蠱惑力。
“你不喜歡？那我出去。”他特意在外面吹了許久的夜風纔回來，沒想到身上的味道還是沒有散盡。
站直身體，他正要轉身卻發現衣袖被她拽住。
眸光落在她的臉上，
他柔聲細語的問道：“怎麼了？”
她蹙了下眉尖，低聲道：“我又沒有說不喜歡。”她說話時微微帶着尾音，聽在男人耳中有點糯糯軟軟的感覺。
她的意思，他可不可以理解成是喜歡？
鳳眸中閃過一抹欣然，祁牧焱驚喜於她突如其來的親暱。他坐回牀沿，擡手撫摸她柔軟的頭髮：“傷口現在好點沒有？”
“不痛了。”她搖搖頭。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替她包紮好之後傷口居然真的不疼了。
“不痛就休息吧，不早了。”低沉的男性嗓音滑過耳畔，她的心尖也跟着他的語調顫了下。
“那你呢？”她想也沒想，問話就脫口而出。剛纔對他說了重話，其實她心裡也好受不到哪裡去。
“我？”男人無奈地揚了下脣角，語氣中透着無盡的感傷，“我還睡不着。”這輩子唯一一次表白被人無情地拒絕了，他怎能不失眠？
擡眼，韓思藝發現他正在看着自己，神情專注得幾乎讓她差點落淚。她連忙低下頭去，咬着脣瓣沒有說話。
一陣沉默，病房內的氣氛頓時有點尷尬。
其實，祁牧焱不過是在等她的回話，可惜她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落寞襲上心頭，男人平靜的眼眸中透着哀傷，想了想，他艱難地開口：“韓思藝，今晚如果不弄清楚，我恐怕會失眠很多天。現在，我只問你兩個問題，我對你的感情你是不是永遠都不會迴應？我愛你，你是不是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
“我……”他問得太過直白，韓思藝被震得回不過神來。七年前他是溫柔的眼鏡大叔，七年後他是強勢的黑道霸主，可是今晚的他卻太過悲傷，讓她有點招架不住。
“你只要回答我，是，還是不是。”他固執地等着她的答案。
說是，豈不稱了他的心，但如果說不說，又違了她的心。這個問題，她到底該如何答？
“我……”她低下頭看着純白的被面，良久之後才緩緩吐出幾個字，“不知道。”
聽到這三個字，祁牧焱反而鬆了一口氣，她沒有乾脆利落地回他‘不是’，那就說明，她對自己並非全無
感覺。
“韓思藝，人的心只有一顆，我愛上了你，心裡就不會再容下其他人。我知道，是我曾經深深傷了你，讓你對我的信任坍塌，你現在要怎麼樣懲罰我，我都接受。而且，我會等你，一直等到你原諒我，接受我爲止。”七年，他都熬過來了，只要能挽回她的心，再等一等又何妨？
“祁牧焱……”韓思藝忽然叫了聲他的名字，語調疼痛與矛盾交織着，“天下女人何其多，你完全沒有必要這樣。”
沒錯，撇去他的身份地位不談，就憑他這張臉，恐怕想要倒貼他的女人數都數不清？
祁牧焱摸了摸她血色不佳的臉頰，語氣前所未有的認真：“可是韓思藝只有一個，而我想要的只有她，你說怎麼辦？”
這個男人太瞭解她，所以他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都砸在她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讓她再也狠不下心腸。
是的，她動搖了。
韓思藝很鄙視自己，原本所有的立場在他三兩句言語的攻擊下分崩離折。她愛他，也許比他愛得更多。這也是她心裡所有疼痛的來源，他就像是罌粟，即使把她傷得體無完膚，她依然甘之如飴。
淡淡的月光從窗外灑進來，給地上蒙了一層銀色白霜。掛在牆上的圓形擺鐘滴答滴答地走着。
“祁牧焱，我再信你一次。”她終究遵從自己的心，給他，也給自己一次機會，挽留他們的愛情。是的，她也不想留有遺憾。
男人沒再說話，只是伸臂將她擁入懷裡。良久，韓思藝才聽到他在自己耳邊低聲而深情地說：“小丫頭，對不起。小丫頭，謝謝你。”
他向她道歉，對過往的所有一切表示歉疚，他向她道謝，感謝她給彼此一個機會，讓他用一生來彌補當初對她的虧欠。
他抱着她的手臂不敢太用力，生怕會碰到她的傷口。他的小心翼翼讓她看到了另一個祁牧焱，原來這個在黑道上呼風喚雨的男人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韓思藝微微擡眼，望着這個男人漂亮到無以復加的俊美臉龐，稍微直起腰身，緩緩湊近他，下一秒，她大膽地摟住他的脖頸，吻上他那淡色薄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