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火石之間，那抹嬌小的身影飛撲過來，將自己擋在了男人的面前。子彈呼嘯着射入她的身體，劇烈地疼痛感直撞進韓思藝的心裡，她整個人無力地倒進了男人的懷裡。
“小丫頭！”女孩肩背處的衣服迅速被涌出的鮮血染成暗紅色,祁牧焱抱住她肩頭的手沾上溫熱粘稠的液體。他一手摟着她，然後猛地一記回身踢，將江妙如打倒在地，她手中的槍直接從遊輪的欄杆處滑進了大海。
江妙如垂死掙扎般地站起來想要回擊，男人哪裡會給她機會，又是一記飛旋踢精準地踹在她的肋骨處。伴隨着骨頭破裂的聲音，女子一聲慘叫，然後重重跌回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男人懷裡的女孩卻雙腿一軟，慢慢順着他的胸膛往下滑。他看着她煞白的小臉，兩隻手抱緊她的身體：“小丫頭，撐住！我讓陸衍恆過來把子彈取出來，你很快就會沒事的……沒事……”
額間滲出冷汗，韓思藝咬着下脣艱難地從他懷裡退了出來。一個沒站穩，差點兒跌到，幸好祁牧焱及時伸手將她扶住：“你想做什麼？我幫你。”
“那麼，麻煩你、離我遠一點。”韓思藝撥開他的手，踉蹌地朝後退了兩步，拉開與他的距離，忍着肩膀上的痛，一字一句道：“不好意思，弄髒了你的衣服。”
“韓思藝，你要做什麼！”其實剛纔那一槍，以他的能力是完全可以避開的，但是這個小丫頭居然想也不想地替他擋下了子彈。她的動作太突然，他始料未及，只能眼睜睜看着她中槍受傷。當子彈射入她身體的剎那，他只感覺自己的心跳也跟着停止了。幸好子彈沒有打中要害，否則……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樣的事來。可是，小丫頭顯然已經對他失望至極，他要如何開口告訴她，自己會那樣做只是想保護她？
“不要碰我！”回想起自己被挾持時他冷冽無情的話語，韓思藝避開他的手，冷冷瞪着他。
祁牧焱伸到半空中的手僵了一下，還是走過來扶她：“現在不是鬧情緒的時候，我通知陸醫生讓他……”
“不需要！收起你的虛情假意，我不需要！”韓思藝永遠不會忘記這個男人抱着韓青青時，看向自己的眼神有多麼的冷漠。她推開他時，用力過猛扯到了肩膀處的傷口，疼得她小臉又是一白。她固執地與他僵持着，不肯低頭。
看着她那樣憎惡的眼神，男人忽然感到心慌，這是他從來不曾體會過的感覺。
祁牧焱將手伸到她面前：“你媽媽還在岸上等你，不要任性，過來，我先幫你處理傷口。”
“夠了！祁牧焱你夠了吧！現在船上連個鬼都沒有，你何必在演戲？”女孩壓抑着心裡涌起的難過，冷冷看着他，“我是十八歲，不是八歲，被騙過一次就不會再上當，我不會再相信你了。”是啊
，他是黑道的主宰者，以他這樣的背影怎麼會喜歡自己這種一無是處的中學生？是她自作多情，居然對他抱有天真到不切實際的幻想。
其實，她也想不通自己到底喜歡他什麼？或許當初只是迷戀他那張漂亮到無以復加的臉？色字頭上一把刀，她嚐到滋味了。
連續做了兩個深呼吸，男人放下身段，對她解釋道：“身份的事情……我不是故意想瞞你，只是不想讓你牽連其中，我想讓你過簡單安靜的生活，僅此而已。”當視線觸及她肩頭的槍傷，他緊張地接道，“你的傷必須立刻處理。”
“我不要你的假惺惺！”韓思藝顧不上疼痛，反脣相譏，“騙我都說是爲了我好，那你有沒有想過活在謊言裡的日子到底是不是我想要的？”比起肩頭的傷，那股來自內心深處被欺騙的感覺宛如尖銳的刀刃，將她刺得遍體鱗傷。
女孩的話決絕而不留餘地，祁牧焱鳳眸中盡是黑色，深沉得像是無底漩渦，心越發疼痛：“有什麼氣等傷好了再發，現在跟我回去。”
“回去？再也回不去了……”韓思藝悽然一笑，又往後退了幾步。受傷的手臂無力地垂落在身側，有溼熱的液體順着指尖滴落在她的腳邊。她感覺身體漸漸的發冷，意識也開始模糊，周圍的一切變的緩慢而遙遠。
就在她恍惚的瞬間，男人大步上前，伸臂抱住了她，柔聲細語地哄道：“丫頭，別鬧了好不好？”
“你不要碰我，放開！放開！”她拼命地掙扎着，鮮血從她肩膀的槍傷處不停地往外冒。
男人壓制着她的手臂，卻又怕弄疼了她的傷口，所以只用了三分力道。修長的指強硬地扳過她的臉，女孩憤恨又疏離的眸光灼痛了他的心：“聽話，不要傷害自己。”
這樣溫柔的話，他對那位韓青青也說過吧？這個男人怎麼可以如此殘忍，用剛剛抱過別的女人的手來抱她，用安慰過別的女人的話再來敷衍她嗎？這樣廉價到可悲的愛情，她不要，不要！
圓眸瞪着他，韓思藝抓住受傷的肩頭，用傷害自己的方式來威脅他：“你再不鬆手，我就自廢這條胳膊！”
她恨他居然真的恨到不惜傷害自己的地步麼？
女孩脣間吐出的每個字都狠狠砸在他的心上，祁牧焱只覺得心臟狠狠抽痛。可是，他卻不能由着她任性耍脾氣，如果不及時把子彈取出來的話她的胳膊真有可能廢掉。
“胳膊是你的，身體也是你的，你要是不愛惜，沒有會替你疼！”眉心冷然凝起，他語氣變得很強硬。
耐心耗盡，終於露出本來面目了嗎？
“我、樂、意！”心生慍怒，韓思藝猛地推開他。失血過多，她忽然感到頭重腳輕站不穩，幸好抓住了身後的欄杆，纔沒讓自己跌到。一直緊握在手裡的墨玉
掛墜碰上欄杆發出清脆的聲響，她望了眼掌心裡的東西，心一橫，擡手用力將鑰匙丟到男人身上，恨恨地說道，“你一直想要的東西，我給你！欠你的都還清了，以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
她所站的位置是留着搭板的地方，沒有護欄，如果轉頭向下看，甚至可以看見一層層海水翻涌上來。
“丫頭，站着別亂動！”祁牧焱看着她搖搖欲墜地站在甲板上，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她的傷不能再拖了，既然軟的行不通，他只能找個機會把她打暈帶回去。想着，他疾步向她走過去。
“你，別過來！”女孩衝他喊着，退到了船頭，她身後是無邊無際的大海，海浪呼嘯，拍打着遊輪。她見男人未停步，又向後退了一步，誰知腳邊一滑，整個身體重重往後倒去。
“小心！”祁牧焱身形一閃，已到船頭，來不及多想，他伸手就朝她抓過來。
誰也不是誰的誰，她知道，現在的事實他們都無力改變。曲終人散，今晚過後，她對他來說便沒有利用價值了。原以爲他們的愛情會天長地久，卻這般不堪一擊。
傷了，痛了，也醒了。
韓思藝對他心灰意冷，擡臂一讓，躲開了他抓過來的手，整個人直墜向墨藍色的大海。
時間彷彿被放得很慢，甲板上畫面定格，女孩脣角微微揚起，海風將她最後的話吹散，黯然卻悲慟的聲音卻久久迴旋在男人的耳中：“大叔，我不要欠你人情了，再見，再也不見……”
在墜落的過程中，她的心裡並沒有一絲面對死亡的恐懼，反而有種前所未有的輕鬆之感。
殺人償命，她現在終於誰也不欠了。
燈光華彩的豪華遊輪上，女孩直往下墜，她小小的身體在落海之際濺起的水花轉眼就被海浪吞噬。
“韓思藝！不要！”心房驀地收緊，從來沒有過的恐慌將男人淹沒。他衝到了甲板最前端向下望去，可是除了奔騰的海水，什麼也沒有。女孩一瞬間便消失在他的視野裡，躲開他伸過去的手時，她沒有半秒的猶豫，似乎早已在心裡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輪船以極緩慢的速度在行駛着，現在離岸邊已經好遠，她墜海的位置完全無跡可尋。
夜還很漫長，月亮不知何時躲進了厚厚的雲層裡，天空裡沒有一絲光亮，如絕望般墨黑。
祁牧焱凝着洶涌的海面，心痛如絞。片刻後，他眸光一跳，迅速掏出行動電話，撥通號碼：“九夜，立即準備一百艘遊艇，把所有人都調過來！下海找人！”
吩咐完之後，他放下甲板邊的繩索，然後脫下外套縱身從小丫頭墜落的地方跳了下去。
這一刻，‘天使之淚’，鑰匙統統拋在腦後，他終於知道，在自己心裡沒有什麼比小丫頭更重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