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華哪裡會不清楚安樂侯在想些什麼，冷嗤一聲說道：“安樂侯，莫不是以爲我露華是個傻子不成？”
是她做過什麼事情，讓安樂侯認爲她是個很好忽悠的人嗎？
這麼拙劣的藉口，他居然也想的出來，真是……搞笑。
說完，露華看了一眼紅袖。
紅袖立刻會意，上前來接過露華手中的匕首繼續橫在安樂侯的脖頸前，並且笑嘻嘻的說道：“安樂侯您老可千萬別嚇唬我，也收斂一些您的氣勢哈，奴婢膽子小，經不住嚇唬，您這駭人的氣勢一放，奴婢就不爭氣的手哆嗦了，這手一哆嗦啊……您知道的。”
鳳塵看到這一幕才點了點頭，還好，這個露華公主還沒有軟到家嘛。
他喜歡。
“安樂侯，您可看清楚了，您要是死了，可也不是本宮下令的，純屬我這個丫頭自作主張啊。”露華笑着攤了攤手，只是那笑意並不達眼底。
有些事情，是應該做了。
今天，就拿這個安樂侯殺雞儆猴吧。
很長時間不動手了，難不成這些老東西以爲她改行信佛整日裡吃齋唸佛不殺生了麼？
真是……不知所謂。
蹦躂吧，她倒要看看是這些倚老賣老的老東西能蹦躂，還是她露華拍下的巴掌夠狠，能一巴掌拍死他們。
“殿下啊，本候……您不能這樣對待本候啊。”
安樂侯聽樂露華的話，簡直是面如死灰。
他是真的相信，眼前這個小宮女很可能得了露華的暗示，就是爲了一刀幹掉他。
畢竟，拿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宮女，換他這個侯爺的命，還是很划得來的。
只是，安樂侯並不清楚，在露華的心裡，整個安樂侯府加起來也沒有紅袖一個人在她心裡的分量重。
她之所以這麼做，純屬就是想要嚇唬安樂侯。
而且，露華可以肯定，安樂侯肯定會害怕、還上當。
果然，不出露華所料。
“李闊！事到如今，你還不知悔改嗎？”露華對安樂侯的哀求無動於衷反而大發雷霆。
盛怒的女子幾步走到月蕭身邊，劈手直指雙眼空洞抱着一句早已沒了溫度的身體的慧娘，厲聲質問道：“在你看來，這些都不重要嗎？都不值得你悔改嗎？李闊，這是人命！你以爲你是個什麼東西，能夠視我大盛的百姓的生命於草芥，恩？”
最後一個“恩”字，聲音不高卻很沉重，彷彿一把碩大無比的錘子猛地砸在了所有人的心頭，讓人一下子被露華忽然爆發出來的氣勢被嚇住，而心頭和耳邊也一直在嗡嗡作響，彷彿全天下就只剩下了露華的聲音。
“百姓的生命在本宮眼裡大過天，你李闊算是什麼東西能夠罔顧我大盛最珍貴的生命？”
“一條條生命，你就可以這麼心安理得的殺了麼，誤殺？李闊，你當全天下都是瞎子不成？”
“今天的事情，你要是不給本宮拿出一個能讓在場所有人信服的解釋來，本宮就讓整個安樂侯府，從此不復存在！”
露華一句句呵斥，讓安樂侯的臉色越來越白，整個人再也撐不住，被露華嚇得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
“殿下……”
安樂侯實在沒有想到，露華公主明明只有十五歲，可是此刻她身上的氣勢卻比順靈帝更加具有王者之氣。
也許，他們都錯了。
露華公主若爲太子，大盛定可昌盛百年！
當年寧國公說這句話的時候，所有人都以爲寧國公是想要擡高露華公主的身價，同時也將他這個太傅的身份再擡高一點。
可是，安樂侯現在隱隱有些明白了，當年寧國公說這句話的時候是沒有夾雜着一點私心的。
露華深吸一口氣，收斂了臉上的怒容，然後轉過身來對着慧娘以及衆位圍觀的百姓，深深的彎下了腰。
“是本宮失察，是皇室無能，是朝廷昏庸，對不起。”
卑微的姿態，清冷的話語。
卻讓在場所有的百姓瞬間紅了眼眶，圍觀的百姓在這個時候都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齊聲高呼。
“露華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露華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露華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
這句參拜的話，露華聽過很多人說過，她這一生也被很多很多的人蔘拜過，可只有這次她感受最深。
只有這一次她深深的感受到了，壓在她的肩膀上的，到底是什麼。
那是百姓的希望，百姓的公平，百姓的溫飽，百姓所需要的一切的一切……這都是她露華的責任。
而叩拜的百姓，此刻也都是激動的，心情激盪的。
不是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情，好的官員會幫他們討回公道，但那個時候，想要討回公道的百姓要對着幫公平處置的官員感恩戴德。
淳樸的百姓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們高高在上的公主會給他們低頭認錯。
他們的心情是激動的，是感恩的。
而這個時候就連鳳塵和月蕭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跟着衆人一起跪了下來。
鳳塵這人少年時期極爲驕傲，順靈帝也不是個嚴肅的帝王，再加上順靈帝十分看重鳳鳴，鳳塵也算是他看着長大的。
知道鳳塵的心思後，就給了鳳塵見君不跪的特權。
這還是自從有了這個特權後，鳳塵第一次給人下跪。
即便驕傲如鳳塵，也不得不承認，這個時候的露華簡直是光芒萬丈的太陽，所有人在露華的身邊都黯然失色。
在鳳塵驕傲的心裡，第一次對露華髮出了欽慕的情緒，這一個小小的情緒就讓是一顆種子一樣，在少年驕傲的心中慢慢生根、發芽，直至長成參天大樹，以至於幾年後的那場變故，改變了鳳塵讓他一夜之間換了一個靈魂一樣。
在鳳塵心中仰慕的同時，早已一見鍾情的月蕭，此刻已經滿心滿眼都是露華，只是月蕭自小就是君子懂得隱藏情緒。
將他心中美好、朦朧的一面小心翼翼的藏起來，然後笑着看着他心愛的人幸福。
“啊啊啊……”慧娘忽然恢復了正常，雙手不斷摩挲着情郎的面龐，嚎啕大哭淚如雨下。
寂靜的菜市口，只有慧娘讓人聞之心酸的哭聲。
露華擡起頭來，看着這個模樣的慧娘，心中一片澀然。
她就算殺了安樂侯又如何，慧娘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也回不來了，她的情郎也活不過來了，甚至她曾經受到的那些傷害，也依舊以傷疤的形式提醒着露華，這是她的過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