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裁。”
徐成傑敲響了江昊天辦公室的大門,他知道,此刻最焦急等待結果的人,不外乎是他。
但是……
“dna檢查有結果了沒有?”江昊天直接地問,和他深斂的行事風格不同,可見他是急於想知道答案。
徐成傑臉色凝重,他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三年了,他一次次看到總裁爲了少奶奶暗自神傷,多麼強大無堅不摧的人吶,眼神是那樣的哀傷。他不忍心,再看他失望一次。
“比對結果不符?”
徐成傑不說話,江昊天替他說出。
徐成傑皺了下眉頭:“總裁,dna報告顯示歐陽小姐和小少爺沒有親子關係,也就是說……他們不是母子。同時我也翻查了歐陽曼的一系列檔案,證實她確實是在日本完成的學業,擁有日本大學的碩士學籍,另外她的身份證上的信息也覈對無誤。”
江昊天的眼底劃過一絲漠然。
“總裁,您別難過,我相信少奶奶在天上也會一直守護您和小少爺的。”徐成傑安慰道。
江昊天嘲人嘲己地一笑:“你以爲我會想不開?”
“總裁……”
“其實dna比對成立纔不正常吧?是我想得太多了,竟然期待會有奇蹟,是不是很可笑?”他自語似的說道。
徐成傑認真地搖頭:“不,總裁,您一點都不可笑,您對少奶奶的深情我們都看在眼裡,即便是我們這些無關緊要的人都希望少奶奶能夠起死回生,更何況是您呢?而且那個歐陽曼,長得也太像了,有懷疑也不奇怪。”
江昊天面無表情,那抹如影隨形的漠落又沉迴心底。
“可以了,一切還是照原計劃行事。”
徐成傑彎下腰:“是,總裁。所有事都在掌握之中,計劃目前爲止還相當順利,韓正軒那個老匹夫並沒有懷疑到我們。”
江昊天擰緊眉。
“嗯。”
晚風微涼,春天的晚上還是清冷的,涼颼颼的,吹在人臉上,不太痛,卻刮擦着膚,隱隱的疼,是那種透着骨髓傳出來的疼。
江宅江昊天屋後原先那方後花園被改成了陵園,四周栽種着枝葉蔥茂的松柏,冷清莊嚴,是江家最神聖隱秘的地方,除了江昊天本人,誰都不允許進入其中。
裡面,有樑沐言的衣冠冢,是他寄放相思的地方。
他一個人坐在她的墓碑前,上面赫然刻着“愛妻樑沐言之墓”幾個深沉遒勁的楷書。
點燃一支菸,沉悶地抽着。
菸圈沿着周遭的空氣,慢慢地旋繞上升。
他不常抽菸的,一般特別煩躁鬱結的時候纔會來上一根。
記得當年第一次認真地記住她時,是也是在一個他很煩悶的夜晚。
那個平常如孔雀般驕傲高貴的大小姐,來到操場,陪着他靜坐了半個小時,連他都要佩服她的耐性,一句話都不用說,因爲她明白,說什麼都是徒勞的。一般他是不喜歡自己一個人的空間被打擾,但是那次,他竟覺得很舒服,她像完全不存在似的,一直安靜地坐在自己身邊,很舒服、很自然的感覺。如果她沒有最後提出要“結婚”的要求,他想他對以另一種眼光重新看待這個女人。
很多時候,特別是在她徹底離開他之後,他總是不經意地每每想起,她真的很像摸不着又少不了的空氣,她在的時候,你感覺不到它的重要,一旦不在,甚至連存活都是困難的。
他緩緩擡起憂傷的眼眸,指腹輕輕劃過她的名字,彷彿能感覺到她的溫度,觸摸到她的髮絲。
墓碑上鑲着她的照片,笑得那麼燦爛清爽。
對呵,她本就是個燦爛清爽的女孩,如和煦的春風、濃烈張揚的盛夏,萬般美麗,只因她而絢爛。
“言言,你聽得到我在叫你嗎?”他深情地望着她的笑臉,低啞地喃喃自語。
“我想你了,很想很想。你呢,是不是還在怪我?”他自嘲地諷笑了聲,望住她笑臉的目光溫柔多情。
那麼多年了,傷痛還是一如三年前那般沉痛。
他以爲自己是個無心的男人,不會對任何女人動真情,可是最終他還是錯了,而且錯得離譜。
也許這就是她對他最大的懲罰,當他幡然醒悟的時候,再告訴他,他再也無法救贖了。她要懲罰他的不懂珍惜,懲罰他的善惡不明,懲罰他的妄自尊大。
高聳入雲的松柏被晚間的涼風吹得枝丫輕搖,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他的眼神悠遠,彷彿含着無數的情思。
“你知道嗎?最近出現了一個叫歐陽曼的女人,長得和你很像,連我都要差點誤認爲是你了。我還以爲你是可憐我了,所以借用了別人的身體,下來看我了。”他有點自我嘲諷地扯開脣角,撫摸她相片上倩麗的笑容。“是我太傻了,只不過是我異想天開的夢罷了。你早就不在這個塵世上了,也許像侃侃說的,你也許早就化成天上的仙女,還會記得我們嗎?”
哀傷,從心口的裂縫處漾盪開,如在累累的傷口上再灑上了一壺烈酒,是入骨肉的疼,再次撕扯開結痂的傷口,是連皮帶肉的痛感。
對方再也不是巧言歡笑,或者怨怒嗔怪,冷冷清清地一片烏啞,沒有任何迴應。只有冷風在傾聽他的述說,輕輕吹過,揉弄他的臉頰。似乎是代替那可人的人兒,給他些許的慰藉。
他日夜相似的人啊,不知已在何方,是否還能感觸他如潮水般連綿的思愁和哀傷。
愛,如指縫間遺落的沙礫,錯落了,不見了,再也找不回了,就算割裂了皮肉,放盡血液,也再也找不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