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尚早,但由於欲雨的緣故,暗沉沉地可怕。
此時,言大有正蹲在自家院門口抽着旱菸,望着滿院子的紅色聘禮箱子,心頭一陣無名火。
剛剛那個媒人忒有些自大,說什麼“若不是大師說了,這丫頭的命格和咱們二少爺正好相配,你們這樣的人家,就算是做妾也夠不上的。”
他越想越氣,作勢磕了磕手上的煙竿子,怒聲道,“你這婆娘,給老二家尋摸的甚人家,給人做妾這算個什麼事,這不是賣姑娘嗎,這叫我怎麼給大爲交代!”
劉氏正拾掇着院子,也不慣他,將手中的條凳往地上一摔,指着鼻子罵道,“就你那侄女兒,無爲大師怎麼說的,半生坎坷,命硬得很,這方圓幾裡的人家,都是知根知底的,誰要!就這,還是我求爺爺告奶奶才攀上的。你若不願,就退了去,何必收了人家的東西又來同我抱怨!”
“你這婆娘!”
二人正劍拔弩張着,忽聽有人叩門的聲音。
“別是大爲一家來了吧,快去!”
二人立刻噤聲,開了門,外頭果然是言大爲帶着自家媳婦蘇氏出現在門外。
“來來,快進來!”
劉氏拉着蘇氏往裡迎,模樣稀罕地緊,彷彿嫡親的姐妹一般。
“快瞧瞧,這都是楚家剛剛送來的。”
劉氏指着那幾口箱子獻寶似的同他夫妻二人說道。
“這裡頭是上好的綢緞,這裡是給巧兒打的首飾,瞧瞧,這裡還有枕頭被褥呢。要我說,這也是咱巧兒的緣分。怎地,巧兒沒跟着一起來?”
劉氏往他二人身後望去,果然沒見言巧兒的人影。
“那丫頭,說是有人在江邊的崖上看到有石斛,她去尋了,還未回來呢。”
石斛稀少,種植不易,若是能多采些,也能賣個好價錢補貼家用。因此言大爲夫婦二人向來不拘着言巧兒出去,畢竟誰跟錢過不去呢。
蘇氏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回着劉氏的話,邊看着那箱子裡頭的聘禮,滿意地點了點頭,“多謝嫂嫂,爲巧兒費心了。”
劉氏聽得此言,就像是得了知音一般,誇張地大叫起來。
“妹妹啊,還是你知道體貼人,就這,他大伯還嫌我,怎麼沒說個當正頭娘子的好親事呢!”
她一邊笑着,一邊拿眼睛去看言大有,見他面色更加陰沉起來,也就收了聲,不再得了便宜又賣乖。
“咱巧兒這些年相看的男子,沒有上百也有幾十了,也是她命數不好,訂了親的,不是死就是病。好好的女兒,我何嘗願意讓她給人做妾?可這也是沒有辦法啊!你說是不是?”
蘇氏拿着帕子又捂着臉哭了起來。
言大爲被她這樣的做派弄得心煩,出言制止道,“好了!”
正說話間,門口莽莽撞撞跑進來一後生,言大有定睛一看,正是自家大兒子言蒼朮。
方纔叫他去送媒人,這才幾步路的功夫,怎麼就回來了?
劉氏還未來得及嗔怪,就聽得言蒼朮氣都沒喘勻地叫道:
“不好了!方纔路上碰到宋家的一個小子,他說楚家的二少爺和白凌霜通姦,要被浸豬籠了!”
言大有滿頭霧水,這什麼跟什麼啊!
言蒼朮急了,“巧兒妹妹不是纔給了楚家嗎,這人都要沒了,咱要不要去幫忙,就在東灘邊上!”
“哎喲!白凌霜是剋死了宋家二房那個癆病鬼的小寡婦嘛!這兩人怎麼搞在一起的!”
劉氏氣極,“幫什麼幫,他們兩家閻王打架,咱摻和什麼!”
言大有騰地站了起來,“你這婆娘,說什麼渾話!如今親已經做下,哪有見死不救的道理。他們宋家向來霸道,若是不管,以後連楚家的買賣都不要做了!”
劉氏撇了撇嘴,嘀咕着,“給人做妾,算得上什麼親,況且這事也沒幾個人知道。”
言蒼朮此時也覺得自己莽撞了,對着二叔二嬸稽首道,“此事還是請二叔二嬸定奪吧。”
“這……”
蘇氏望着言大爲,手足無措。心中又開始埋怨起言巧兒來,怎麼回回給這丫頭說親,都是要整出點幺蛾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