溼滑的山坡上,附着了密集、凸起的雜石和松針。夏伊滑落的那一剎那,腦子一片空白,偏偏把竹筐緊緊護着,就算危在旦夕,也不能褻瀆大山的精華。
松針一道道刺破她的皮膚,小石子硌得她骨頭疼,還有一塊塊大石頭的撞擊,夏伊第一次這麼害怕地心引力,難道她就要魂斷香格里拉了嗎?
顧夕哲抱着頭,朝夏伊的方向滾去,只要比她快,就能守護她。動作片裡演得很輕鬆,英雄救美不過是分分鐘的耍帥,擱到自己身上,才知道這英雄有多不好當。頭是護住了,但四肢百骸都被震得生疼,尤其是剛包紮過的手,被劃被撞不知已稀爛成什麼模樣。
疼不可怕,只要接近她就好。夏伊努力地加大摩擦,恨不得自己能用腳一蹬,就固定在一塊石頭上,但哪有那麼容易,她又不是特種兵。
顧夕哲接近了!他騰出一隻手抓住夏伊衣服的一角,還努力地用腳抵着山坡,還是不行啊,夏伊的衣服嘶啦一聲被扯開一邊。夏伊從無助中醒來,恢復了一點神志,這世上還有另一個人,她不孤單。於是她單手抓筐,另一手拼命向顧夕哲那邊夠着。
顧夕哲減輕與山坡的阻力,以更快的速度接近夏伊,他碰到了夏伊的指尖,決不放棄,再近一點!他握住了她的手,下面有一個小平臺,他把身體當作方向盤,把兩人往平臺那兒引。
一聲悶響,天旋地轉。這是和死神擦肩而過,夏伊四仰八叉躺在平臺上,重重地喘着氣。她側頭看了眼顧夕哲,他完好的在她身邊,她緊了緊與他交握的手,確認他的溫度。
“小伊,我在呢,讓我來看看你。”顧夕哲手撐着地,把自己往上推,指尖傳來一陣鑽心的疼,他閉着眼坐了起來。
夏伊也想坐起來,但這身體刺痛和撕裂的痛讓她無法動彈,“我只能這麼躺着,真是傻透了。”
“我來給你敷藥。”顧夕哲抽出夏伊揹包裡的藥品,參考說明往她身上擦。
“啊!天吶!”夏伊不停喊疼,這比鍼灸刮痧什麼的疼十倍。
“忍一忍,我扶你坐起來,你背上還有傷。”看夏伊痛苦,顧夕哲也不好受,但這是高原,傷口必須處理乾淨。
疼久了,夏伊有些適應,瞅了眼他們滑下來的位置,原來也不是很高。“才滾了這麼些路啊,剛纔我以爲自己要死了。”
“你別看那距離不遠,運氣差的真會致命。而且我們現在這樣,已經沒法原路返回了,只有再找別的路。”顧夕哲把夏伊身上的傷口儘量處理了,這深山老林的,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別隻顧着我了,我來給你上藥。哎喲!”夏伊試圖操作,卻自己疼得齜牙咧嘴。
“還是算了吧,我一大老爺們受點傷算什麼。那些上戰場的兵都沒工夫喊一句疼,救人也得先救女人。”
夏伊身上好多了,唯獨腿腳還是不利索,顧夕哲背上她尋找一條可靠的路。
周圍沒了別人,夏伊有了似曾相識的溫馨感覺,放下心裡的防線,他還是像過去那般親近。她衣衫襤褸,這樣緊貼着他,很溫暖,她嘴邊泛起了微笑。
手機沒信號,顧夕哲只能根據自己的空間感,儘快回到與劇組走散的地點。可是這山路崎嶇,障眼的植物又非常之多,下午都過去了一半,他們還是沒有到達。
顧夕哲陷入了不安,找不到人倒是其次,等待會兒到了晚上,這黑咕隆咚的野外,不知潛伏着什麼樣的危險。想下山也來不及了,他們只能就近找個安全的地方過夜。
前方出現了一片較爲平坦的土地,隱隱的還能看見一座房子。顧夕哲警惕地環視四周,有些時候人比猛獸更可怕,他可不想踏進一個陷阱。
“我怎麼覺得涼颼颼的。”夏伊更加貼緊了他。
“別怕,我觀察過了,這裡應該沒有人。據我所知,這山裡也沒什麼猛獸,只要小心,就出不了事。我們去那房子裡看看。”
“我怕……你可不可以多說會兒話。”
“好啊!以前有個姑娘,她天不怕地不怕,懟上司,辭職,創業,單槍匹馬什麼事兒都敢幹,就是怕黑。”
夏伊拍了他一下,“你還笑話我……”
顧夕哲樂了,“不逗你了,給你講個我哥們兒,一朵人間奇葩……”顧夕哲講起了潘睿的故事,潘睿神奇的事兒特別多,夏伊聽着覺得很有趣,不自覺便淡忘了剛纔的害怕。
走近了看,這房子原來是間破廟,門和窗戶都壞了,像是很久沒人來過了。
“我自己走吧。”夏伊雙腳觸地,雖然還有些疼,但走路已經不成問題了。
腳下有一個凸起的硬邦邦的東西,夏伊挪開腳低頭一看,魂差點沒了。那是一顆骷髏頭,大部分埋在土裡,但那兩個明顯的眼洞,一眼便知是頭骨。
夏伊光速般躲進了顧夕哲懷裡,閉着眼睛,像個受驚的小兔子。“有鬼啊!”夏伊有個巨大的bug,特怕鬼,這次不幸真命中了。
顧夕哲竊喜,夏伊主動投懷送抱,他還真是不枉此行。“乖,有我呢。”顧夕哲摟着夏伊,手在她背上輕輕撫摸,減輕她的驚嚇。
夏伊睜開了眼睛,卻又看見了不想看的東西,那骷髏旁立着一個矮碑,上面有模糊的字跡,想必是墓碑。放眼望去,遠看平坦的這片土地上,密集的隆起了一些土包,成片的墓碑林立,她剛纔和顧夕哲聊天,纔沒注意到周圍的景象。夏伊完全扎進了顧夕哲的懷裡,簡直不想出來。
夏伊死也不願在這地方待着,顧夕哲勸她說沒有比這兒更適合過夜的地方,幾乎是把她抱進了破廟裡。放下夏伊的那一刻,顧夕哲突然覺得很累,身體的精力像被抽走了一般,合上眼坐着。
“你怎麼了?”夏伊問他。
“就是累了吧。等我檢查一下這裡,咱們早點睡,過了這一夜就好了。”
顧夕哲硬撐着站起來,在這破廟裡仔細查看了一圈,沒發現什麼問題,就安心地坐下。他見夏伊衣衫襤褸,擔心她冷,便把外套披在她身上。
感動,鼻子酸酸的,要不是顧夕哲,她恐怕已經完了。“謝謝你。”
“客氣什麼呀,咱們誰跟誰……”顧夕哲毫無氣力,腦袋一懵,倒在了夏伊身上。
夏伊慌了神,她伸手去摸顧夕哲的臉,好燙,他發燒了。一定是因爲傷口沒有處理,又勞累了一天,在這海拔四千米的山上,他產生了高原反應。
“顧夕哲,別睡,吃藥。”這是夏伊認識他幾年來,第一次見他病倒。她慌張地拿出各種藥,藥丸抖落在地上,她趕緊撿起來。
顧夕哲意識模糊,夏伊往他嘴裡塞藥倒水,連掰開他牙齒都費勁,更別指望他能嚥下去了。怎麼辦怎麼辦,他的身體那麼燙,高燒很危險的,他身上又有傷,一定很疼吧。夏伊心裡不斷懺悔:都怪我,要不是我不小心,他怎麼會這樣,要不是因爲我,他怎麼會來這兒……我一定要讓他馬上好起來!
夏伊口含着藥,就着水,將這藥度給顧夕哲。顧夕哲牙齒掰不開的時候,夏伊就把藥丸嚼碎了,緊貼着他的脣,直到藥水被他嚥下去爲止。這樣來來回回好多次,該服的藥都給服了,夏伊才歇了口氣。
破廟裡的孤男寡女。夏伊口腔中盡是藥味兒,還有來自他的氣息,夏伊抿了抿嘴,幾個月沒有親吻,剛纔情急之下沒有顧及太多,現在靜下來卻管不住自己一顆飄蕩的心,這是心動的感覺。
夏伊眼光描繪着顧夕哲的輪廓,她從來沒有忘記,無數次在睡夢中想起,以爲會隨着時間消逝,卻依舊如此濃烈。
“顧夕哲……”夏伊用身體去溫暖他。
想從破廟裡找件遮蓋物,可惜看了好幾遍也是什麼都沒有。各型各色的佛教雕像,栩栩如生地或站或坐或臥。外面風聲陣陣,呼呼地颳着令人不寒而慄。門上破了一個大口子,透過那個口子還能看見外面的墳墓,他們身在亂墳崗,被不明年代的屍骨環繞着。夏伊身上止不住地抖,她好害怕。
“我好怕……夕哲,我好怕……”
夏伊貼着顧夕哲的臉,陰森的氣氛裡,只有顧夕哲能給她一絲陽光。夜幕很快降臨,到處都變得漆黑一片。顧夕哲的燒退了很多,夏伊緊張的情緒稍緩,外套緊緊的裹在二人身上,不能再受涼了。
“阿彌陀佛,祈求菩薩,願我們明天一早否極泰來。”饒勍說電視劇《夏有伊人》將由一線團隊製作拍攝。歡迎加入書迷qq羣:454914。感謝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