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燕正躺在牀上唉聲嘆氣, 忽然聽見門口有人敲門。
果不出所料,進來的是陸青離。她雙手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粥,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秦小燕一見她進來, 開玩笑地道, “呀, 你這是怎麼推開門的?用腳踢的?”
陸青離沒有理會她, “你快些吃了這碗粥吧。一天一夜沒有吃東西, 你肚子肯定餓扁了。這對你傷勢恢復可是不好。趁熱吃了,等下還有藥要喝。”
“這哪裡能怪我呢。”秦小燕故意沒好氣地答道,“我哪裡知道我睡了這麼久, 是你應該把我叫醒的。”
“你昨天睡的那麼沉,我可是怎麼也叫不醒。不然的話, 就算我不喊你, 這從酒樓裡到船上, 一路的顛簸,你也早該被弄醒了。”
“還好意思說呢, 你這和劫持有什麼區別!也不問問我的意見,就把我帶到這船上來,——這船該不會是你的吧?”秦小燕坐了起來,環視四周,“切, 看着也不像。”
“……這不白說呢麼, 龍泉派又不是做水上生意的, 我哪裡有這個本事。”陸青離走近一步, “你也別挑我的錯兒了, 行不?我本來也不是願意這麼着的,只是形勢緊迫, 容不得再猶豫了,這纔不得不出此下策。”
“唉。罷了,我不和你計較這些了。拿碗來,我真的是餓壞了。”秦小燕三下兩下就把碗裡的粥吃了個乾乾淨淨,“還有藥要吃?也快點拿過來吧。”
“還在熬着呢,應該馬上就好了,我去看着。”陸青離端起碗,把門掩上走了出去。
乘船這幾日,秦小燕可算終於有了個好好休息的機會。這些日子,大部分時候,她都是躺在牀上,就連一日三餐也不用親自去張羅。
可是陸青離就累多了。白天忙前忙後的,又經常是不知道她在忙些什麼,連在船上都不消停,還真把自己當成日理萬機的大官了不成——當然這只是秦小燕心裡一閃而過的念頭,也沒有說出來。夜裡,她在秦小燕所住的這間船艙的地上,胡亂鋪了些被褥,夜裡她便睡在那裡。
秦小燕也曾三番五次勸說陸青離,這樣席地而臥很容易受寒,要是她再染上個傷風感冒,那才叫真麻煩:如果兩個人都生病了,誰來照顧誰?
數日後,陸青離實在拗不過她,也只得答應了她搬了出去。
又過了些日子,秦小燕也漸漸地覺得無聊了,從早到晚,她能做的事情除了讀書也沒有別的了,偏偏這回她們走的倉促,又沒有帶上多少書。再者,她一向是個活潑好動的性子,每天窩在這小小的船艙裡,又不能出去走動,也實在是覺得憋悶。
正在這個時候,陸青離向她提出要換條船繼續上路。她是贊成這個主意的,因爲這樣起碼能有些事做,能下船走走。只是她覺得有些奇怪,“我們爲啥要換船?這不是白白折騰人嘛。”
陸青離解釋道,“一方面,我有些擔心。萬一有人跟蹤我們二人,換一條船繼續走是爲了保險起見。”
“哦,原來你這些天總是不見人影,是爲了證實這件事?”
“嗯。”陸青離有些含糊地應道。“再說了,這條船似乎不到我們的目的地——”
“那你當初還要挑這條船坐?”
“正所謂‘飢不擇食,慌不擇路’嘛。”她答道。
過了兩天,她們便換了另一條船,繼續趕路。這條船似乎前行的速度比上一條要來得快些,只用了七八天,便到達了蘇州。
卻沒有想到,剛一下船,便又遇上了個不大不小的麻煩。
秦小燕的傷勢此時已經恢復了大半,只是施展武功的時候需要小心動作,平日裡的行動已經沒有大問題了。所以她很是開心地在街上走着,左看看,右看看,見到什麼新鮮的東西,或者是一羣人聚集的地方,少不了要湊上前去圍觀。這樣的結果就是,二人費了半天的功夫,還沒有走過兩條街。
本來這大街上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好看,不過是賣新鮮小玩意兒的,要不就是兩家人爲了不知是什麼事吵架的,要不就是街頭賣藝的,總不外乎是這些小事。
陸青離本想催促她,先快些找到落腳處再玩,但見到秦小燕那一副開心的樣子,也就沒有攔着她。
終於又走到了一條街的路口,看見一羣人在圍着什麼,秦小燕習慣性地跑了過去。等她看到裡面的情形,趕忙站在人羣中向陸青離招手,“阿離姐,快過來呀!”
“有啥好東西?”陸青離有些莫名其妙地湊上前去,秦小燕小聲在她耳邊說,“你看,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賣身葬父?”
陸青離順着秦小燕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街邊跪着一個小姑娘,看上去大約十二三歲的模樣,身上穿着補丁摞補丁的衣裳,旁邊豎着一塊木頭牌子,上面寫着“賣身葬父”四個大字。那字寫的不怎麼好,歪歪扭扭的,像是初學書法的人寫的一般。
那小姑娘的臉上似乎還有兩行淚痕,一直半低着頭,似乎很是膽怯。
陸青離站在那裡,似乎在考慮些什麼。秦小燕把目光從那小姑娘的身上轉到她臉上,擡起頭望着她,“你說,怎麼辦?”
“能怎麼辦?”陸青離小聲說。
“你這個見死不救的傢伙。”秦小燕不容分說,把陸青離拉出了人羣外,一副語重心長的說教模樣,“你想想,要是我在外面碰到了難處,而你正好不在身邊,你是不是希望有一個好心人來幫助我?現在這也是同樣的道理呀。我們有能力幫助她,就應該幫一幫忙,我真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一個人,我還答應你……我算是看錯人了,哼!”
“?”陸青離很是奇怪,“這都是什麼和什麼呀!我剛纔難道不是說要想辦法幫這小姑娘嗎?你說了這一通話是什麼意思啊?”
“……那你爲什麼不說清楚。”秦小燕的臉上轉爲高興的神情,辯駁道。
“你哪裡有給我解釋的機會呀!”
“好好,是我錯了,你快些去吧。”秦小燕在陸青離的肩上一拍。
陸青離走上前去,不管旁邊那些圍觀的人羣,在那小姑娘的身旁蹲下身子。那小姑娘似乎並沒有留意周遭的人羣,一直在盯着自己的雙手,這時突然有個人出現在她的身旁,把她嚇了一跳。
“你……”她不安地嚥了口口水,擡起頭盯着陸青離,“你……是來……買下我的?”
“不是。”陸青離簡短地道,“我是來幫助你的。你是個有孝心的好孩子,我要幫你完成你的心願。”說着,她牽起小姑娘的手。
“呃……謝謝這位少爺了。”她膽怯地小聲道。
“少爺?”陸青離微微一愣,“你剛纔叫我少爺?”
“對、對不起,小的不知該怎麼稱呼——”
“叫我陸大哥吧。”陸青離打斷她,溫柔地說道,“你也別自稱小的,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月娥。陸……大哥不用這麼客氣,既然您能幫助月娥將父親安葬,月娥情願做牛做馬報答您的大恩大德……”說着便要跪下磕頭。
“你別這樣啊,快起來,”陸青離嚇了一跳,趕緊扶起月娥,“現在頂要緊的事情,我要先幫助你完成。”
原本站在一旁的秦小燕此時也走上前去,月娥有些疑惑地望着她。
陸青離笑着道,“她是……我的未過門的妻子。”
月娥“哦”了一聲,又低下了頭。
“你說什麼呢!”秦小燕臉上一紅,連忙打斷了她的話,“你真逗,還陸大哥呢。聽上去就像你已經過了三十歲似地。月娥,叫我姐姐就好。”
第二天。
陸青離將月娥的父親安葬後,本想把她送走,但轉念一想,她也沒有別處可去。總不能把她轉賣給別家吧?那自己不成了人販子了?想來想去,還是把她託付給親戚的爲好。
於是她把月娥叫到跟前,“月娥,你家中還有哪些親戚?”
月娥睜着大大的眼睛,“啊,陸……大哥這是……要把月娥送走?不要啊,月娥會洗衣服,做飯做菜,打掃房間,還會織布,繡花……月娥不怕吃苦的,月娥願意跟着陸大哥,報答陸大哥的恩情,不要把月娥送走……”
“可是,我們兩個在這裡待不久的,以後還要到東京城去。”陸青離有些頭大,“我們向來是居無定所四海爲家的,你要是跟着我們,連以後嫁人都要成問題。”
“月娥不要嫁人,月娥只願意一輩子服侍陸大哥。”
“……唉!”陸青離長嘆了一口氣,“你先去煎藥吧。我得出去買些東西。”說完,便來到秦小燕房中。
“你現在好些了吧?”
“早好了,我不是早就和你說過了麼,我現在已經沒有事了。”
“不管怎麼說,你現在還是要繼續服藥調理,不然要是落下個病根,那可就不好了。”陸青離答道,“我叫月娥去煎藥了,等下記得趁熱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