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她的心(下)
雲破日出,黑色大地被染上一層純白。啾啾的蟲鳴高高低低,如交響樂奏起,緩緩拉開一天的序幕。
除了小霏之外,其餘三人均是在太陽剛升起時便起牀梳洗了,不,也不全是,也有人是一夜未眠。
連早餐也來不及吃,智和Kame就急急忙忙的離開了,只因清晨時人少,若再過一會兒,路上便都是上班族。
他們二人走後沒多久,風凌就帶着一夥身穿白大褂的醫生們風塵僕僕的趕來了,連話也不多說的就開始診治小霏的病。
而誠如專家所說的那樣,小霏的病並不是睡美人症候羣,只是假性的,也就是心理上的問題。她嗜睡只是因爲感到不安想要回歸巢穴,至於選擇性失憶這裡則是因爲受了太多刺激,內心選擇了屏蔽那端記憶。
治療的辦法也很老套,就是靠她自己去解開心結,或者故地重遊之類的話……
至於嗜睡的問題,專家也帶來了相應的治療的藥物,說是隻要吃一段時間就能見效。同時還帶來了許多健康藥品,比如增強記憶力的、挺神醒腦的……
臨走前,風凌向夢瑜問起這幾天的事情,夢瑜只是簡單彙報了一下,而至於昨晚發生的那幕則是嚥進了肚子裡面。
但風凌也不笨,加上他早就買通了這棟公寓的上上下下,所以昨天半夜發生的事情,這裡的保全已經跟他親口彙報過了。既然夢瑜沒說,他也就沒戳破。
不過看着小霏和智一點進展也沒有,說真的,作爲哥哥,他也着急。
沒辦法,只好提點一下了。
「你平時很聰明的,這種時候,你難道不知道該怎麼辦嗎?」
風凌的話讓夢瑜一怔,好半晌都沒反應,呆呆地望着他:「啊?」
無奈的搖搖頭,他再次提醒:「家裡是不是少了一味調料?」
夢瑜皺着眉,認認真真的想了好一會兒,可她卻還是不理解風凌的話意。
風凌卻是神秘卻又不失優雅的一笑,道:「這件事需要人幫忙,所以,你去找潤幫忙吧。」
說完,風凌本想伸手撫摸她的臉,可手伸了出去,結果手掌還是落到了她的頭頂,輕輕地揉了揉,目光溫柔的叮囑:「萬事小心。」
她從他手掌下躲開,挑起一道眉毛,嘴角微微抽搐:「你不適合暖男的風格。」
頓時間,風凌的表情尷尬地讓人玩味,像是吞了一隻蒼蠅般的有口難言。
「不過……還是要謝謝你。」夢瑜笑吟吟的望着他,感謝道。
看到夢瑜真摯的笑容,風凌也不自覺被感染着笑了,半真半假。他直直地盯住她,一字一頓:「別謝我,這些都是要還的。」
她淺淺一笑,衝他眨眨眼,溫柔地執起他的手,細細撫摩他的手指,輕聲細語:「你會替我還的,不是嗎?」
風凌頓時傻眼、怔住、臉紅。
這丫頭什麼時候學會的這招,啊,真是的。
可還不等他反握住她的手,她就已經溜到一旁握着手機給潤髮簡訊尋求幫助去了。
而他只得苦笑一聲,悄然離去。
另一邊,已經通過短信知曉了一切的鬆潤,也已在腦海中拼湊着計劃,預備實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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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和人說了心裡話的緣故,我覺得心中舒暢了許多,就連覺也睡得格外香穩,一覺到天大亮。
吃過早飯後,夢瑜也剛好拿藥來,只是這次的藥從中藥變成了西藥,只有簡單的兩粒膠囊。我問她爲什麼換藥了,她說早上我哥來過,還帶了醫生來看我,說我的病情有待好轉,就換了新藥。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藥名,但新藥真的有效,吃了那兩粒膠囊,我那一整天都沒有犯過一次困,幾乎恢復到了正常生活。我很開心自己的病情好轉,所以想都沒想的就掏出手機想要把這個好消息跟智君分享,可是手機通訊錄裡面卻找不到智君的電話號碼,就連我想找其他人讓他們轉告他一聲也沒辦法,因爲除了夢瑜和風凌的電話之外,通訊錄裡面沒有任何記錄。
這是怎麼回事?
我是不可能刪除那些號碼的,而我的手機自我睡覺時就一直在我的牀頭上,外人也不可能進來擅自更改的啊。
啊!
難不成是手機的問題?
想到這裡,我迫不及待的跑到了夢瑜房裡找她詢問,可她卻很是奇怪的看着我:「雨霏,你是不是做夢了?我們和‘嵐’根本就不認識啊,或者也可以說是我們認識他們,但他們不認識我們啊。雨霏,你該不會是分不清夢境和現實了吧?啊,雨霏,你還好嗎?雨霏?你聽得到我說話嗎?怎麼臉色這麼白?雨霏……」
因爲過於吃驚,我記不清後面她說了什麼,但我只記得那一瞬間我的心冰涼無比。
怎麼回事?
怎麼會這樣?
明明是自己失憶,可現在卻好像身邊的人失憶似的。
實在是難以相信夢瑜的話,她只好跑到隔壁去求證,因爲她知道秋野舞小姐和雅哲大哥一定能證實這一切並不是夢。
然而,像是謊言一般,原本應是秋野舞小姐的家中竟然住着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儘管她不認識對方,但對方卻像是很瞭解她一樣對她噓長問短,最後更是說出他纔是她鄰居這一爆炸性真相。
可她還是無法相信,不能接受!
怎麼可能?
那個人,怎麼可能會是一場夢?
於是,她再次找到了夢瑜,跟她詳細的說了她所知道的每一個他們之間相遇認識的細節,還說自己失憶了,而這一切也都是從她的口中得知的。
這下夢瑜沒有表現出困惑,而是極爲擔憂的上下打量她,關切的問她:「雨霏,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還是發燒了?爲什麼說這麼莫名其妙的故事?你說‘嵐’的大野智是你的未婚夫,這會不會太扯了?雖然說你是千金大小姐,這種事也不是不可能會發生,但你卻把夢境和現實混爲一談,這真的很讓人擔心啊。」
「不!你騙我!這不是真的!好,如果你說我說的話只是夢裡發生的故事,那麼,你早上爲什麼拿藥來給我吃?我又是因爲什麼才得了睡美人症候羣的!還有那段從我來日本開始的記憶哪裡去了!?」小霏心有不甘的追問。
夢瑜無辜的眨眨眼:「誰說你得了睡美人症候羣的?你只是普通的發燒感冒而已啊,所以我拿給你的只是治療發燒感冒的速效藥啊。至於你說的失憶更是從何說起啊?我們來日本也不過一週而已啊……雨霏,你別嚇我啊,你到底是怎麼了?」
可她還是不信,又問:「你說早上我哥帶了專家來看過我的,還給我換了新藥,對不對?」
「對啊,因爲你自打來了日本後水土不服,一直都是病怏怏的,後來更是發燒了。可是吃了幾天的藥都不見好,你哥又關心你,所以就特意帶了專家來給你看病換新藥咯。」夢瑜對答如流,從她的臉上一點也看不出撒謊的痕跡,說話間的眼神更滿是誠懇。
「不,不對,你騙我!」她還是不相信這一切都只是自己臆想的夢境。
「我纔沒有功夫騙你,我——雨霏!雨霏!你去哪裡?喂!雨霏!你穿着睡衣要跑去哪裡!?」
雖然身後不斷傳來夢瑜擔心的叫喊聲,但她已經聽不到了,因爲她連鞋子也顧不得穿上的跑出了屋,並飛快的朝着外面跑去。
而待小霏離開後,夢瑜才長舒一口氣,掏出手機撥通了電話薄中名爲‘外賣’的電話號碼,並滿臉愧疚的對着話筒說:「潤君,她跑走了,我估計她是去公司找你們了,最重要的是,她沒穿鞋。唉,潤君,怎麼辦?我覺得好對不起雨霏啊。」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而且我相信,未來某天即使她知道了真相,也會諒解咱們的。」
「唉……對了,你那邊的準備如何?不會有工作人員因爲她是嵐家千金而放行的吧?對了對了,還有你們的經紀人呢?會不會露餡?」
「放心,我已經跟保全科的保安打好了招呼,他們連大門都不會讓她通過的,所以根本不會遇到什麼工作人員的,而且就算有人看到,也只會認爲是腦殘粉想要見偶像使出的招數罷了。」
「那就好,不過,雨霏身手很不錯的,你安排的保安應該也很能打吧?」
雖然小霏爆發時矯健的身手是個難題,但他也早就想好了對策,笑着說:「都說讓你放心了,這一點我也早就考慮到了。不會打起來的,因爲,我和利達已經在附近等候出場亮相了。」
「誒?這麼快就見面嗎?會不會穿幫啊?而且我很擔心智君是否能演出冷漠的樣子。」
潤本欲再重複一遍讓夢瑜安心之類的話語,可才張開嘴欲說話,手機就被人從旁抽走。只見智以無比認真的模樣對着聽筒說:「很抱歉讓你也跟着一起說謊演戲,但請放心,這關係到我和霏的未來,我是不會馬虎的,所以會拿出最佳演技來表演的。」
沒錯,正如他們所說的那樣,這一切都只是欺騙小霏的一場戲,目的就是爲了讓她發覺智對她的重要性,同時希望能借此刺激,使她恢復記憶。
這場戲會讓一切都回到原點,讓她感受她的生活中沒了他會是怎樣的世界。
赤着腳一路狂奔,氣喘吁吁的她終於來到了J家事務所大門口,可是不管她怎麼向那羣保安說,他們就是不讓她進去。而因爲自己的吵鬧,還引來了不少路人的圍觀,更是有許多粉絲對着她指指點點。
而就在她孤立無助之時,一輛熟悉的汽車緩緩朝着這裡駛來。
在粉絲們的尖叫聲中,車裡緩緩走下兩名她熟悉的身影,一個是松本潤,另一個則是大野智。
見狀,保安們立即圍到二人身邊保護,並維持現場的秩序。
那二人禮貌的朝着四周的粉絲問了聲好後,便直直的朝着事務所的大門裡面走,連看也不看她一眼,甚至從她身邊路過的時候,也沒有絲毫的停頓。
不對!
不對!!
不對!!!
儘管事實擺在了面前,但她還是不想相信,還一把拽住了從她身邊經過的大野智的手臂,眼裡又有淚光又是期待的看着他,期盼他能帶着她一起離開,或是問一句‘你怎麼會在這裡’之類的驚訝話。可對方卻只表現出驚嚇的神情,隨即像是理解了她的心思似的,以對付粉絲的口吻對她微笑着說了聲「謝謝你的支持」,就把手臂從她的手中抽了出來,然後便大步走開,對她毫無眷戀。
那一瞬間,她感到天旋地轉,手軟腳軟,不知是誰推擠了她一下,她整個人就那樣跌倒在地上,猶如她的心,有許許多多莫名難語的東西一片一片碎開一片一片跌落。
怎麼會這樣?
只不過睡了一覺,爲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難道,是因爲我昨晚向Kame說的那些話?
他聽到了?所以在生氣,故意不理我的嗎?
還是……老天聽到了,所以擅自幫我改變了一切?
人的言語果真能傷人,她疼痛得不能自己。
小霏眼眶含淚,她想努力忍住,那淚終還是順着面頰淌下來。
空中烏雲密佈,黑浪翻滾,風雨欲來。方纔還是一片晴空,轉眼間就千變萬化,亦如這一覺醒來的變幻莫測。
她第一次清楚的意識到自己是真的喜歡他的,發自內心,不管過去曾經,這種喜歡就是愛情,她不想離開他,更不想他忘記自己。
原來被人忘記這件這麼痛苦的事情。
對不起,智君。
雖然在你面前,我總是裝作配合的樣子,但心中卻抗拒、迷茫極了,不知道自己的心是否正確,不知道自己對你的感情是否正確……
可原來我早就已經喜歡上你、愛上你了,卻還不自知,總是抓着失憶的事耿耿於懷,想要記起一切卻又害怕那些陌生的記憶和情感……
對不起。
一直都讓你追着我跑,你應該也累了吧?
沒關係,這次換我追你。
她覺得心口鬱堵,胸口像是要裂開般產生劇痛,心臟每跳動一下都是強烈的疼痛。喉嚨裡隱約有液體溢出,癢癢的,張開嘴巴卻吐出一口鮮血。
紅色,鮮豔刺眼的跌落在地面,像是濃得化不開的悲傷,像是她鬱堵在胸口的劇痛。
身邊有人發出尖銳刺耳的尖叫,本來擁擠的人羣迅速朝四面散去,緊接着有人衝她跑來,可她卻已經看不真切,眼皮無力的合攏,陷入了黑暗。
她只感到自己在無限的向下掉,就好像是掉進了無底洞。與此同時,記憶像是閘門大開的水泵,畫面和話語不斷的涌入腦海當中——
初次相遇那天,他溫柔的遞來手絹:「小姐,用這個擦擦眼淚吧。」
自我介紹時,他簡短的說:「……我是嵐的隊長,大野智。」
第二次見面,溫柔依在的拿手帕幫我擦拭了鼻尖上冒出來的汗珠。
第三次見面,是在他家的牀上:「你醒了。沒醒嗎?可是眼睛明明睜開了啊。」
收留了醉酒不省人事的自己,同睡一張牀上,但卻沒有對自己做任何過份越舉的事。
第四次見面,是在等候了自己兩個小時的酒店電梯前:「呦!晚上好!你回來得真晚呢。」
他約她第五次見面:「我明天休息,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海邊?」
只可惜那次的約會卻因誤會而錯過……
第六次見面是意外的,他制住我的掙扎:「別吵,是我。我有話想跟你說。」
他真心的向她道歉,低聲的尋求自己的諒解……
第七次見面,是在自己的公寓,他吃着自己做的菜和飯。
他們的第二次親密接觸是因爲他吃飯噎到,自己從後背抱住他,幫他推擠腹部。
第三次親密接觸,是無聲的,一個溫柔的吻,也是他們的初吻。
一吻過後,他羞澀的問自己:「你願意和我交往嗎?」
互通心意後,他又吻了她,熱情而又激烈……
遇到危險時,他因爲自己而受制於人,不斷遭受偷襲,儘管受傷卻仍是咬牙堅持。
第八次見面,他從黑暗的深淵中將自己解救出來,緊緊的抱着自己。
他約她第九次見面時,說:「都沒你重要。」
他總是那麼溫柔:「別逞強,能依靠我的時候儘管依靠就好了。」
即使被風凌設計,即使說要考驗他,他的態度始終如一。
經過了許許多多的阻礙和考驗,終於,他開口求婚:「嵐雨霏,我愛你,我們訂婚吧!」
他從不勉強:「沒關係,不願意也沒關係,我會一直等你,在你身邊守護你。」
他深情的望着自己:「聽見了嗎?這顆心的每一下躍動,都只因爲你。」
即使自己離開他,他也不曾放手,勇敢的與命運對抗,打敗了弘裕。
就算自己生病陷入昏迷,也從未離開、放棄,常伴於她身邊低語輕歌:「新專輯裡面有首我很喜歡的歌,雖然不是我的SOLO,但我唱給你聽,好不好?」
他總是抱緊她,訴說他對自己的想念:「霏,我好想你,真的好想,好想,好想……」
即使知道我失憶,也仍留守在我的身邊,耐心的等候我的‘回來’。
就算無法恢復記憶,他也不怕:「因爲,我不會給你機會喜歡上別人的。」
自己怎麼會忘記這麼重要的記憶?
怎麼‘能’忘記?
大野智,對她是多麼的重要!是她求了多久才盼到的幸福啊!怎麼能這麼輕易就忘記?
對不起,親愛的智,我不是故意將你遺忘,只是太害怕不能和你在一起。
親愛的智,請原諒我,我只是恐懼和你分離。
一直以來都是你在努力,這次,換我努力把你追回。
老天啊,請給我機會,這一次,我誓不放手。
智,等我!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