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 似是而非
青衣輕斂了呼吸重新坐回,“還爲什麼?”
月夫人想到前世的事,痛苦得面頰抽了抽,“你上一世被那人哄騙,跳入鑄劍爐,用你的魂重鑄他的戰劍,你被烈火焚得魂飛魄散,只走脫這一脈轉世爲人……”
忽然間,青衣彷彿置身爐火之中,萬焰灼身。
猩紅的火光扯破了漆黑的夜空,也炙痛了青衣赤紅的眼。
濃煙夾雜着濃稠的焦臭薰得她幾乎窒息過去。
被火焰照亮的天空彷彿出現了那張極俊雅緻的清峻面龐,是讓她愛極又恨極的男人,他好看而薄涼的脣邊浮起一抹譏誚的冷笑。
耳邊似乎傳來他淡淡的冷清噪聲,‘青衣,這就是你想要的?‘
青衣仰着頭,看着那張臉,‘是。‘
他兀然一笑,‘你以爲這樣做,我就會一世不快活?‘
青衣咬緊牙,好痛,身上皮開肉裂,無處不痛。
此痛卻不及她心裡的痛千分之一,萬分之一。
‘肖華,你一定會永世不得快活。‘
他若無其事地瞧着她,半晌輕道:‘你執意如此,隨你去吧。‘他優雅脫俗的身影在火光中消失。
隨你去吧……
隨你去吧……
青衣展開雙臂,瘋狂地笑了起來,‘你一定會痛苦終身,一會定,一定會……‘
他此時正擁着新歡把酒言歡。
她生她死,哪裡能讓他有絲毫動容?
臉上瘋狂的笑容漸漸變成自嘲的笑。
兩行淚奪眶而出,還沒來得及滑落臉龐就被火焰烤爲灰燼。
尖厲的笑聲弱了下去。她纖柔的身體撲倒在火中。
青衣耗盡最後的一絲力氣,慢慢地闔上眼,一襲乾淨得一塵不染的白色袍角飄入眼角。
她想再看真些,眼皮卻再不能擡起一絲一毫。嘴角的嘲諷笑意漸漸隱去,只剩下一抹刺心的痛楚和苦澀。
“平安,你怎麼了?”
青衣聽母親叫喚。猛地回神,抱着膀子搓了搓,彷彿還能感覺到那爐火焚身,皮開肉裂的痛。
臉色微白,額頭上滲出微汗,重看向母親擔心的眼,“沒我事。母親如何會知道我的前世?”
月夫人紅了眼圈,垂淚道:“因爲我是你前世的母親,我仙名叫月娥。娘對你心裡有愧,見你魂飛魄散,再忍不下心裡的痛楚。偷竊了你那脈殘魂的命格,私自下凡,寄魂與你這世母親的身上,與你再做母女。只想保你一世平安,哪想凡塵命格更是詭異難以揣摩,我終究是不能讓你太太平平,快快樂樂地過活。”
青衣鼻子發酸,母親爲了她,竟違了天規。私下凡塵,她所受的這些苦,與母親的呵護之情相比,又算得了什麼。
“母親私下凡塵轉世的事,如果被人知道,會如何?”
月夫人輕搖了搖頭。“平安,害你縱爐自焚的人,就是平陽侯,也是肖華啊……他恨你,他來尋你,是爲了報復,他不會真心對你,對你的那些好,都是哄你的。”
青衣聽母親說完,產生的那場幻覺,已經料到那人就是肖華,但被母親親口說出,胸口仍是撕裂般地一痛。
“他爲何迫我自焚?”
“你與他曾私定終身,但後來你要嫁與玉帝太子,他惱了,發了橫,去打殺玉帝太子。卻被玉帝太子所傷,並毀去心愛法器戰劍。他心有不憤,便哄你自焚,用你的魂魄修鑄他心愛的戰劍。”
青衣想起昨夜做的那個夢,張了張嘴,卻吸不進一口氣,憋悶得象是要窒息過去。
一個又一個的夢境,那熟悉的曲子,以及詭異的屏障,所有一切一一聯想起來。
青衣不懷疑,自己與他真有前世的糾葛,甚至不懷疑他們曾是夫妻。
但那種緊隨着她的窒息之痛,更讓她相信,他們的前世一定有着叫人痛不欲生的過往。
然又隱隱覺得表面看,確實如母親所說,但實際上又有些不同,但怎麼不同,她卻無從知道。
想起昨夜的那個夢。
她一身喜服,確實是要成親的模樣,卻不明白,她爲什麼身穿着喜服,卻去尋他,那種急迫顯然知道他遇險。
難道真如母親所說,她要嫁他人,他得知後去殺她的現任夫君?
可是她尋到他時的情境可見,她是真心愛他的。
既然愛他,爲何又要棄他去嫁他人?
不管爲了什麼,那般對他,他卻那樣的無情。
他真的傷了她。
最後那個幻境看來,她確實是想要他痛不欲生的。
他到底做了什麼,讓她恨他到焚身而死,死前咒他永生不得快活。
僅僅是一些殘缺的夢境,仍讓她感覺到撕心裂肺的痛。
月夫人見她怔怔發神,握着她的手,緊得險些捏痛了她,“平安,你一定記住娘說的這些話,千萬不能被他迷惑。如果有一天,娘走了,只剩下你自己……”
青衣神色一變,“娘能去哪裡?”
月夫人悽然一笑,“娘是私下凡塵,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我來這裡雖然這許多年了,但在天上,不過短短月餘,無人察覺,但總有察覺的一日,等他們察覺了,我就不能再留下去了。娘何去何從,並不在乎,只是擔心你……”
如果換一個小姑娘,聽了月夫人這話,定會哭鬧着不讓月夫人走什麼的,但青衣經過太多的生死。
聽了月夫人的話,心裡雖痛,卻默默無言。
過了會兒,才問道:“他可記得過去的事?”
月夫人道:“如果不記得,豈能處處糾纏着你?”
“既然如此,他兒時,母親爲何要收留他?”
“我也是最近才記起前世的事。”
“娘明明喝下‘神仙忘’失去記憶,爲何突然記得過去的事?”青衣心裡突然生出些警戒。
“不知怎麼,突然就記起了,甚至記得了前世的事。”月夫人神色有些異樣。
青衣把母親神色看在眼裡,母親到底還有什麼事要瞞着她?
“娘既然告訴了我這些,爲何不把所有事情都告訴我?”
月夫人苦笑,“天機不可泄漏,你知道的越多,對你越不好。就連這些,我都是怕你再誤入那人圈套,迫不得已才告訴你。”
青衣想着與肖華間的種種,一陣抽痛,就算沒有上一世,他們這一世,也是難平心相對的。
望着母親,一時啞然。
母女二人相對無語,氣氛越加的沉重,月夫人深吸了口氣,強裝笑顏道:“娘也不妄在凡塵這幾十年,你爹是真心待我好的,娘滿足了。”
青衣心裡一陣酸楚,“我天上的爹,對娘不好嗎?”
月夫人嘴邊笑容僵住,勉強道:“也是極好的。”輕拍了拍青衣的手,“你可答應娘了,以後別與那人走得太近。”
青衣輕點了點頭,她確實不願與平陽侯再有任何糾葛,他們彼此真傷的太深,永不相見,讓一切淡去,或許真的是最好的路子。
如果真是天命不可違,一旦母親離去,她便離開此地,一個人走南闖北,獨自逍遙了結此生。
月夫人見她答應,略鬆了口氣。
忽聽門外叫道:“老爺回來了。”
月夫人和青衣同時站起,奔向門口。
楚國公已經大步行來,一把握了夫人的握,又把青衣攬進懷裡,大眼裡慢慢浮上淚。
月夫人慌了,“將軍,是出了什麼事嗎?”
楚國公搖了搖頭,聲音微哽,“確實是出了大事,我以爲此去再不得回,不想還能有機會再見你們母女。”
青衣心頭涌動,雖然不知楚國公是不是自己親生的父親,但此情至真,是與不是,又有什麼關係?
“爹,進屋坐下說話。”
楚國公點了點頭,攜了她們母女二人一同進屋。
月夫人親自給他倒了茶。
楚國公連飲了兩大杯茶水,才擱下茶杯道:“太子迫宮裡那廝傳位,太子登基。”
月夫人一顆心怦怦亂跳,“只是退位?”
楚國公搖頭,“暗裡自是不會再讓他活下去的,只等過些日子朝中安定了,便賜他一杯毒酒。”
青衣眉頭微擰,就這麼個死法,實在太便宜了那畜牲了些。
月夫人心裡揪緊,“他就肯乖乖受死,不把將軍……”
楚國公道:“太子已經知道他是個假貨。”
月夫人驚道:“那將軍……”
楚國公長透了品氣,“太子也知道,這是他父親的意思,爲了保他能穩坐江山。”
月夫人道:“話雖然如此說,但太子能信得過將軍?”
楚國公臉色一沉,“自然是信不過的。”
青衣心明,果然被肖華說中了,“爹爹是要出征?”
楚國公看了青衣一眼,這丫頭倒是個懂大局的,“我確實是有這打算,也向太子請了令,但太子不允。”
青衣臉色微白,“那太子是什麼意思?”
楚國公皺了眉頭,“仍是做我的楚國公,所有一切不變。”
青衣有些意外,難道肖華也有看走眼的時候?“這是何故?”
楚國公想了想,又搖了搖頭,不答,反問:“你可認得北疆王的弟弟永親王?”
青衣搖頭,“不認得。”
楚國公低道:“奇怪。”
月夫人聽得一頭霧水,“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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