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關注她的時間,越來越多了。
儘管,她還是一如既往的低眉順眼,埋頭靜默,看起來依然不過是個普通宮女。
一切似乎沒有變,又有哪裡開始悄悄變化了。
七夕依然是他的七夕。他卻再也無法像以前一樣,到處呼喚她,肆無忌憚。而是變得有所顧忌。
只因,內心已經悄悄多了某種東西。
以前,只覺得,那小小的人兒往那一站,心裡就安靜許多。
而現在,她站在那裡,卻彷彿驚濤駭浪般,不停地衝刷着他的頭腦,胸膛,讓他心緒澎湃,總也無法平靜。
那種感覺到底是什麼,他不敢深究。
只是,他開始非常惱恨她的目光投注在別的男子身上。
尤其是討厭她對着司徒明熙笑。
就像今天,就像此刻,她又像個花癡一樣,站在司徒明熙身旁,滿面羞紅,眉目含笑,不知道在跟他說些什麼。但不管說什麼,他都感到惱火。
“揀個風箏,有這麼麻煩嗎?”他擰着一雙霸氣龍眉,冷眼瞪向七夕。
“殿下。”七夕立即收起笑容,斂眉垂目。
“什麼時候你成了三皇弟的侍女了?忘了誰是主子嗎?”司徒明日冷聲斥責。
“七夕不敢。”她低頭頷首,輕輕走過來,安靜地站在他身側。
“你還有什麼不敢的?”他望着低頭盯着地上的女子,突然不再滿意她這種謙卑溫順的樣子。爲什麼在自己面前,她不會像在司徒明熙那樣自然地笑開?
七夕不知道他突來的怒火爲哪般,只盡量溫順靜默地放低姿態,不言不語。
宮中長大,深知作爲侍女,少說話多做事,纔是最重要的。
她沒有心機,沒有脾氣,總是溫順沉靜,加上太子的厚愛,所以有什麼事,宮人都喜歡讓她去頂着,因爲不管什麼事,都會有太子庇護。
這個是七夕讓宮中其他人豔羨的特權。
太子是儲君,是未來的天子,有太子護着,真是上天的垂愛。
但是,七夕並沒有想那麼多。
當宮中其他女子,個個爲自己終身大事考慮,談論着或期滿出宮,或得到主子擡愛,有一天飛上枝頭也說不定。七夕卻是沉默。
她的心思很簡單,就是好好服侍太子。
日子平平靜靜地過,未來,她沒有想那麼多。
瑜妃曾說,你的性子看似溫和,其實淡漠的很。衆人趨之若鶩的東西,你卻不屑一顧。
看似與世無爭,其實,這世間,已無人可與你爭。
“怎麼了?傻了嗎?”見她一直低頭沉默,司徒明日惱火地道。
七夕終於擡頭,霧眸幽幽,脣角微彎,眸光淡淡看着他,淺淺笑道:“殿下,是七夕錯了,隨殿下責罰。”
這一笑間,如花綻放,震住了司徒明日。他怔怔望着她不常見的笑靨,連怒火也突然消失不見。
“咳……”一旁的司徒明熙突然出聲,笑道:“既然已經把皇兄的侍女送到,臣弟就告辭了。”
“有勞三皇弟了,一個婢女,也值得大駕送到。”司徒明日有種被他看穿的感覺,心裡極爲不爽,是以說話也非常不客氣。
“不麻煩。這個宮女可是不一般的。”司徒明熙微笑說罷,滿眼明瞭地看了一眼七夕,然後再看看司徒明日,淡笑而去。徒留司徒明日一臉黑鬱地站在那裡。
“還看什麼?還不進去?難道還要本宮親自請你嗎?”司徒明日見她望着司徒明熙遠去,臉色又不悅。
七夕收回目光,低首,站在他身側,跟着他進了東宮殿內。
進了外殿,幾個宮女惶恐地站在那裡,看着太子一臉陰鬱,後面跟着靜默的七夕,知道太子又生氣了。
“風箏給本宮。”他突然轉身,冷不丁地來這一句。
七夕疑惑地遞過風箏給他,他一把扯過,突然一發力,折斷了那蝴蝶的雙翼,扔在地上。“以後不準在東宮內放紙鳶,任何人都不準!”說罷瞥了一眼七夕。
衆宮人惶恐地望向七夕,見她怔愕在那裡,朱脣微微抿了一下,目光幽幽,卻沒有作聲,又低下了頭。
是夜,七夕一個人跑到芙蓉園中彈琴,琴聲悠悠,和着月色,帶着淡淡的,薄薄的涼。
司徒明日又偷偷地躲在暗處看她。
只是沒有發現,如今,又多了另一個觀衆。
太子妃柳月,跟在司徒明熙後面,見他躲在暗處癡癡望着七夕時,她嫉妒的身子直顫抖,目光狠狠地盯着那陶醉在自己琴聲裡的女子,然後,忿忿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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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發現太子妃看自己的目光漸漸跟皇后娘娘的很像,表面很客氣,但目光都如刀子似的,彷彿能刺透肌膚,讓人從心裡頭感覺一陣寒冷。
這天,陽光明媚。
七夕坐在殿前門檻上發呆。
太子妃柳月突然走過來,也在她旁邊坐下。七夕驚的正要站起,柳月卻笑着拉住她,讓她繼續坐着。
“太子妃,七夕怎敢與你並坐?”七夕驚道。
“沒事,太子殿下都說了你有特權,與其他宮人不一樣,不要拘泥這麼多。”柳月笑的很溫和。
七夕微微疑惑,奈何她一直拉着自己的袖子,她也不敢掙開,只好順着她的意思,低身坐了下來。
“七夕呀,你已過了及笈之年吧。”柳月以拉家常的語氣,開了口。
“是的,太子妃。”七夕溫聲答道。
“過了及笈,年齡也不小了,宮中女子,總要爲自己打算的。七夕,你想過以後麼?”柳月笑的很柔婉。
七夕一驚:“太子妃,你的意思是……”
“我想去請母后爲你賜一門好親事,你意下如何?”柳月轉頭笑睨着她。
七夕心中驚悸,低下頭,惶恐道:“是不是七夕做錯了什麼?太子妃要趕七夕走麼?”
柳月儘量讓自己的笑容更親切了些,然後笑道:“我是爲你好呀。你心中可有中意的男子?”
七夕臉一熱,望着地面:“七夕只想一心服侍好太子殿下,其他的還未作他想。”
柳月臉色有些掛不住了,但還是忍了忍,試探道:“要不,讓殿下,納你爲側妃如何?”
七夕驚恐擡頭,惶然望着她,不知道爲何她跟皇后娘娘語出一則。
“願意嗎?”柳月繼續笑道。
七夕起身,跪在地上:“七夕不敢。”
柳月冷哼了一聲,道:“不必跪着了,在太子面前,你都不用跪了,若是讓殿下看見了,我哪裡擔的起!”說罷,拂袖而去。
七夕怔愕在那裡,半天未回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