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哥！”我哭喊着，不顧曹復的阻攔，衝下山。
曹復緊隨其後，但我走的全是捷徑，他找不到路，遲遲沒有追上來。
我心裡太焦急了，悶頭瞎跑，只想着趕緊跑出去找白語。突然，一道黑色的影子從草叢裡躥出來，嚇了我一跳！
而當我看清那黑色的影子面目時，更是驚訝的說不出話來，竟然是我的姐姐！
是姐姐的魂魄！
只是，此刻的姐姐，表情呆滯，雙眼發紅，嘴巴里還長着獠牙。
她的喉嚨裡發出低吟聲，伸出雙手，看樣子要撲向我。
“姐？”我試着叫了聲，姐姐根本不理會我，而且，我的聲音好像吸引了她的注意，她一下子撲向我。
我嚇得抱着頭，只聽“砰”的一聲，睜開眼一看，曹復竟在這時出現，將姐姐踹飛出去。
曹復作勢便要對付姐姐，我趕緊將他攔住：“曹復，她是我姐。”
話音落，越來越多的鬼魂從草叢中躥出來，一個、兩個、三個……全是留譚村的村民！
被血煞地藏困在陽間的遊魂野鬼，少說也有幾十個，如今，一下子全出現了。
面對這麼多的村民，有我熟悉的，也有我不熟悉的。它們將我們包圍起來，嘶吼着，將我們當做獵物一般。
以曹復的能力，對付這幾十個鬼魂不是問題，可問題是，它們都是我的親人。
它們的魂魄被長期困在陽間，無法轉世投胎，飽受折磨，如今，還要再對付它們，叫我如何下得去手？
我猶豫着，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曹復催促我：“快點說，殺還是不殺。”
“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我還抱着一絲僥倖心理。
曹復回答：“沒有。這些鬼魂長期遊蕩在陽間，和從地府涌出來的那些惡鬼不一樣，我沒法將它們送到地府。就算我強行將它們送下去，它們也只有死路一條，因爲地府的名單和陽間的名單上都沒有它們的名字，會被強行驅散魂魄。”
怎麼辦？殺？不殺？
我突然想到那幾個役鬼，便將它們召喚出來，要它們纏着姐姐和花伯伯的魂魄。至於我母親的魂魄，我對她沒有太多印象，不知道她長什麼樣子，只能作罷。
曹復見我做出選擇，要我退在一邊，他則雙手合十，開始做法。
山地裂開一道大口子，那幾十個鬼魂紛紛掉進裂口中。裂口並不深，我看到它們掉進裂口中拼命地掙扎，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
我想說“住手”，然而，一切都晚了。裂口已經合上，那些鬼魂被生生夾死，魂魄融入土壤中。
這樣也好，總比時時刻刻受制於他人要好吧。
我回頭看着嘶吼的姐姐和大伯，開始犯難，就算我救下他們，又能如何？他們好像都失去理智了，恐怕放了它們，他們就會害人。
難道，因爲我的不捨，就要害其他人嗎？
我抱着試一試的心裡問曹復，有沒有辦法讓他們恢復理智？
曹復說，白語在的話，或許會有辦法。
只要有一線希望，我都不會放棄。
我用白語給我的布袋子將姐姐和花伯伯的魂魄裝起來，趁着曹復不注意，便要開溜。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沒想到，曹復居然會這樣說。
我點點頭，和曹復直奔下山。
奔至山腳下，腰間的布袋子突然跳動起來，曹復一隻手按着布袋子，眼睛滴溜溜地轉，四處巡視。“不行，越靠近留譚村，陰氣越重，它們吸收到越多的魂魄，布袋子就困不住它們了。把布袋子給我。”
我趕緊將布袋子從腰間取下來交給曹復，曹復說他要把布袋子拿到山上，讓我和他一起去。
這一來一回，實在太耽誤時間了，我讓他自己去，我要去找白語。有三個役鬼保護我，我也會小心一點，不會被姥姥發現。
曹復叮囑一句“小心”，拿着布袋子，飛奔着離開。
我小心翼翼地靠近留譚村，一路上靜悄悄的，一點聲音也沒有。地面上有很多小動物的屍體，橫七豎八。
進了留譚村，就好像進了一座死城，滿目的蕭條景象，橫七豎八的人體殘肢，空氣中飄散着濃濃的血腥味。
白語呢？姥姥呢？
此時此刻，我忘記了害怕，忘記了一切，焦急地呼喚着白語。
沒有人迴應！
我把留譚村轉了個遍，也沒看到他們的身影，倒是在村口的大槐樹上發現了白語的衣服一角，在微風中晃晃悠悠。
“語哥。”將那一角碎布扯下，眼淚爬滿眼眶，一片模糊。
而這時，一陣異響從不遠處傳來，好像是劉嬸家的方向。
我家的房子已經被炸的面目全非，只剩下一片狼藉，劉嬸家挨着我家的那一面，裸露在外。
我小心翼翼地接近劉嬸家，廢墟中突然伸出一隻血淋淋的人手，“砰”的一下將身上的物體掀開。
塵土飛揚，眯了我的眼睛。
我揉着眼睛，煙霧朦朧中看到，有兩個人從廢墟中爬起來。
煙霧漸漸散去，那兩個人的樣子越來越清晰，竟然是劉嬸和成靈。
她們的肉身早已殘破不堪，劉嬸的腦袋都歪了，緊靠幾根肌肉組織連接着，掛在脖子上晃晃悠悠。而成靈腹部的位置一片血紅，應該是胎兒沒了，染紅了衣服。
我的鼻子一陣酸楚，沒想到當初爲了幫她們，現在竟成了害死她們的兇手。
我哭着叫了聲：“劉嬸，成靈姐……”原本木訥訥看着我的她們，突然瞪大雙眼，彷彿飢餓的動物看到獵物一般，嘶吼着撲向我。
三個役鬼擋在我面前，保護我。
劉嬸和成靈突然之間厲害了很多，三個役鬼根本不是她們的對手，剛靠近她們，就被一巴掌打飛。
眼看着劉嬸和成靈就要到我跟前了，我焦急地呼喚白語，呼喚曹復，然而，他們都不在我身邊。
我從未覺得如此無助，因爲以前不管什麼時候，不管多危難的時刻，白語總會及時出現，而現在，不管我如何呼喚，他都聽不到了。
心裡面一股巨浪翻滾着，一下一下衝擊着我的淚腺。
眼淚如瀑布一般噴涌而下，思念如海潮一般席捲而來。
“語哥！”我狠狠一抹眼淚，撿起一根木頭，當做武器，擋在胸前。以前你鼓勵我要堅強，現在我終於變得堅強了，你是否看到了？
劉嬸和成靈撲向我，我也不再向以前那樣，思前想後。她們現在都不是人了，只是一具行屍走肉而已，人類的感情已不再屬於她們。
我舉起木棍，狠狠抽向她們，“砰”的一聲，木棍被她們打飛出去，震的我虎口發麻。
劉嬸和成靈像兩隻生猛的野獸，直直朝我撲來。
千鈞一髮之際，一塊不明物體從遠處飛來，正中劉嬸。劉嬸被砸的飛了出去，撲向我的成靈見劉嬸受到襲擊，也停止進攻，而是轉頭看向身後。
只見在不遠處，曹復站在那裡，雙手合十，正在做法。
劉嬸蜷縮在地上痛苦地哀嚎，成靈也捂着腦袋四處亂撞，“砰”的一聲巨響，劉嬸和成靈奓開了，血肉橫飛，人體殘肢散落的四處都是。
我的心還是很難受，但我知道，以後這種事情，難免還會遇到很多。
我跑到曹復跟前，說了聲“謝謝”，沒想到，曹復卻說：“不要謝我，要謝就謝白語。”
“你找到語哥了？”
曹復冷着臉說沒有，而且，他還告訴我，剛纔他明知道然我一個人過來是來送死，但他沒有阻止。他說不知道爲什麼，那一瞬間，他的腦子裡蹦出一個邪惡的想法，他想我死，這樣，白語就不會再護着我了。
我瞠目結舌地看着他，半晌，才反應過來。
“行了，該說的話我都說了，我們趕緊去找白語吧。”曹復提醒我說。
我問他可知道白語在哪裡？
他搖頭：“不知道。留譚村現在就是一座死村，很可能這方圓幾十裡的村子都已成了死村，但很奇怪，爲什麼村民都不見了？說不定是白語將他們藏起來了，村民們都沒有出事。至於白語……”
“不會的，語哥不會出事的。”我喃喃自語，將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
曹復說，陰陽兩界，只要他想找的人，沒有找不到的。
我們走出留譚村的時候，突然，一絲亮光從天際射下來。被黑暗籠罩的留譚村終於迎來第一絲光明，漸漸的，黑暗褪去，光明越來越多。
原來，在留譚村上空，籠罩了一層黑雲，遮天蔽日。而現在，黑雲褪去，是不是意味着姥姥輸了，白語贏了？
那一絲光明，爲留譚村帶來了希望，也讓我看到了希望。
白語沒事，白語肯定沒事！
我在心裡默默祈禱，眼淚忍不住在眼眶裡打轉轉。
曹復讓我回山洞裡去等他的消息，他要先回地府一趟，只有在地府，才能查到白語的信息。
我點點頭，兩個人分道揚鑣。
上山的路上，不時地從草叢中傳來“沙沙”的聲音。
白語和姥姥的那場惡戰，這裡所有的動物都受到波及，草叢裡的異動因何而來？
我假裝沒發現，一邊走，一邊留心身後。
“沙沙”的聲音越來越響，我正準備轉身去看，突然，一道黑影從面前閃過，眼前一片漆黑，大腦眩暈的厲害。
我的身子搖搖晃晃，隨時都有可能倒下。
天知道，我要是倒下去，會發生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