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依無語中,眼睛瞅着地上的白雪,心頭一片兒茫然!……
他輕蔑地昂頭:“陶然?他不在家籌備訂婚宴,閒着無聊了!……伊依,人家找上門來了,你想見他嗎?……”
伊依嘴脣動了一下,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海裟欏賊小氣兒,疑心病又重!然,說實在的,陶然既然登門求見,她就想見見陶然。自從那一次在地牢中分別,他們就再也沒有見過了……
陶然他,還在怨恨自己嗎?……
他靜靜地等待着她的決定,看着她那遲疑的神態,顯得越發不高興了:“想見面就直接說呀!老海,請陶然少爺進來吧!不要怠慢了人家……”
海裟欏丟開伊依,氣呼呼地向大廳裡走去!……
伊依緩緩地跟了上去,低聲地嘟囔着:“小氣包!是你自己很矛盾吧?剛剛還非要我去參加明天的宴會呢!說什麼這個心結要解開?你現在又氣兒什麼?自己氣自己吧!……”
細細的雪,迷濛了窗外的風景……
一個孤獨清秀的身影,頂着風雪而來!……
白濛濛的一片兒,遠遠看去,他英俊的面容顯得有些虛幻朦朧,那輕蹙的眉,那憂傷的眼兒,暗暗地揪痛了她的心……
她欠他的情,永遠都無法償還……
他越走越近,那曾經熟悉的氣息兒也越來越逼近……
滿地細碎的銀白在他的腳下發出瑟瑟的微響,襯托着他一身兒黑呢色的大衣,顯得如此凝重!他的脖頸處圍着一條淺白色的圍巾,他整個人顯得消瘦、修長、寂寞……
他一邊兒走着,一邊兒低頭,一隻手放在脣邊壓抑的低咳着!他每咳一下,她的心就會跟隨着揪動一下……
他的腳步停止在大門外!他的背後是薄薄的雪光,他與潔白的雪景融合在一起,氣質清俊,神態疏離,仿若一張黑白的素描帶着異常清冷的味道,空靈且幽靜……
他緩緩地擡頭……幽深而憂傷的眼神,靜靜地飄落在她的臉上,暗隱着無以言說的悲哀!……
她漆黑的眼眸如同深夜中的迷霧……
當他們眼神相遇的那一刻兒,無聲無息的千言萬語在半空中默默地流淌着!……
伊依的雙手不由抓緊了衣角兒,蒼白的臉頰微微緊張着!她怕見到他,又想再看看她!她是怎麼了?她摸不透這種感覺……
“請進!……”背後,傳來海裟欏冷漠的聲音,打破了他們這一種相互凝視的氛圍……
陶然邁進了大門!……
他的嘴角兒緩緩地勾起一抹微笑,他的笑容看不出任何的溫度,和眸底的憂鬱一點兒都不搭配!……
他禮貌地說道:“伊依,海裟欏先生,好久不見了!……”他的聲音比以前低沉了很多,顯得有些虛幻……
“坐!……”海裟欏伸出一隻手……
“謝謝!……”他淡然地點點頭,走到一旁的沙發上坐下!……
老海小心翼翼地送上了茶水兒,再悄無聲息地退下!這種場合,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陶然弟弟!……”海裟欏刻意放慢了語速,他的神態令人捉摸不透:“我記得,明天就是你大喜的日子呀!你在這個時候來找伊依,有什麼十分重要的事情嗎?……”
海裟欏的話,陶然彷彿置若罔聞!他蘊含着情感的目光,一直靜靜地停留在伊依的身上,似乎永遠也看不夠?……
“陶然!……”海裟欏眉心緊蹙,桀驁不馴的雙眼如厲鷹般明亮,他的聲音提高了幾度!敢在他的面前,如此張狂地看着他的女人,這個世界上也只有陶然了!若不是自己的親弟弟,早就將他捏成碎片兒了……
陶然默默的垂下了眼眸,修長優美的手指在沙發的邊緣輕輕地敲擊着,淡色的雙脣微微啓動:“我有一個問題,必須親口問問伊依!……”
“有什麼事情就快點兒說!……”海裟欏很不高興地說道:“不要讓媽媽擔心,早點兒回去準備你的婚宴!……”
他苦澀地笑着,擡眸靜靜地看着海裟欏:“你真的是我的哥哥嗎?……”
“哼!……”海裟欏冷哼!……
“如果你真是我的哥哥,就請你公平一些!請讓伊依一個人回答這個問題,中途不要打斷她的思路,在她思考的時候不要說話,讓她一個人想清楚再回答!……”陶然重複着,他那一雙充滿智慧的眼眸看着海裟欏:“我想,你也會希望知道這個答案!真正的答案……”
海裟欏和伊依的心,不由都凝重起來……
“我只問伊依一句話!……”陶然平靜地說着:“伊依,請你看着我的眼睛!……”
一直低着頭的伊依,顫巍巍地擡頭,失神地看着陶然!他在訂婚的前夕,特意跑過來,冒着惹怒海裟欏的危險,就爲了問自己一句話?這,是什麼樣的一句話?……
一陣陣兒冷風,吹拂着她的心!她瞳孔中的他,經歷過風風雨雨,依舊是那般的陽光燦爛。她看到他臉上淡淡的笑容,可以抹去黑暗的笑容……
“陶然!你說吧,我聽着……”她輕輕地說道……
陶然站起來,不顧海裟欏凌厲的目光,一步一步接近伊依。他就站在她的對面,目光如水一般平靜……
“伊依,你幸福嗎?和他生活在一起,你覺得幸福嗎?……”淡淡的話語,像一陣兒清風拂過美麗安靜的湖面!……
她的心瀰漫着絲絲縷縷的感動!這就是他關心的問題嗎?這就是他冒着危險跑來問她的一句話……
她緩緩地站起來,面對着他,她的眼眶有些潮溼的意境!他還是這般的美好,只在意這她的感受……無數的思緒,在她的內心掙扎着,終究還是一個傷字!……
“你的幸福,對我來說很重要!……”陶然的話迴盪在房間裡……
“……如果你感到幸福?我祝福你們,我就可以平靜地走開了!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會打擾你的生活。因爲,你是我哥哥的女人……”陶然的臉上是淺淡的笑容:“如果你和他在一起,根本就不能夠幸福?我今天就是死在這裡,也要帶你離開他……”
一滴兒晶瑩剔透的淚珠兒,沿着伊依潔白的臉頰滑落!……
海裟欏、陶然都站在她的身邊,她該如何回答?……
這無疑,就是一次選擇……
海裟欏的呼吸亦是沉重起來!他幽深的眼眸,略感緊張地看着伊依!陶然剛剛說的很對,他何嘗不是想知道她內心真實的想法?……
陶然依舊沉靜地說道:“這個問題很關鍵!也許,決定了我們三個人一生的命運!所以,請你慎重地想清楚了再回答……”
請你慎重地想一想、請你慎重地想一想……
窗外的雪花靜靜飛舞……
那細細碎碎的聲音如夢如幻,似乎不忍心打破這寧靜的情形……
靜!真的很靜!周圍的世界萬物,彷彿都沉浸在安靜之中……
靜得讓伊依感覺害怕!她曾經想過要面對這一天,同時面對他們兩個男人,做出一個選擇!她沒有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突然……
海裟欏和陶然,默默地等待着!兩雙複雜的眼神,一直注視着她的神態……
她不想流淚,可是淚水卻一滴滴的滑落下來,不受控制!陶然靜靜地看着她,他的神態越是平靜,她的內心就越波瀾起伏!和他相處的那些甜蜜情景,一一浮現在她的腦海中……
學院路的鬥舞場、萬衆矚目之之中,他們站在高高的舞臺上冷靜地對峙着。他們的身後,瑩白色的鳳翼之光,淡紅色的龍躍之光,交融在一起若隱若現,帶着惺惺相惜的靈魂之舞喧騰着。兩名有些的街舞高手暗暗醞釀着情緒,一展身手……
喧鬧的邊塞古城中,他們手牽着手在擁擠的人羣中逛街,她滿身叮叮噹噹的銀器閃閃發亮,天真的臉上是燦爛無邪的笑容。一根兒冰糖葫蘆你吃一口,我咬一口,黏糊糊的糖漿粘在他們的嘴巴上,比蜜還有要甜……
鳳落山上兇險的懸崖邊緣,在她墜落萬丈幽谷的那一瞬間,他奮不顧身地撲上前去抓住她的身體,兩個人一直懸掛在冷風淋淋的死亡邊界……
一起同居的日子裡,他們雙宿雙飛,快樂的如同叮咚穿行於山澗的泉水。那些幸福而甜蜜的日子呀,如何能夠說忘就忘……
這世間,最難斬斷的……就是情絲!……
伊依心中嘆息一聲,閉上雙眼努力平息着心中的痛!她剛剛要張嘴說些什麼的時候,海裟欏那一雙極其緊張的眸子凝視着她……
伊依的心中,又是一痛!……
裟欏哥兒,她和裟欏哥兒共同經歷過的那些生死,豈不是更令她心碎又懷念!……
她生病了躺在牀上,渾身滾燙着難受!她哭泣着找媽媽,一點兒藥也吞嚥不下去。她面色憔悴,可憐巴巴地看着他。他整夜整夜地守護着她,給她擦汗量體溫喂水。爲了能讓她開開心心的吃藥,不可一世的殘暴男孩,‘汪汪汪’搖頭晃腦的學起了小狗叫兒,逗着她啼笑皆非……
茫茫的、漆黑的大海上,波浪衝天翻滾着!一條兒細長的繩子牢牢捆綁着他和她!一個又一個的巨浪,將他們分開,她哭泣着拼命遊向了他,在他同樣寒冷的身軀中獲得一點點溫暖。那個絕望的時刻,世界上只剩下了她和他相依爲命着……
與海伽羅聯合起來欺騙他飲下藥酒,害得他失去首領的位置被關進黑暗的地牢三年!即時她犯了如此嚴重的錯誤,他爲了她能夠安全離開,忍着羞辱和恨意在首領的讓位書上簽字!海裟欏,簡直就是爲了她在活着……
這兩段兒真摯的愛情,這兩個優秀的男人,她都辜負不起、辜負不起呀!……
如今,她該如何選擇?何去何從?她的心被一絲絲、一縷縷往事糾纏在一起,扯不清楚。她陷入了深深的、不可自拔的矛盾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