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沉默了許久,他又重複了一遍。
“名字!”
只是這次,他略帶不耐煩的聲音似乎在提醒我,不要再讓他重複!
這可問倒我了,那啥,這孩子身上沒寫着某年某月生,姓甚名誰。我一新搬來,更是無從問起。
“啞巴!”
神馬狀況?我是不是聽錯了?
愣愣的看了一眼小白,確定他脫口而出的是陳述句而不是疑問句之後,我徹底歇菜了。
這人一直都這麼一廂情願麼?可是轉念一想,說不定默認與我,也有些好處。
罷了罷了,我朝天翻了個白眼,就當是啞巴好了。
反正我也不知道這小破孩兒到底是什麼來歷,萬一開口漏了陷就不好了,還是靜觀其變吧。
於是,我點頭。
“嗯~”似乎是再也支持不住自己一般,他的身形晃了幾下,便又倒了下來。
緊閉着嘴,胸口開始劇烈的起伏,似乎呼吸有些困難,就連臉色,都白了幾分。
我冷眼旁觀的看着他,想想也差不多是時候了。又不是鐵人,受了傷,感染了傷口,還發着燒,怎麼可能還支撐的住呢?
剛纔,怕是已經用盡了他的力氣。
只是看他剛纔警惕的對待我的樣子,就知道,若我有一絲可疑,保不準現在就沒命了。
現在知道我對他沒有威脅之後,身體一放鬆,就支持不住了,只是還睜着眼睛努力想要保持清醒。
看着小白難熬的樣子,我有些不忍。
他的眼神漸漸開始渙散,估計只要一閉上眼,就立馬陷入無邊的黑暗,而他自己,怕是也知道這一點,咬着牙堅持着。
誒,我嘆了口氣。爬到他身邊。
扒開了他的衣服,把紗布扯了下來,在他身上找了還算乾的一塊衣角,想扯下來給他包紮。
奈何力氣太小,又或許,是衣服料子太好了。
總之半天下來,衣服只是略微皺了一些,絲毫沒有破損的跡象。
“用,這個。”他突然意識清醒的對我說道,只是聲音裡透着難忍的痛苦。
面前出現了一柄鑲着紅色寶石的精緻小刀,看上去和瑞士軍刀有幾分相似,散發着冷冷的光,一看就知道是把鋒利的刀。
我毫不猶豫的拿起刀,割斷了他的袍子,再用小刀割掉了因爲發炎而潰爛的皮肉。
這一切動作,簡直熟練到我暗自叫“Perfect!”。
老孃就是強啊!看,這不,已經適應了這些詭異又熟練的動作。
低頭看了看病患,他只是略微皺了下眉頭,哼哼都不哼哼一聲。
不過他的額頭上冷汗不斷地冒出來,看來是很疼的啦。割肉誒,我上輩子從來沒想過,這輩子倒是趕上了趟時髦。
細細的包紮完之後,我也累得夠嗆,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彷彿被割肉的是我一般。
誰曾想到一個上輩子指手畫腳,訓練模特,引領時尚的CEO,能治病救人?心理壓力那個叫大啊。
現場氣氛有些安靜的怪異,我低頭看去,卻發現他也正好靜靜的看着我。
眼神有些探究,又有些警惕的意味。大概是奇怪一個孩子怎麼會做這些。
我很是無奈,幸好我現在是‘啞巴’,也不用和他解釋這麼多,便朝他燦爛一笑。
不解釋不解釋,要是我說了實話,指不定你的反應還不如現在呢。
門外突然有一陣????的聲音傳來,好像是大批人馬往這裡走來,我下意識的靠近身邊唯一的活體。
這大風大雨的,哪來的這麼多人,還都往這破廟趕。肯定沒好事。
想着,還是我的小白安全一點,雖然看上去虛弱的隨時會昏過去,好歹我是小白的救命恩人。萬一有什麼危險,還能讓他擋一下。
“主子!”
門外突然進來一個身穿黑色緊身皮衣的男子,一進門就跪了下來。臉上帶着黑色面罩,但是露出的雙眼卻異常犀利,好像被他看上一眼,立馬凍死。
“事情,辦妥了?”小白剛剛閉上的雙眸又睜了開來。
此時顯得非常疲憊,聲音卻依舊透着些許冷意,只是比起剛纔,現在更像是個發號司令的王者。
“都辦妥了,主子,要不要”黑衣看了看小白,欲言又止的樣子。原本冷冷的雙眼看着小白的時候卻隱隱透着擔憂。
“不用,立刻啓程!”說完這句話之後,小白似乎有些喘。
我心裡暗罵一句,這死孩子,居然還不好好休息,啓程?丫的,照這樣下去,肯定死~翹~翹!
我責怪的看了小白一眼,示意他現在不適合舟車勞頓。
可是,有沒有人告訴我,爲什麼好人一般都沒有好報?早知是這個下場,我寧可閒事莫理,放任小白自殘的行爲!
你大爺的,我不就是扯了一下小白的衣服麼,我不就是想提醒小白需要休息麼?
爲什麼要用明晃晃的刀指着我,啥意思,想殺我?
“鴉風!”小白叫了一聲之後,身形一個不穩,黑衣人立馬想要上前扶着。
小白罷了罷手才作罷,只是對我的動作,倒是絲毫不減。
那明晃晃的刀,離我的大動脈,真的只差那麼一點點,只要我一動,立馬見紅!
“主子!小心爲好!”鴉風冷冷的看着我說道,刀卻不肯移動分毫。
這不是變相說我是壞蛋麼!
頭不能動,這不還有手呢嘛,我扯了一下小白的衣服,平靜的看着他,眼神裡沒有一個將死之人該有的覺悟,甚至還有些負氣的意味。
意思就是,你看着辦吧,你要是把救命恩人一刀宰了,那就是天打五雷轟!我想我的眼神已經夠明顯的表示我有多氣憤了!
小白的嘴角忽然出現了一抹淡淡的笑,我有些不明所以,此情此景,少爺你唱的是哪一齣?
“她是啞巴。”說完,小白率先走在了前面,不理會還在刀下的我。
一聽我不會說話,鴉風思索了一下,極不甘心的收起了刀。
靠!這叫什麼?歧視殘疾人!
我有些憤憤,於是做了這輩子最幼稚的行爲。話說衝動是魔鬼,佛曰,然。
只見我抓起腳邊一塊石頭,用力向小白的頭砸去。心裡嘀咕一句,砸不死你!
可惜,世上居然有聽聲辨位這門武功。我只看見鴉風刷刷兩下就擋住了小石頭。
“噔!”的一聲,石頭掉在了地上!
鴉風眯着眼冷冷的掃視了我,饒是這一眼,也夠我嗆了,凍得我呀。
大約是誰都不曾沒想到,憤怒中的人是何其不理智的,我不怒反笑,眼神輕蔑的看着鴉風。
怎樣?來呀來呀!有本事殺了我,欺負小孩沒肉吃!我有些挑釁的看着鴉風。
“主子!”鴉風低呼一聲,只等主子一聲令下,便可以衝過來宰了我。
“呵呵,咳咳咳!”笑聲在小白的胸腔裡迴盪開,我發誓這是我見過最耀眼的笑容。
大概是笑聲扯動了傷口,讓小白好一陣咳嗽。看得我心疼的呀。
當下,我一個不冷靜,一個衝動,就上前拽住小白的手,在他手上放了一顆藥丸。
呃,我覺得應該是止血的。然後順便死死的抓着小白的手,再也不肯鬆開半分。
就在剛纔短短的一秒鐘裡,我的思緒飛快的計算着我現在的處境。
雖然小白看上去不大好惹的樣子,那個叫鴉風的手下,也是恨不得宰了我的。
可是,放我在這個破廟裡自生自滅,我顯然沒這本事。
還不如跟着小白。至少,還有一線生機。我的小白,肯定不會虧待我的。
於是,我變相的和小白做了交易。
其實不用我說他也明白,現在的狀況要是沒有我,他大概也撐不了多久。
要是有人能治,剛纔就有人出來了。顯然,小白的手下沒帶大夫出門。
我呢,剛好會讓小白活下去。
要麼死,要麼帶我走,你自己選吧。我朝小白得意看了一眼。
鴉風望着這個滿身骯髒,臉上卻散發着傲氣的孩子,一下子對主子的決定開始憂心了。
剛纔進門的時候他不是沒看到這孩子靠在主子身邊。
顯然,很親近的樣子。
不知今日主子是怎麼了,一向冷酷無情的他,從來就不容許有人靠近,更何況是拉着手。可是這孩子,卻能輕易的打破這些常規。
就算這髒亂的孩子是個啞巴,就算這孩子似乎在威脅主子。
可是,鴉風就是知道主子不討厭,甚至看上去心情很愉悅。
跟了主子這麼久,鴉風太明白主子現在的表情了,那是縱容。
感情這種東西,害人的很,在很小很小的時候,他就知道了。而一向機智如主子,怎麼會不明白呢,殺了這個不定因素,不是很好麼?
可是,這孩子似乎有種魔力一般,讓那個常年冷淡漠視的主子發出了孩子般的笑。
這笑,在許多年前,鴉風只見過一次。自此,便再也沒見過。
而那個讓他笑的女子,如今卻端坐在高高的懸崖上,俯視衆人,眼中再也容不下他人。
於是,那笑,便在主子臉上消失了,再沒出現過。今日,恰巧是這孩子,讓這笑重新回來了。
不知道爲什麼,鴉風有種預感,要是帶上這孩子,將來必然有麻煩。不用問爲什麼,鴉風就是敏銳的覺察到,就像獵人的本能一般,察覺到危險的靠近。
可是,現狀是,他阻止不了。因爲主子回握住了那雙小手,不管她的手有多髒,主子毫不猶豫的,就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