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夢身體恢復的消息在天墨和a大早已宣揚開,她的老師jeason博士特地乘着巡講的機會,取道a市見了她一面。
對於愛徒的這番遭遇,老人家是哭得老淚縱橫,除了袁夢外沒有人勸他——這是喜極而泣,誰又不明白?
老人家沒逗留兩天,倒是親自將袁夢的畢業證書和學位證書帶了過來,從今以後,袁夢不再是頂着虛名,而是貨真價實的海歸博士一枚了。
jeason老頭是真的疼愛袁夢,知道她讀書本事一流,但在爲人處事方面尚欠缺,這跟她失去記憶有關,也跟樑駿馳多年的保護脫不了干係。
老頭親自出馬,和校方周旋了一番,袁夢於是以27歲的“稚齡”榮登a大最年輕副教授一職,並正式擁有博士生導師資格。
這在a大校史上,無疑又是光鮮靚麗的一筆。
有誰能反駁?就憑着袁夢的學歷,和她在學期間的那些成果,加上她初初加盟天墨就做出的那些戰績,學院無一人不服。
至於眼紅妒忌的,走到哪裡都會有,這和袁夢年輕與否並沒有太大關係,袁夢深知這一點,並不會因此而煩惱。
眼下學期就要結束,校方已經向袁夢透出信息,詢問她下學期是否能正式代課,袁夢沒有多加考慮,就一口答應了。
其實,她是很享受的,站在那三尺講堂上,說着那些早就刻在她靈魂裡的分子式,揮手間能看到那麼多雙求知若渴的眼睛,自我價值得到極大體現。
得知這個消息的賀明宸,有些擔憂,但看到她滿心歡喜,也不好說什麼,只是囑咐她要注意勞逸結合。
袁夢的身體好了,沈蔓青也沒有理由再繼續住在她家,但她還是不放心,看着袁夢非常自若的度過了兩週之後,終於放心了。
沈蔓青搬回了自己家,兩人還是經常見面,大部分時候還是在袁夢家,有的時候,也會去沈蔓青那裡。
年末將近時,袁夢接到了蘇杭的電話。
電話那頭蘇杭的聲音鬧鬧哄哄的,有着明顯的雜音,但是語調聽起來卻是非常的歡快的,像是怕袁夢聽不見,扯着嗓子喊:“妹妹!出院時沒來接你,回家養着了吧?過完年假,是不是得回來幫幫哥哥?”
蘇杭絮絮叨叨的說着實驗室的事情,說什麼那些個研究員,脾氣倒是好,沒一個會和他頂針,但是啊,也沒誰能給個有建樹性的意見。
以往覺得袁夢總是和自己嗆,袁夢不在,才發覺,只有她往往能在關鍵的時候給他最好的提點和建議。
“妹妹啊!哥想你了,養好了腎,回來幫幫哥哥吧!”
這話兩個明白坦蕩的人聽,自然沒有什麼。但若是懷了邪惡的意思,聽起來就不那麼入耳了。
“你個死豬頭,說什麼呢?叫誰妹妹?讓誰養好腎?你要幹什麼?”
“哎喲,吃醋啦……寶貝,你真的吃醋啦……”
兩個人打打鬧鬧的聲音傳來,蘇杭不經意間掛了電話,袁夢聽到那一聲突兀的盲音,嘴角梨渦深陷,綻放出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
身體已經恢復,除了身上的那道疤,她幾乎要忘記了自己是個接受過腎移植手術的病人;學業順利結束,自己喜愛的事業蒸蒸日上,在學術界也有了一定的地位;身邊的朋友也都很好,暢快的嬉笑玩樂,沒有隔閡;樂樂繼承了她的高智商,從來不需要她操心,每每學期結束,總是捧着第一名的成績單回來……
一切美好的,有些不像話。
袁夢想,沒有什麼好求的了,她已經很知足了。
和賀明宸的關係,她也沒有深想,在生死邊沿走過一遭的她,對於這些情愛的感觸,似乎也沒有往日那般濃烈了。
只是越發的珍惜,珍惜着身邊的每一個人。
不是有人說過嗎?這輩子有緣認識,並且在一起的人,請好好對待他們,人有沒有來世,每個活着的人都不會知道。即使是有,這輩子見過的人,下一世也再見不着了,除了拼命珍惜這一世的時光,說再多煽情的話,都是徒勞。
她這麼想的時候,腦子裡有一閃而過的片段,好像曾經有人對她說過類似的話。但具體是什麼?是誰說的,她還是想不起來。
和蘇杭的通完電話,賀明宸的電話就來了,他們約好一起去置辦年貨。
袁夢瞭解到,賀明宸至今和家裡的關係不怎麼好。袁夢自然認爲這是自己的關係,可賀明宸卻說,他和家裡不和,主要是因爲他那兩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姐姐。
原來他的父親還是很偏向於他的,加上他的母親纔是名正言順的賀太太,自然也絕不會讓兩個私生子奪了兒子的寵愛。
但是,自從他父親出事,大哥娶了江氏的女兒,他身體不好去美國復健之後,賀家的實權漸漸的就落入了哥哥姐姐手裡。
他也是一年前纔回到a市,仍舊在賀氏工作,掛着執行副總的虛名,並沒有什麼實際的權利,被人架空的傀儡而已。
他身體不好,也不想再爲那些身外之物勾心鬥角,只想安靜的過生活,所以目前他一個人住,並不住在賀家。
袁夢問起他的身體是怎麼回事,賀明宸只是含糊的說,曾經出過車禍,傷的很厲害,能撿回條命就已經幸運了。
他以前就說過,是因爲身體不好纔會離開a市,導致後來和他們母子二人分離。這些前前後後聯繫起來,倒是連貫的很,袁夢於是不疑有他,全盤相信了他的說法。
至於那些複雜的家庭糾葛,賀明宸自然是不會同袁夢說的,過去那麼久的事了,追究起來,也不能改變什麼。
過去那麼多年,成熟了也滄桑了的賀明宸,其實還是和當年一樣執拗。他不想在袁夢面前提起韓澈,彷彿每一次提起就會給她一個記起韓澈的機會,所以,賀明宸只做自己想做的,用他的方式一如既往的守候着他愛的人。
樂樂的學校是早就放假了,但是樂樂還參加了兩個輔導班,不到過年是不會放假的。
置辦年貨的,就只有他們兩個大人。本來想要沈蔓青一起,但沈蔓青說年關夜總會那邊事情特別忙。
於是袁夢就說,她只要抽出時間來,好好的來她家過年守歲就行了,這種好事,沈蔓青當然是一口就答應了。
超市裡音樂放的震天響,很俗氣的歌曲,聲聲唱着“恭喜發財”、“好運來”,直白通俗,但是喜氣。
袁夢推着手推車,嘴裡跟着音樂哼着。
賀明宸從貨架上取下需要的東西放進去,好笑的看着她問:“好聽嗎?你還會唱這歌?”
袁夢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不會,只是這些天走到街上就會聽到這些音樂,不喜歡嗎?我覺得很好聽,聽着心情就會特別的好。”
“好聽。”
賀明宸從散稱的果脯籃子裡挑出一塊杏肉塞進她嘴裡,彎了眉眼俯下身子在她耳邊問:“好吃嗎?會不會太酸?”
金黃的杏肉吃進嘴裡的確有些酸,但更多的是甜,袁夢眨了眨眼,將果脯嚥下,指着一旁的紅薯幹說:“還好,要一點吧!這個我覺得更好吃,再稱一點這個。”
手往紅薯幹籃子裡伸,不期碰到一雙乾淨的手,那手指修長,膚色古銅,骨節分明,手腕上帶着一隻腕錶。
因爲這隻表價格不菲,帶得起這種表的人,會來逛超市?袁夢有些疑惑,擡眼看向腕錶的主人。腕錶的主人也正擡眼望向她。
超市裡有些熱,袁夢和賀明宸脫去的外套都放在推車裡,像來廣超市的大多數人們是一樣的。
而眼前的這個人,身上穿着深藍色開衫羊絨衫,露出裡面的淡粉色襯衣,長劉海遮住了半張臉,卻是無比輕鬆的一個人閒逛着。
袁夢將手裡的紅薯幹塞進嘴裡,乾笑着對他點頭:“韓總,這麼巧?”
說話間,往後退了兩步,賀明宸伸出手在她腰間託了一把,袁夢迴頭望他一眼,兩人會心的相視一笑。
韓澈臉色大變,遠沒有袁夢那般鎮定自然。
巧?哪有那麼巧?他這輩子都沒怎麼逛過這種地方,除了和她在一起的那段時間,他又何曾來過這裡?
像這樣偷偷摸摸的跟着她,看着她出門,上街,去書店,去學校,和沈蔓青喝茶,逛商場,送樂樂去輔導班,過兩個小時再去接他下課……
——有誰知道,這些日子,他就是這麼度過的?
眼睜睜的看着賀明宸和她越來越近,他卻束手無策。是他先放開她的,雖然事出有因,但她會聽嗎?她還需要聽嗎?
上一次在醫院看見她,他多想走上前抱着她,可他當時陪在艾草身邊。艾草是個可憐的孩子,他欠了她,不好就那樣扔下她。
韓澈也將一根紅薯幹塞進嘴裡,脣邊的笑容僵硬而苦澀:“來買點東西。”
袁夢點點頭,看到他身後站着的小四,小四手裡正拿着他外穿的大衣,袁夢暗笑:這人,連逛超市都要擺譜。
又往兩邊看了看,沒有看到那個應該在的人,袁夢有些奇怪的問到:“咦,怎麼只有你自己?您太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