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子婕在司機的幫助下將封塵擡進車子,送往醫院。
車子裡,洛子婕就那麼抱着封塵,下巴抵在他額頭上一動不動,彷彿像兩座黏在一起的雕塑。
下了車,洛子婕再三感謝了司機。
司機示意要不要他幫忙將封塵背進醫院,洛子婕搖搖頭,彎下腰將封塵背到後背上,用自己纖細的腰肢將一個一米八幾的高大男人背起。
她揹着他,什麼都沒想,只是憑着本能揹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司機看着這樣一個瘦小的女人竟然能夠背起這樣一個高大的男人,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直到有護士過來,將封塵擡到擔架上,送去治療。
洛子婕感覺自己全身的力量剎那間沒了,她背在牆壁上,緩緩滑了下去,將頭深深地埋在膝蓋裡。
她覺得自己很無能,明明狠下了決心,最後卻動搖,呵,洛子婕,你果然很無能……
累,好累,累的她想要死掉……
佛曰:苦今生修來世。
她想說,她可不可以不要來世,今生少受一點苦。
醫生給封塵診斷後輸了液,輸液的過程中,封塵一直掙扎,手背上的針頭一次次的脫落,鮮血順着經脈流出來,染紅了他的手,醫生不得在裡面加了點鎮靜劑,讓他昏睡,封塵這才安穩下來。
她站在牀頭,看着昏睡過去的封塵,此刻他的眉頭擰的緊緊,睡相很不安穩,牙齒咬得死死的。
洛子婕終是沒有忍住,她彎下腰在他額頭上落下一個吻,就那麼輕輕的一下,如同蜻蜓點水般,彷彿這個吻根本就不曾發生過。
她輕聲呢喃道,“封塵……我……”愛你。
身後,封塵一直緊皺着眉頭,額頭上全是汗,緊握的拳頭上暴露着青筋。
他渾身都是疼的,好疼。
洛子婕不在愛他……
心,就像被一把鋒利的刀子狠狠的割着,一下一下,血肉模糊。
洛子婕,你太狠。
直起身子,洛子婕轉身走出病房,走出這個讓她窒息的地方,她要快點走,快點走,她不知道她在這裡再呆下一秒,會不會就會再次妥協……
洛子婕走出病房,眼睛是紅的,擡起眼就看到段逸凡倚在牆壁上,他一得到消息,就立刻趕了過來。
看到她出來,段逸凡彎了彎眼睛,伸出手揉了揉她頭頂的發,“小婕,好久不見。”
萬水千山涉過,他帶着微笑而來,千言萬語只化做一句:好久不見。
這是兩年後,洛子婕第一次見到段逸凡,依舊是那一雙迷人的桃花眼,笑起來充滿了陽光帥氣,只是,眸地深處好像微微少了些什麼。
其實她不知道,在封塵去記者會的那天,他也去了,他站在記者會外面,遠遠的望着她,看着她比兩年前更加漂亮了,看着她站在鎂光燈前,每一姿每一態都恰到好處,然後看着她離開記者會,坐進車子裡,在他的視線消失。
“封怎麼樣?”段逸凡問道。
洛子婕本以爲他會說些別的,比如說回來後感覺怎麼樣,過的還好嗎,或者直接勸她回到封塵身邊,可是他沒問,他什麼都沒問,只是體貼的問了一句:封怎麼樣。
就像一個體貼的大哥哥,什麼都不願插手她的任何決定。
段逸凡點點頭道,“小婕,很晚了,你要回去嗎?這裡我守着把,安安那邊,曹管家會過去,沒事的,你放心。”他沒說其實他也很累,父母要他從政,他一點也不感興趣,所謂的從政不過是他們更新血液的遊戲罷了。
現在已經是凌晨五點,在過一個多小時天就亮了,她想起羅雲跟她說還有一個宴會等着她參加,啞着嗓子道,“好,我回去了。”
段逸凡站在她身後,雙手插在褲兜裡,笑道:“有空,給我做頓飯吃吧,已經兩年沒吃過你做的飯了,本少爺現在都瘦了,洛子婕,你得負責。”
洛子婕笑了笑,忍住眼眶中的酸澀,用力點了點頭。
在她身後,他看着她的背影,張了張嘴巴,無聲的吐出:小婕,我……愛你。
沒有人聽到,也不會有人知道。
段逸凡笑了,笑彎了一雙桃花眼。
他輸了,早就輸了,他比不上封塵,比不上他能夠爲了她與整個家族反抗,他身上擔負着整個家族的命運,父母已經年邁,他不能那麼自私,僅憑這一點,他就輸了,更何況,在她的眼裡看到的永遠只有封塵一個人。
那他,還瞎攙和個什麼,趕緊一邊兒待着去把。
坐在醫院的長椅上,段逸凡笑了笑,小婕,再見。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了,空氣中滿是清新的味道,只是,空氣有些涼,涼的她的鼻子有些發酸。
洛子婕把頭靠在冰冷的玻璃窗上,似乎想用那冰冷,來降低自己腦門裡不斷上升的熱度。
回到家的時候,羅雲給她打開門立刻尖叫道,“你這雙熊貓眼,怎麼去參加宴會!”
洛子婕對着鏡子照了一下,不經意的笑了笑,黑眼圈果然很重,還佈滿了血絲,她可真是狼狽啊。
“洛子婕,你老實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羅雲瞭解洛子婕,沒有遇到什麼事她是不會這個樣子。
洛子婕搖頭笑了笑。
見她不願意說,羅雲微微嘆了一口氣,知道她死鴨子嘴硬,掰都掰不開,算了。
洛子婕任由羅雲拿着雞蛋在她眼圈周圍滾,冰塊敷,那着粉底給她厚厚的上了一層粉,這才勉強遮住。
準備好一切,羅雲立刻拉着洛子婕想要宴會趕,可打開門,就看到邛少謙陰沉着一張臉站在門口,抓住洛子婕的手臂就往外扯,帶着不容反抗的語氣道,“跟我走!”
羅雲立刻擋在前面道:“你幹什麼,子婕一會兒要跟我去參加宴會的!”
邛少謙冷笑一聲,對着洛子婕譏諷道,“呵,宴會?人都快被你折磨死了,你還要參加宴會,洛子婕,沒想到你還真不是一般的狠呢。”
洛子婕皺眉,問道,“什麼意思?”
邛少謙掃了她一眼,冰冷的眼眸迸出駭人的冷光,“什麼意思,你說什麼意思,爲了你,那個傢伙簡直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洛子婕,我告訴你,今天你要是不去,你會後悔的,你要是不後悔,我特麼就不叫邛少謙!”
洛子婕猛地一晃。
他怎麼了,封塵他到底怎麼了?
羅雲拉住洛子婕的手道,“子婕,別理他,我們走。”這些富家子弟,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洛子婕卻凝住了腳步,邛少謙雖然說的狠
毒,可是她還是從他的話中捕捉到一些關鍵詞,嘴巴不受控制的問道,“你告訴我,他到底怎麼了?”
邛少謙扯了扯嘴角,滿目的譏諷,“他一睜開眼睛,就拔掉針頭,一個人就跑去酒吧喝酒,自從你消失後,他幾乎整天整夜的泡在酒吧裡,不要命的喝酒,你知道他的胃現在已經壞到什麼程度了麼,整個切掉都不爲過!”
前幾天,他的胃纔剛出血,現在就跑去酒吧喝酒,他到底想幹什麼?真的不要命了嗎!想起他襯衣領口上那點點暗紅的血漬,洛子婕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
她強迫自己狠下心,咬着嘴脣道,“他,與我無關。”
是的,與她無關,當初她躺在手術室裡的時候,他都能夠那麼無情,那麼她爲什麼不能?
洛子婕,昨晚你不是決定了嗎?不許在動搖!
“無關,你竟然說與你無關?”邛少謙咬着牙瞪着她,那樣子恨不得一把掐死她。
他死死捏着洛子婕手腕,幾乎要將她捏碎,他赤紅着一雙眼睛,咬牙切齒道,“那個男人我本來該恨他,他跟我最心愛的女人結婚,我恨不得一刀殺了他,可是,你知道他是爲了誰嗎?就是你,呵呵,就是你這個沒有沒心沒肺的女人!”
最後一句話,像暮鍾擊鼓般猛地鑽進洛子婕的耳朵裡,讓她瞬間驚詫的瞪大了眼睛。
他說什麼,爲她?婚禮那天,他的冷漠,他的無情,在手術室外他冰冷的一句:只要孩子……將她徹底的打入地獄,現在竟然告訴她,他是爲了她?
呵,開什麼玩笑,還想騙她嗎?還想她受的傷不夠多嗎?這簡直是荒天下之大謬!
她不相信,她一點都不相信!
邛少謙似乎早就料到她不信,冷鷙的眸子裡滿是譏諷,冷笑道,“沒錯,他是結過婚,可就在他和一柔結婚的第二天,就拉着一柔去秘密離婚,離婚的時候他只對一柔說了一句話:他不想讓你誤會!你知道他這樣做對一柔的傷害有多大嗎?!”
“爲了救你,他不惜讓一柔當誘餌,就這樣掩人耳目,欺騙過了所有人,只爲保住你!離婚後,封塵當晚就被送往手術室,命懸一線,三顆子彈正中打在他胸口上,爲了不讓別人發現,他連醫院都不敢去,只是簡單的做了一下處理,幾乎腐爛掉,那個時候你在那裡?你被他多年的朋友傑森秘密送往國外,讓所有的人都以爲你死了。他爲了你衆叛親離,與他整個家族對抗,連命都差點丟掉,可他爲了你做了這麼多,你竟然說與你無關,封塵他可真是瞎了眼,竟然愛上你這個蠢女人,你有什麼好,你離過婚,那個時候還懷着別人的孩子,可他卻不計前嫌,爲你處心積慮做了那麼多,你不配,你根本就不配!”
邛少謙如烈焰般的目光,恨不得將她燒至成灰,“洛子婕,你錯了,你恨錯人,你傷錯了心,大錯特錯!”他恨,他恨不得替封塵狠狠地扇給她一巴掌,恨不得立刻殺了她讓她爲一柔陪葬,可是他知道,如果她殺了她,就等於殺了另外一個人。
洛子婕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脣瓣止不住的顫抖,“我不信……”
突然之間,她感覺好像有一個巨浪朝着自己狠狠滾了過來,徹底的將她淹沒,顛覆了她整個狂亂的神經,兩年來,如果不是一直靠着這股恨意,她根本就不會活到現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