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媛再見到林浩是初一的早晨,三十兒晚上守歲,過了零點一家人才睡下,陸媛感覺就是剛閉了會眼,就有人開始在窗戶下面放起了鞭炮,接着就是很多人陸續放鞭炮,間或還有炸響的二踢腳。這幾年鞭炮裡的**威力是越來越大,呆在屋裡乍聽外面的聲音,不像過年,倒好像進了槍林彈雨的戰場。
輾轉反側,到底被震醒了,陸媛勉強睜開眼睛,天果然已經亮了,初一早晨吃飯之前要放一掛鞭,每年都是如此,陸爸爸下樓放鞭炮,陸媽媽把水餃下鍋,鞭炮炸響過後,一家人吃了餃子去走親戚。
“圓餅!”吃過餃子,陸爸爸和陸媽媽先去了陸媛的姥姥家,陸媛磨蹭着想再睡會,偏偏手機就響了,匆匆接起來,鞭炮聲中,林浩的聲音不太真切。
“你說什麼?”陸媛鑽進洗手間,感覺周圍好容易安靜了點。
“下來,我在你家樓下。”林浩喊了一嗓子。
“你要我下去我就下去,那我多沒面子,”陸媛樂了,一邊奔出來穿大衣,一邊板起聲音來。
“那你不下來了?”林浩問。
“不下,”陸媛關了門,輕手輕腳的往樓下跑。
“不下來我走了,”林浩半真半假,說完就悄悄守在陸媛家的樓道口,聽見陸媛的聲音在樓梯上飄下來,自己藏到一邊。
“走吧,”陸媛笑嘻嘻的,正想着嚇唬林浩一下,卻不提防黑暗中忽然有人用力的摟住她的腰,猛的將她舉了起來。
“啊……”她想叫,只是剛張開嘴,抱她的人已經將她放下,手臂大力的按住她的後頸,灼熱的脣堵住了她的全部聲音。
那撲面而來的氣息是如此熟悉,只讓人想要沉醉,陸媛掙扎着,想看看他的臉,只是林浩顯然誤解了她的意思,輕聲說了句 “是我” ,就旋身將她按在樓道旁的牆壁上,火熱的脣舌糾纏着她的,不許她有一絲退卻。
那吻似乎持續了一個世紀那樣久,陸媛的身子軟綿綿的,如果不是林浩緊緊的抵住她,她幾乎就要滑坐到地上,偏偏樓上有人下來,黑暗中唬了一跳,待到多少看清了點,就一邊尷尬的咳着,一邊匆匆擦着林浩的揹走過。
陸媛只覺得臉紅到能燙熟雞蛋,偏偏林浩把頭埋在她的頸窩,吃吃的笑個不停。
“臉都丟光了,你還笑。”陸媛氣不打一處來,一把推開他,就想上樓。
“情之所至,有什麼好丟人的,”林浩不敢再笑她,趕緊拉住她的手,重新把她攬回懷中,“圓餅,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我還真不知道你有多想我,”陸媛哼了一聲,把手插進林浩的發中,抓了又抓,太黑了,樓道門一關上,這裡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她只能依稀看到他的輪廓和他亮閃閃的眼。
“我讓你知道,馬上。”林浩該是笑了,說話的時候嘴脣貼在她的耳朵上,暖暖的氣息鑽進耳朵裡,癢癢的,讓人身體忍不住一顫。
拉着手出來的時候,陸媛有些受不了光線的變化微微眯起眼,林浩的車停在幾步之外。上了車纔有空打量他,這段時間,林浩明顯是瘦了,也黑了些,因着拍古裝戲的緣故,頭髮也剪短了不少,倒有種別樣的精神。
兩個人去的是林浩的類別墅,空蕩蕩的屋子裡暖氣燒得火熱,兩個人進門後相對着坐在地上,彼此有些傻傻的看着對方。眉毛、眼睛、鼻子、嘴,一點一點的看,唯恐錯漏了什麼,許久之後,林浩才又猛的抱住陸媛,只是抱住,讓她緊緊的貼着他,“圓餅,我們結婚吧,然後我們再也分開這麼久了。”
“嗯!”陸媛張了張嘴,眼淚卻先流了出來,半晌只發出了這樣的聲音,做林浩的新娘,那是她七歲開始的夢想,她幾乎不能自以的,被這樣忽如其來的幸福擊中,然後無聲的淚流滿面。
“哭什麼?”等到林浩覺得胸口有些潮溼的時候,陸媛的眼睛已經紅成兔子一樣,她賴在林浩的懷裡拒絕擡頭,手臂死死的環住他的身子。
“那帶我去見見叔叔阿姨,你說什麼時候好,今天好不好?”林浩也不強迫她,手掌貼着她的背,輕緩的來回移動,安撫的意味十足。
“今天?”陸媛一驚,拔出頭來,“太快了吧,我還沒和他們說過。”
“你還沒和他們說過?”林浩唬起臉來,“我就這麼見不得人,我們在一起這麼久了,你都沒和叔叔阿姨說過?”
“對不起嘛,我到北京他們就夠操心的了,要是知道我還住在你那裡,我爸我媽都多保守,我不是怕他們擔心嗎?”陸媛吐吐舌頭,抱着林浩搖晃他,“今天晚上我就說,明天,明天你來好不好?”
“好!”林浩的心微微一沉,但還是笑了,“我得注意點什麼,咱們去買點東西吧,叔叔阿姨喜歡什麼,今天商場關門早,咱們得馬上去了。”
逛街買東西是體力活,等到陸媛趕到姥家時,已經是吃晚飯的時間了,幾個舅舅和阿姨都在,看見陸媛都笑起來,對陸爸爸和陸媽媽說,“小圓是不是有男朋友了,大年初一也不肯早點來?”
“哪有,就這孩子這傻乎乎的樣子,哪有男孩喜歡她,”陸媽媽狐疑的看了看陸媛,想想覺得還是不大可能,所以當晚上回到家,陸媛說交了男朋友,而且男朋友準備來拜訪他們的時候,陸爸爸和陸媽媽都大吃一驚。
“他是什麼學校畢業的?學歷怎麼樣?學什麼專業?在北京認識的?幹什麼的?家裡還有什麼人?是北京人還是外地人?家裡條件怎麼樣?”陸媽媽問了一連串的問題,一般對想開電視的陸爸爸說,“看什麼電視,你還有心情看電視,快坐這裡,聽聽姑娘怎麼說。”
“媽……”陸媛有些頭痛,媽媽的問題太長也太多,她只能挑重點回答,“你們也認識他的,不是我在北京認識的人,是原來就認識的人。”
“你們單位那個攝影,叫什麼楓的?”陸媽媽大吃一驚,聽到陸爸爸補充說是田楓後,一拍桌子,“不行,我告訴你說,這可不行,那個什麼田楓,玩攝影的,成天拿個相機就知道拍美女,腸子肯定花着呢,人長得又好,一看你就養不住,而且搞攝影的,學歷也不行,我和你爸可不能同意。”
“不是——”陸媛絕倒,“不是他。”
“哦,那是誰?”陸媽媽拍了拍胸口,長出了口氣。
“林浩。”陸媛說完,看向陸爸爸和陸媽媽,心裡有點忐忑。
“林浩?”陸媽媽看看陸爸爸,都露出困惑的眼神,“你大學同學?以前單位同事?名字好熟呀,怎麼一時想不起來了?”
“以前咱家鄰居,那個林浩……”陸媛指指電視,提示道。
“演戲的林浩?”這回陸爸爸想起來了,“我記得電影節的時候你還寫過採訪他的稿子。”
“你不會是因爲他忽然跑去北京的吧?”陸媽媽臉色發青,“你們到什麼程度了,他爲什麼要見我們?”
“我們……想要結婚……”陸媛心裡涌起了點不太好的感覺,但還是很堅定的說完了自己的話,“我們在一起一段時間了,想要結婚,他想當面和你們說這個事。”
“你……”陸爸爸瞪大眼睛,半晌沒說出話來,倒是陸媽媽臉色青白,忽然說,“不行,你想都不用想,叫他明天不用來了來也沒有用,你要是因爲他纔去的北京,過年放完假也不用再去了,你就留在家裡吧,能找到工作你就找,找不到工作也不差你一口飯吃。”
“爲什麼?”陸媛的火忽的起來了,她以爲爸爸媽媽會很輕易的接納林浩,至少不會拒絕得這樣徹底,“你們爲什麼要說得這麼絕對,我們怎麼就不能在一起了?”
“你們怎麼不能在一起?”陸媽媽的聲音也提高了,她手指了指陸媛,半天才說,“他是什麼人?姑且不說他的學歷,就說他的爲人,你瞭解他嗎?他是戲子,戲子你知不知道是什麼,擱在過去那是下九流,是玩意,**無情戲子無義,你聽說過沒有,你還有臉問我們爲什麼?告訴你,就爲這個,我今天就明明確確清清楚楚的告訴你,不行,你嫁人不是找張畫貼,別光看人家的臉,長得好不見得就能對你好。”
“你怎麼知道他對我不好。”陸媛的臉熱辣辣的,好像被人劈頭打了個嘴巴,她有些不能置信,自己的媽媽會用這麼惡毒的語言去說自己愛的人,這簡直,這簡直讓人難以接受,“我就是要和他在一起,什麼戲子,這年頭根本沒有這個名詞,你不能這麼說他,你這是誹謗你知不知道?”
“我誹謗?”陸媽媽氣得渾身哆嗦,終於沒忍住一巴掌打過去,只是手揮出去人多少有些後悔,避開了臉,打在陸媛的肩頭,“我誹謗,他對你好……”一邊說着,一邊轉身去茶几下面翻東西,陸媛不明所以,但被這一巴掌打上,人已經愣住了,她從小到大都沒捱過打,這會只覺得渾身上下抖個不停,肺好像炸了一樣,呼吸都有些困難。
一分鐘不到吧,陸媽媽翻出一張報紙,劈頭扔向陸媛,被陸爸爸攔了一下,他說,“你控制一下情緒,好好和孩子說話,你就不能控制一下自己?”
“我怎麼控制我自己,我怎麼就生了這麼個傻子,還以爲人家對她好,給兩句好話東南西北都不知掉了,他對你好,他對你好,前天還抱着別的女人的男人,他對你好?”陸媽媽恨鐵不成鋼的唸叨着,聲音又漸漸拔高。
那是春節當天的報紙,陸媛早晨到家,又困又累根本沒有看過,娛樂新聞的頭條,赫然是一組圖片,大多是背影和側面,拍得並不清楚,但看得出照片裡的人姿勢和神態都十分親密,陸媛只覺得腦中有什麼東西轟然炸開了,眼前的字幾乎都是模糊的,她要很吃力,很吃力的才能辨識出上面的字,是記者在橫店附近的某酒吧拍到的,林浩和某電視臺女主持人關係曖昧,拍攝期間女主持人探班,兩人深夜泡吧,舉止親密,走出夜店後,還回了同一家酒店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