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軒轅無淚聽到身後的腳步聲,連忙側了眸子。
“主子,姑娘她,身上有多處傷痕。”雖是對這女子的身份奇怪,懷疑但能被任命爲十二月之首,自然有其精明之處,知道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
“多處傷痕?”軒轅無淚瞬間擰了眉頭,雖說猜到了她可能還有別的地方受了傷,但卻哪裡想得到,會如此之重,“何處?”
“回主子,姑娘前胸中了一記掌,後背的刀傷,還有撞擊時衝力,內臟似是有些受損,內力混亂,還有腦後的傷口……”
一月每說一句,軒轅無淚的手便攥緊一分,待得她說完後,卻是整一個手掌放鬆了開來。
“主子……”一月有些忐忑道,稍稍擡眸看了看那內心憤怒,面裡卻極度忍耐的男人,“屬下無能,無法看出姑娘中的是何掌。”
“什麼?”軒轅無淚眸子裡閃過一絲異色,忍住就要回頭去看的衝動,拿起方纔讓侍女送來的衣裳遞給一月,“去給朕幫她把衣裳換了。”
說完,軒轅無淚便走到偏殿裡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葡萄美酒夜光杯,還是那日的那套,女人,你醒來,朕決定不逼你喝酒,雖說你也沒答應朕不是嗎?
“陛下,換好了,只是……”一月出來便看到自己主子盯着手裡的酒杯,目光深沉如同那暗色的酒水。
“只是什麼?”軒轅無淚心裡一緊手裡的酒杯一抖,猛然放下,起身一掀袍子便往裡走去。
即是已經換好了衣裳,他便進去了,雖說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在意什麼,但他就是有個感覺,這個女人,不一樣,於他而言,和別的女人不同。
在心裡嘆了口氣,輕輕用袖子抹去那濺出來的幾滴如同淚珠般的液體,一月嘴角牽起一個微笑,往裡走去。
不管如何,至少在今日,她算是明白了一件事兒……
“主子,您看。”一月半跪在牀邊,輕輕地撩開換意左手的袖子。
軒轅無淚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牀,上的女人,她閉着眸子,如同睡着了一般,雖是換了衣裳,但更是顯得傷勢嚴重。
那白絲的裡衣貼在她的身子上,就是這樣一副玲瓏有致的身軀,軒轅無淚起不來半絲別的情緒,雙目死死看着那點點血跡慢慢將衣裳染紅。
從來沒有過那麼一刻,他會覺得雪中紅梅是那麼讓他惱怒,讓他絕望!
“主子……”一月穩了穩自己的心緒,她喚陛下過來,是要讓他做決定的。
“這是?”目光隨着一月落到了換意的左手處,面色不由大變。
那雖是平日裡白嫩的手竟是開始有了鼓脹的趨勢,還有些微微泛紅,這,完全不是摔着或者擦着的淤傷。
“這是用力過猛導致血液不通所致。”軒轅無淚坐了下來道。
“是,姑娘她手裡的……”一月眸子一閃。
擺了擺手,軒轅無淚打斷了一月的話,他看到了,自然也知道是爲何。
原本還以爲她的三千髮絲是在散亂中被打散,現下看來不是了。
那手裡握着的,別人不認識,底下看了她不知多少遍的他又怎會不曉得。
那就是她一直束髮的簪啊,原本自己往日還曾笑過他,入朝爲官,該簪玉飾,卻被他軟軟的頂了回來。
如此看來,這簪許是對她極其重要吧,讓她在這般情況下還下死命的護住。
“女人,朕先把你這個東西拿下來,不然,仔細你的整條胳膊都得廢了。”軒轅說着,語氣有些他從來沒有過並且自己也不知道的溫柔,說罷,用手輕輕地抽了抽,卻是紋絲不動。
“女人,朕先給你保管,你醒了,朕便還你,可好?”軒轅無淚說着,在換意胳膊處點了一位穴,換意明顯的皺了一下眉。
然而,也便在這功夫,那簪子便落入了軒轅無淚的手裡,瞬間被他收入寬袖。
“乖啊,女人,你一定會好起來的,朕等你做朕的皇后。”軒轅無淚伸手撫上她方纔皺起的眉頭,放低聲音在換意耳邊道。
即便是知曉她聽不到,那語氣如同在哄一個捧在手心的孩子。
一月猛然一怔,瞳孔瞬間睜得老大,她,皇后?
就在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時,一道聲音從殿外傳來,“方儒生求見陛下。”
“一月,你隱了罷。”軒轅無淚眉頭一挑,點了點頭道。
“方儒生,給朕看看,她怎麼樣了。”在一月走後,軒轅無淚陰沉道,話裡沒有一絲客氣。
也是,若一月在這裡,定會知曉,主子何曾對誰人客氣過呢?怕只有現下躺在牀,上的那個被陛下叫做“皇后”的生死不知的女人罷?
方儒生一進來,便被陛下盯着,讓他要行禮的姿態僵在了空中。
“是。”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趕緊湊上去,給陛下所指的那人診斷。
原本還以爲是陛下如何了,被邱大人火急火燎的抓過來,一路上不說是“飛”過來的,懸在半空,走十步才讓他的腳點一下地那是肯定的。
定眼往龍牀上一瞧,壓住心裡的疑慮,方儒生心裡不由大驚,臉色頓時凝重起來。
再也顧不得去想陛下寢宮爲何還能有人躺在龍牀上了,只因那傷勢太過駭人,讓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頭,沉下心來應對。
他方儒生一生行醫,大大小小的傷勢什麼沒見過,實在是這個女子身上的傷勢過於駁雜。
到了現下這個時候,軒轅無淚也沒有精力去顧及什麼忌醫了,他只知道要把這個女人救回來纔是最主要的。
故而,也沒有那日的矯揉造作,拿一方帕子掩住手腕,矇眼診治之類的,若是可以,他更願意自個兒上了。
只可惜,他大梁皇帝,不懂醫,故而只能在一旁乾瞪眼,卻是不敢離了半分。
手剛一搭上去,診了一會兒,方儒生心裡不由打了一個疙瘩,腦海裡有過一個驚天的想法,雖是閉着眸子,那眼皮卻是不由自主的顫了顫。
“方儒生,好好給朕診斷,若是治不好她,休怪朕不念往日情分,若她醒來,便是我大梁皇后!”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的軒轅無淚擲地有聲道。
方儒生暗暗嘆了口氣,雖說人的靜脈都差不多,但各人自有個人的不同之處,即便精細,但卻分明。
故而,他一切上去時,便明白了這個女子就是當日他診的那位曾被陛下問起的大人。
看陛下的樣子,似是早已知曉,那自個兒的醫術?
方儒生不由開始對自己有了懷疑,但心裡卻是一陣僥倖。他知曉陛下即是沒有說出,便是放開了那日之事,而這個人,不管是誰,自己都必須保持沉默了。
救活了她,她便是皇后,再也不是一個普通人,也不是他人,只因陛下的那一句話!
只是,越是切得仔細,方儒生不由眉頭皺得越深。
這個女子,實在是受了太多的傷了,而且……這個女子似乎還中了……如果他沒斷錯的話,該是——蠱!
這個女子到底是何人,怎麼的會有如此多的事情,怎的能讓陛下如此上心?
“如何?”看到方儒生的表情,軒轅無淚晃了一下神。
“陛下,這位姑娘體內多處傷痕……”方儒生斟酌着話語道。
“廢話,她傷得重不重,朕看不出來嗎?朕只問你,可有把握治好她!”軒轅無淚哼了一聲道。
“臣若竭盡全力,可以有七成把握,只是需要有一些珍貴之物。”方儒生嘆了口氣道,他們的陛下,終究是有些變了。
“去拿,只要是你要的,直接去御藥房拿。”軒轅無淚打斷他道,別說是幾株藥材了,只要能救她,便是還魂草,又能算的了什麼。
“還有一事,陛下……”看着軒轅無淚已經坐上牀,手指將那女子微溼的發繞開,方儒生決定還是把事情說完。
早晚得知道的,早說總比晚說好,晚說總比不說好。
“還有何事便說,說了趕緊去配藥!”軒轅無淚頭也不回道。
“這位姑娘,她的頭磕到了石塊上,便是治好了別的傷,臣難保不會出現別的情況。”方儒生道。
“別的情況?”軒轅無淚的手一抖,低聲道,心卻不由自主縮緊。
方儒生世家醫傳,他若是說……他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春城地方誌有過記載,一農婦由於被人撞倒在地,磕傷額頭,醒時不知其夫,不識其母,亦有邳州志載錄,一男子墮馬,傷其後腦,醒後癡傻不堪,行爲難以自理,更有……”
“夠了!你給朕住嘴!朕讓你來是來治病的,不是來危言聳聽的,給朕滾出去配藥!”軒轅無淚手指攥在一起,忍住滿腔的怒氣。
“是……”方儒生垂了垂眉頭,他已經將這些說了,陛下執意要救,他這個做臣子又有何理由不做呢?
只是,意外的是,出去往藥房的拐角處的時候便看到了邱綿澤。
“邱大人。”方儒生拱了拱手道。
雖說他不上朝堂,但是那朝堂上邱綿澤大敗雲國莽夫之事,早已是在宮裡傳得沸沸揚揚,讓他這樣一介醫者都大呼痛快!
雖說有前面之事,便也當是皇命不可違,也不覺得有多對他反感,相反,很是欣賞。
“方大人。”邱綿澤也拱了拱手,“方大人這是要去哪兒?”
“去配藥。”方儒生下意識道,但馬上反應過來,“邱大人,方某先走一步,你請自便。”
那個人的事,他怎麼敢多說,更何況……
想了想其中因果,方儒生不由打了一個寒戰。
邱綿澤眸子一閃,回身往那澤恩殿走去,從方儒生的臉上,他看不出什麼,畢竟是爲皇帝診治的御醫,一絲一毫都掩飾得極好。
只是,那往日裡沉穩的步子,現下卻是有了些許虛浮,那澤恩殿裡,怕是從此只有他一人了,那留蘭閣,怕是再也傳不來茶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