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無淚一行人的馬車緩緩行至雲都,早有侍衛在城牆上頭看到這浩大的一幕,兩排整整齊齊的人悉數站到了那裡。
“歡迎樑君來我國參加太子殿下的婚事,在下已然恭候多時了。”來迎接軒轅無淚一行人的恰恰是當初隨雲言一同去往大梁的孫建明。
邱綿澤看到這人雖是青衣加身,但沒有絲毫懈怠的意思,驅馬前往,於兩人十步之內站定,下馬後互相見禮。
孫建明嘴角微微上揚,臉上的熱情當真是可以與這久違的冬日暖陽爭輝。
“大人久等了,可有誤了太子殿下的吉時?”馬車裡傳來一道聲音,帶着三分慵懶,七分華貴。
身子一凜,孫建明知道這人是誰,連忙端正身子,作了一揖,態度恭順:“樑君說笑了,樑君時辰可以說是恰恰好,不早不晚,怎麼會誤了吉時?”
“是嗎?”馬車裡的人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鳳眸閃過一絲犀利的光。
“大人還請隨在下過來,這些人,怕是……”將邱綿澤帶至一旁,孫建明看了看軒轅無淚身後那近百號人,眼裡閃過難色。
回頭看了看,邱綿澤手稍稍的攥了攥,望向孫建明那帶着陪笑的臉有了一絲探究。
眸子一閃,孫建明淡然道:“並非是在下不通世故,着實是……邱大人,你也是懂的。”
點了點頭,邱綿澤便轉身朝軒轅無淚的馬車走去,這事兒,他也是懂的,但是究竟是做還是不做,得由陛下說了纔算。
聽了邱綿澤的話,軒轅無淚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笑容,於情於理這是必須的,沒有哪一個君王會允許他國之人帶着大量的人進入自個兒的國都。
這並非是一個國家的懼怕不懼怕的問題,但卻涉及到了臉面問題。
搖了搖頭,軒轅無淚側眸看向身邊的人,伸手給她順了順額發,拇指的指腹在光潔的額頭上流連了一下,悄聲問道:“意兒,你說這樣好不好?嗯?”
聲音挑高,帶着一絲絲的顫音,如同那春水滴下,打在桃花瓣上,花瓣兒承受不住那重量,在上頭左右翻滾了兩下,然後落到樹下的青石塊上。
婉轉,綿長,低沉,卻又讓人舒服至極。
換意眉頭蹙了蹙,偏頭朝軒轅無淚看去,帶着一點疑惑,“無淚哥哥何故問意兒?”
軒轅無淚被換意眼裡的認真弄得一哂,不由啞然失笑,這小女人,還把這句話給當了真。
當下朝她投去一個安撫的笑,“就問一問,意兒怎麼覺得?”
“不好。”搖了搖頭,換意輕聲道,倒是沒有過多的遲疑。
“爲何不好?”軒轅無淚眉頭一蹙,繼續追問,眸子裡閃着興趣的光。
“就是不好啊。”撇了撇嘴,換意有些悶悶道,她就是心裡覺得難受罷了。
軒轅無淚先是一笑,然後輕輕的用胳膊環住了身邊的人,在換意的頭頂上道:“意兒說不好,無淚也覺得不好,可是不這樣做,他們不會讓咱們進去的呢……”
幽幽的話語,帶着某人特有的氣息,在馬車裡如同薰了上百年的迷香。
“那咱們便回去好不好?”一道細若蚊子的聲音傳來,軒轅無淚眸子猛地睜開。
心裡有什麼一晃而過,想要問爲什麼,卻最終沒有問出口,胳膊沒有鬆開,用沉默回答了小女人的話,不好。
若是回去了,他的想法還如何能夠得到證實呢?
只是,若是軒轅無淚知道後來發生的一切,只怕就是有千萬個人拉住他的衣袖,拖着他的腿讓他進去,他也會義無反顧的回頭……
當然,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你在這兒待會兒,無淚下去一會兒就回來接你。”拍了拍換意的肩膀,軒轅無淚輕聲道,心裡不由暗忖,這小女人怎的比來時還要瘦削了些,回去定然要好好讓太醫給她補補。
在掀開馬車簾子的那一刻,換意的心彷彿跳到了嗓子眼裡,想要去拉住那紫色的衣襬,卻最終訕訕的抽回了空落落的手。
走下馬車後,軒轅無淚先是看了眼等着應話的邱綿澤,然後轉身朝馬車的一側走去。
“若是帶你前去,不管出什麼情況,你可能護她的周全。”在那個無論何時都帶着面具的男子跟前,軒轅無淚擡眸望去,對上那比他高了半個身子的人,氣勢沒有絲毫的減弱。
嘴角撇了撇,伸手在紅眼的鬃毛上頭撫了撫,丟去一個淡然的眼神,“自然可以。”
只是心裡卻有一點點不安,這麼說來,是小東西的功夫當真沒了,還是這個妖孽也沒有發現?
“好,你護她周全,朕給你一萬兩白銀。”點了點頭,軒轅無淚擲地有聲。
“樑君好大手筆!”隨着前一句話剛落,周子默便笑了兩聲道,“即是如此,那便是在下賺了?”
閃着火光的俊眸與鳳眸對上,裡頭都有難以言喻的光。
“只要你有本事拿,給你又何妨!”嘴角上揚,軒轅無淚眯了眯眼,絲毫沒有被周子默看出身份的尷尬。
早在拿出大旗的那一刻,他就猜測到了這人定然會知曉他們的身份,或許,他早就已經曉得了也不說準。
“哈哈,好!”爽朗一笑,周子默痛快應下,神態頗爲自得。
軒轅無淚瞧了,點點頭,轉身朝那邊走去,身後又是一道聲音傳來,“樑君可需要多給一萬兩,讓在下多護了一人?”
帶着三分嘲弄,三分商量,一分認真。
行進中的步子緩了緩,掃過四周神態各異的侍衛,軒轅無淚嘴角勾出一個如花如月的笑,頗爲自信,“這個就不勞閣下費心了。”
周子默嘴裡所說的這個人是誰,雖未曾明言,但他豈會不知他說的是誰。
他所擔憂的本就是怕出什麼意外,這才讓此人好生看着換意的安危,不說他所查探到的,所猜測的是否屬實,即便是真的,他也不相信這個雲言會有這麼大的膽子。
他也不是不相信邱綿澤的功夫,只是,一個人心裡只要有了顧忌,動作便也不會如最初那般勢不可擋。
他曉得,邱綿澤的忠心究竟是如何,他不擔心,但他也正是擔心這一點。
走到邱綿澤面前,軒轅無淚看着這副堅毅的面孔不由在心裡感慨了一番。
當初若非是問了國師那件事兒,只怕到如今他還發現不了這塊瑰寶罷?
這麼些日子過去了,也不曉得國師究竟如何了?年紀這麼大,還偏生不願留在宮裡。
雖說一開始只是利用他那算無遺策的本事,但後來,軒轅無淚是真的對那個老人打心底裡尊敬。
幽幽地嘆了一口氣,軒轅無淚朝邱綿澤點了點頭,便轉身往馬車裡走去。
遠遠的朝着那那道紫色的背影作了一揖,孫建明不大的眼睛閃着精明的光,擡起頭時,卻又消失不見,轉而代之的是一點點複雜。
“大人,聽你們的安排罷。”走過來,兩人再次見禮,邱綿澤淡淡道。
“好,多謝樑君與大人海涵,否則若是沒有迎來樑君,在下還真的是不知該如何同太子殿下交代呢。”笑了笑,孫建明擺了擺手,話裡的感激不言而喻,
隨着青色的袖袍落下,那城門裡頭瞬間落出兩路人馬,個個身穿甲冑,但比平時裡的肅穆多了一絲喜慶。
每一個人的武器皆是綁上了一條紅色的緞帶,無論是刀劍,還是戈矛,且這些東西都是收在鞘裡。
一行人之間是一頂華麗的紅紫交匯的軟轎,轎簾處隱約還有騰龍祥雲的圖案,由八個侍衛擡着,倒也沒有落了身份。
邱綿澤眼珠子動了動,看向淡然自若的人,心裡輕輕地哼了一聲,倒是準備得挺周全。
再次一笑,孫建明左手一揮,那些人作勢就要上來。
邱綿澤眸子一閃,伸手製止,再次作了一揖,此刻已經不再是目光冷冽而是有了種森然之態,“大人,這些人陛下可以讓他們留下,但是,太子殿下這做法是何意?”
孫建明一愣,有些不解,眉頭一皺,“大人何出此言?”
若是說有任何怠慢之處,那也是情有可原的,但偏生自個兒這是要多規矩有多規矩的來辦事,倒要看看他如何說道。
沒有等孫建明問完,邱綿澤便冷哼了一聲道:“何出此言?大人,敢問今日這城中,除了你家太子妃可還有人敢用這八擡大轎正正經經地在雲都自由行走?”
“自然是沒……”話還沒有說完,孫建明便不再言語了,喉嚨也隨之一梗,他知道這個看起來冷冰冰的鎮定之人所說的何事了。
他出來前,太子殿下便對他一副交代,現下看來,果真是如此了。
“大人也曉得自然是沒有,來者即是客,我國陛下貴爲九五之尊,也不能反了這入鄉隨俗的傳統。否則說出去,怕是有人要說我大梁不尊法理了,太子殿下這是要至陛下於何地,至大梁於何地?若陛下當真直接上了這軟轎,在下不得不懷疑這是你別有用心,還是你家太子別出心裁了?!”一頂又一頂帽子壓下來,不怕這人不鬆口。
“若是陛下就這般走進去,陛下的尊容豈不是全部被那些庶人一一觀之,國君之臉面又何存?”
一段說完,邱綿澤又說出一段,孫建明不由在心底裡暗暗稱奇,這個人,怎麼的也沒發覺嘴巴竟是個這麼好使的?
心裡嘆了一口氣,孫建明知道今日這事兒怕是不能一帆風順了,太子殿下襬了這樑君一道,他就曉得,照當初瞧見的樑君的性子,今日之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當下只能恭身陪笑道:“不知樑君陛下有何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