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又是一個悶雷,幾聲“咔嚓”聲後,狂風捲暴雨而來。雨水肆虐的拍打着紗窗,“嘩嘩譁”響個不停。
原來,不在王府的日子裡,他是在大殿內,替自己遮風擋雨……
“你放開我……我要去找王爺……”洛明月猛地掙脫掉阮紅鳶的手,而阮紅鳶卻回手拽住了洛明月的頭髮,將她扯了回來。
阮紅鳶的臉倒映入洛明月眼簾,洛明月看不清她的眼睛,只見到她硃紅色的脣一張一合的說道:“你怎麼可以有他的孩子?你竟然懷了他的孩子!不對!那是個孽障!是你與他人苟合而來!”阮紅鳶從懷裡拿出一個紫色藥瓶,拔開瓶塞,捏住洛明月的嘴,灌了進去。
“阮紅鳶你想幹什麼?”洛明月奮力掙扎,頭髮被阮紅鳶扯下了一大把,阮紅鳶不依不饒,步步緊逼着洛明月道:“這是王爺讓我給你送來的!你以爲,他會讓你將那個孽障生下來嗎?別想了!”阮紅鳶兩顆眼珠向下翻着,咬牙切齒的命道:“喝!”
洛明月一步步後退,不相信的看着她手中的瓶子道:“不可能,不可能!”
阮紅鳶將洛明月抵在牆角,捏起她的臉頰便灌。“滾……”洛明月推着阮紅鳶的胳膊,緊緊的閉着嘴,但那苦澀的藥水,還是順着她的喉嚨流了下去!
“轟隆!”
天旋地轉之間,阮紅鳶咧着嘴笑着,她搖曳着身姿似在空中飛舞,她鬼魅的笑聲與窗外的雷聲渾濁在一起,炸響在洛明月的腦中……
“納蘭弘軒!只能屬於我!”
王爺……洛明月頭暈的不得了,這是哪?爲什麼我一直在旋轉,停不下來?阮紅鳶……她剛剛給我喝下的是什麼?她說……她說是他讓她這麼做的……
“不!”洛明月發了狂般推開了阮紅鳶,抄起牀榻上的瓷枕砸向了她,一直等在外面的宮女聽到動靜,闖了進來。
阮紅鳶捂着被砸中的肩膀,指着洛明月大笑,“哈哈哈……”
“滾出去!”洛明月揪住阮紅鳶的衣襟,將她朝外一丟,“滾!”
阮紅鳶拍了拍身上的土,挑眉笑笑,扶着宮女走了。
“哈哈哈……”她猶在雨中笑着。
洛明月一把抓住牀幔,用力的扯了下來。
爲什麼要下雨?是老天在爲自己哭泣麼?
洛明月走出屋子,踏在雨裡,蓉兒還跪在地上一手一個巴掌的打着自己的臉。
“啪嘰啪嘰”踩着雨水的洛明月,扶着呆滯掉的蓉兒站了起來,蓉兒的臉蛋高高的腫了起來,嘴角上的血水,幾下被雨水衝去了。
“王妃……”蓉兒又跪了下去道:“蓉兒沒有保護好王妃,蓉兒沒有用……”
雨好大啊,洛明月揚着頭,猶記得上一次因郭若芙一事,他不理自己,天空也是下了一場大雨,只不過沒有風罷了。
自小腹之下,似又什麼東西沉沉的向下墜着,這莫名的力量拉扯着洛明月的五臟六腑,一起灼燒起來。
“王妃!”蓉兒驚道,“你流血了!”
洛明月垂下眼睛,果然
,自己的腳下,淌出了一道道血水。她蹲下來,摸着蓉兒的嘴角道:“蓉兒,你也流血了。”說罷,將指尖點在那血水之上,默默的喚了聲:“孩子……”
又是一聲悶雷,終於將洛明月劈倒在了雨水中……
洛明月並沒有將自己失了孩子的這件事情傳出去,當她醒來時,天已經放晴了,一個從外間請回來的郎中正捻着鬍子坐在一邊,揮手寫着方子。
“王妃你滑胎之際,偏偏站在雨中,身子本來就弱……又經了風雨。哎……大忌啊……”郎中寫着寫着,停了下來。
洛明月眼睛似睜未睜,面容蒼白,形若枯槁。像是一片被殘風暴雨蹂躪過的殘葉。
“救得了命,救不了心,郎中儘量便可。”洛明月語調淡淡的。
蓉兒將一個湯婆子塞進了洛明月的被子裡,接過了郎中開的方子,忙給她煎藥去了。
“那我便先走了,王妃切記不要招風碰涼。好好臥牀休息……還有,不得動氣……”郎中囑咐道。
洛明月點點頭,算是應允了。
郎中前腳離開,洛明月便翻身下了牀,一把將緊閉着的窗戶打開了。
窗外這麼好的風景,爲什麼要遮着。
蓉兒慌不迭的跑進來,將窗戶關住了。她手忙腳亂的抱起棉被,裹在了洛明月的身上。
“王妃……”蓉兒聲音沙啞,說話也吞吞吐吐的,“你可……不能着涼……”
洛明月握住蓉兒的手,她的手與自己的一樣冰涼。主僕兩個眼中,皆佈滿血絲。洛明月悽苦笑道:“蓉兒,跟着我,你受委屈了,哎,我這個人啊,大半是天煞孤星轉世,碰誰誰死,遇誰,誰每個好下場。”
“不!蓉兒沒覺得自己受委屈,王妃你不要這樣說……”
不是麼?洛明月裹着被子坐下,任由這不算暖和的棉被像繩索般禁錮着自己的身軀。
“明明就是啊……”洛明月掰着手指算,“郭若芙,煙消雲散;鬼面神醫,逝與大火;九爺,埋在樹下;容赤被廢,竹安被罰;莫千尋……莫千尋……”對啊!她怎麼竟忘了與自己一起抓回來的莫千尋!
若不是自己,他又豈會得罪司空玄,被折磨的那麼慘!他本是身負血海之仇的孤獨刺客,就算孤寂,也無所牽絆!大可以在江湖上快意恩仇!可是,就是因爲自己,他一次次,一次次的淪爲階下囚……
洛明月將棉被掀開,冷麼?有什麼冷的。怕麼?還有什麼值得自己怕的!
披上斗篷,路過沉綠湖,穿過紫雲軒,洛明月從東苑內走進暗房,這裡是項王府唯一可以關押人的地方。
獄卒本欲阻攔,但看着洛明月一臉殺氣騰騰的死神模樣,忙躲到一邊,朝另一個獄卒耳語了幾句後,便鎖上了重重的鐵門。
因外面下了雨,這暗房內更加陰溼潮黴,幾隻比貓還大的老鼠“吱吱”的叫着,見人來了,也不害怕,依舊在地上覓食。
暗房的監牢內,還關着幾個不知名的犯人,一個個灰頭土臉,坐在破爛不堪的草蓆上抓着蝨子,見洛明月進來了後
,便抓着牢門,鬼哭狼嚎起來。
白衣白斗篷的洛明月蒼白着臉,只回眸瞪了一眼,那些人便不再叫了。
再往裡走,便是一張破案,案上放着一把長鞭,鞭子上凝結的血水,吸引着無數蒼蠅駐足,又走了幾步,洛明月終於見到了莫千尋。此時的他被栓在木架上,被打的皮開肉綻。
“千尋哥哥……”洛明月走到他身前,將他頭髮上的枯草拿去,又用自己的斗篷替他擦乾淨了臉。
莫千尋緩緩睜開了眼睛,他的眸子依然那麼明亮,望向洛明月的眼神,依舊那麼深情。
“小月……”莫千尋輕輕的叫了一聲。
“是我……我來放你走……”洛明月去解拴着莫千尋的繩子,只是這繩子不知怎麼繫上的,洛明月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愣是打不開。
“小月……”莫千尋搖搖頭,“別白費力氣了……都是我害的你……”
洛明月鼻子一酸,將頭靠在莫千尋被綁着的手上,現在的她已經學會了悄無聲息的哭泣。
“不要哭,小月。你哭了,害你的人便會笑,你越哭,他們就越高興。仇恨,只會激勵我們活的更好,而不是哭泣!”莫千尋紅了眼睛勸道。
果然,洛明月聽後身子一顫,又擡起了頭。
莫千尋故作輕鬆的笑笑,“壞人早晚會有報應的。”
“嗯。”洛明月點點頭,走到那破案邊翻騰了起來,莫千尋晃了晃身子,試着掙脫他身上的繩索,可惜,無論他怎麼用力,也掙脫不了。
“你身上有傷,不要動了。”洛明月翻了半日,終於找出了一把鏽跡斑斑的匕首。
她舉着匕首,選了一個適當的角度,開始割那繩子,她一邊割一邊道:“千尋哥哥,你忍着點,這把匕首有些鈍,恐怕用一些時間才能弄開……”
“小月……”莫千尋的聲音中充滿了警示的味道,洛明月停下手中的動作,先看了莫千尋一眼,又順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身後,原來,納蘭弘軒早已無聲無息的站在了她的後面,冷冰冰的看着她。
這獄卒告狀告的還真快,洛明月轉過頭,繼續割了起來。
那生了繡的匕首割在繩索上,發出沉悶的“咯吱咯吱”聲,洛明月很是陶醉的慢慢割着,她不知道,被人這樣割斷的繩子,會不會和她當初的心一樣疼呢。
納蘭弘軒一雙眼睛閉住又睜開,終於連那僅剩的寒氣也消散去了,他抽出自己的長劍,抵在了洛明月的背心處。
是什麼抵住了自己?洛明月回頭一看,哦,是劍啊。呵呵,她依舊慢慢的割着那繩子,過了許久,終於割開了。
這邊割斷了,還有那一邊呢。洛明月甩甩有些痠疼的手,笑着對莫千尋說道:“你且再忍耐下。”
納蘭弘軒的劍,緊緊的貼着洛明月的身子,與她一起挪到了另一邊。
“小月……”莫千尋攥着洛明月的手,心疼的看着無笑也無淚的她道:“快回去。”
洛明月扯了扯嘴角,詫異的問:“回哪啊?天下之大,還有我的容身之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