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遠看,亭臺樓閣交相輝映,假山飛瀑衆多,鵝卵石鋪就的小路中央,一道溪水蜿蜒流出,不知向何處流去。
瀑布中間,蓋了一間七彩琉璃房,房中似有一人,正獨自撫着琴。琴聲雖盡數被瀑布的聲音掩蓋,但仍聽得到那飄逸落寞的音節。
蓉兒一口一個“哇”的飛來飛去,沒一會便編了個花環,戴在了洛明月的頭上。
“王妃你好像仙女啊!”蓉兒讚美道。
碧泉發出的仙氣,暖烘烘的,害的洛明月不經意間紅了臉,她點頭稱讚道:“這個地方,大約神仙也能住得。”
說話間,納蘭明易已放下了琴,沿着小溪走了過來,一隻梅花鹿從竹林裡跳出,在他的身上蹭了蹭,又跑開了。
“王妃,你醒了?”納蘭明易一身雪白的直襟長袍,頭髮用銀絲帶挽着。額前有幾縷髮絲被風吹散,和那銀絲帶交織在一起飛舞着,顯得頗爲輕盈。
是了,這樣的一身行裝,才配得上這位永遠活在一團霧氣中,令人猜不透也看不懂的憂鬱王爺。
洛明月淡淡的笑笑,福了福身子道:“昨日多謝晉王爺相救,王爺……明月已不是王妃了……你就喚我明月吧。”
“那明月也別總叫我王爺了,叫我明易就好……”納蘭明易也淺笑着。
“這好吧……”洛明月答應了下來,兩個人就這麼臉對臉的站了許久。
納蘭明易揚起手,在空中輕輕轉了個圈,一隻雪白的鴿子便落在了他的手上,納蘭明易對其耳語道:“幫我摘一朵木蓮花過來。”
那鴿子聽了,便朝花圃飛了過去。洛明月尷尬的笑笑,“這外面秋風蕭索,王府內卻溫暖如春……不知王爺是怎麼打理的呢?”
“用點小心思罷了。”納蘭明易深沉的眸子盯着洛明月一動不動,弄得她的臉更紅了。
“這身衣裙,被蓉兒翻出來了?”納蘭明易抿着嘴問。
“哦。”洛明月忙道歉,“明月唐突了,這衣裙……”
納蘭明易揮手,示意洛明月不要再說,洛明月不解其意,只聽納蘭明易道:“這衣裙給王妃穿了,別人便再也穿不得了,不然的話,就是東施效顰了。”
明明是奉承的話,洛明月聽了這心裡卻比捱罵還不好受。
“撲棱棱”那鴿子嘴裡面叼了一朵淡紫色的花落在了納蘭明易的肩頭,那花大概人的掌心那麼大,顏色和洛明月的這身衣裙十分相稱。
納蘭明易將花枝上多餘的葉子摘了,輕輕的將它別在了洛明月的花環上。
“如此,才相襯。”
洛明月摸了摸頭上的花,彆扭到將腳趾都勾了回來。這納蘭明易……到底……
“明月可有興致到我的琉璃花房中坐坐?”納蘭明易邀請道。
洛明月愣了一下點頭道:“好。”
沿着小溪,踏入飛瀑,洛明月便到了這琉璃花房之中。這裡面出了花香,木香,還隱隱的有一些藥香。
納蘭明易指着花房中間的一汪溫泉道:“明月,這泉水引自蜀地,對身體極好。你尚未出小月,又一路顛簸受苦,沒有好好調養,不如日日到這泉水中療養一會,恢復
元氣。”
“這……”洛明月頗爲猶豫,“恐不大好吧……”
“明月實在擔心本王窺視麼?”納蘭明易再次一針見血的點了出來,他轉身,依舊將那張神農古琴抱在懷裡,盤腿坐在的花房外,倚着瀑布彈奏了起來。
洛明月左右爲難,可蓉兒卻依舊歡喜的不得了,她將手指放在那泉水裡,稀奇的說道:“王妃,這水在顫吶,好好玩,嗯!甜甜的哎!王妃你快下來吧!”
悠揚的琴聲響了起來,洛明月緩緩褪去衣衫,泡在了泉水裡。
真的,好舒服啊……已經許久沒有如此放鬆了。
洛明月垂着眼眸,沒一會,睡了過去。
“月兒……你在哪裡?”夢中,一個男子站在大清河畔,苦苦相問,“月兒,你不要本王了麼?”
哪裡是我不要你,明明是你不要我……
“月兒,你等着我……”那人揚起衣袖,直挺挺的落入了河水裡。
“王爺!”洛明月大喊一聲,坐了起來。她左右看看,原來自己已經回到了房中。
蓉兒捧了一大束鮮花,正在房間裡面轉圈圈,見洛明月醒了,抱着那束花過來問:“王妃,你要不要做花餅?”
花餅?洛明月聞了聞那些芬芳馥郁的鮮花,搖搖頭道:“我怎麼在這裡?誰把我送回來的?晉王爺呢?”
“王妃還說呢,你在那泉裡泡的睡着了,叫也叫不醒,沒辦法晉王爺便讓丫鬟用軟嬌將你擡回來了。”蓉兒擺弄着手裡的花,繼續道:“晉王爺拿着個小鏟子蹲在花圃裡面,也不知道幹什麼呢。”蓉兒把腦袋埋在花中,不慎吸入了花粉,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洛明月被她滑稽的樣子逗樂了,蓉兒揉揉鼻子傻乎乎的說:“真好,蓉兒都好久沒有看到王妃笑了……”
洛明月一聽,笑容便散了。
“蓉兒,你聽我說,晉王府不是咱們的家,咱們謝過人家,就要離開了。”
蓉兒剛剛還樂呵呵的臉,一下子沉了下去,“離開?我們去哪呢?”
洛明月摸出鬼面神醫贈與自己的短笛,想了片刻道:“我答應神醫的事情,還沒有辦到,無論我可不可以幫他找到那個人,我總要盡力。”她把笛子放起來,又抓起九爺的那塊皮肉,原先去看時,總覺得它血淋淋的十分可怖,但現在看着,卻十分可親。
九爺,他或許是在這個世上,與自己最親的一個人。
九爺的仇……孟家的仇,要不要報?她有能力報麼?九爺的仇,殺了司空玄和洛衝便好!孟家呢?陳皇還是吳皇?那段說不清的往事裡,真相到底是什麼?
洛明月的腦中又撕扯了起來,她只能停下思考,翻身下了牀,脫去了那身縹緲的裙裝,找了一個簡單的,穿上後拉着蓉兒出了房門。
她身無長物,唯一可以做的便是爲這晉王爺做一些可能吃起來並不太可口的飯菜,但是這已經是她的全部誠意了。
有蓉兒打下手,洛明月很快做好了三菜一湯,納蘭明易坐在榕樹根砍成的樹凳上笑道:“想不到明月還有這等手藝。”
“晉王爺,明月多謝這兩日來晉王爺對我的照顧,這些飯菜,
聊表心意吧。”洛明月誠懇的說道。
納蘭明易夾了些筍子吃了,點點頭算是稱讚,“明月不必這樣客氣,我待你如知己。”
洛明月自認十分擔不起“知己”這兩個字,攏了攏頭髮道:“王爺你過譽了,明月哪裡配的起呢,只是若日後王爺你有什麼需要我洛明月幫助的地方,還請王爺開口。”
納蘭明易晦暗的眼中一亮,“真的可以麼?”
“當然了。”洛明月忙點頭,“雖然,雖然明月也沒什麼本事,不知道可不可以幫到你。”
納蘭明易忽然抓住了洛明月的手,他這一舉動把蓉兒都嚇了一跳,洛明月自己就更不用說了,一下子僵在了那裡。
“明月你太過自謙了,身爲鬼面神醫的徒弟,這本事還少的了嗎?”納蘭明易手掌冰涼,看向洛明月的眼神毫無輕薄之意。她試着將自己的手收回來,可納蘭明易卻用力捏住了。
疼……洛明月蹙眉想:奇怪……自己什麼時候跟這晉王爺說過她是鬼面神醫的徒弟呢?
這二人不知,此時已有一個女子將其二人的親密舉動盡收眼底。
“王爺,你對蟬兒閉門不見,原來是府上有佳人陪伴。”
聽聞此聲,納蘭明易馬上鬆開了洛明月的手。
遠處走來一個黃衣女子,這個女子聲音婉轉,脆如黃鸝,面容清麗脫俗,貴氣天成。美得不動聲色,卻足以讓花圃中的鮮花爲之羞避。
在洛明月眼中,這樣的清麗佳人遠遠比阮紅鳶那種明豔跋扈的女子,更加吸引人。所以,洛明月對她深有好感。
但是顯然,那個女子對洛明月沒有一絲好感。
“這一位是?”那女子挑挑眉,看向納蘭明易。
納蘭明易放下筷子,起身向洛明月介紹道:“明月,這是護國公之女蔣嬋。”
洛明月癡癡的看了人家幾眼,起身福了福身子。
那蔣嬋微微頜首,算是回了禮。洛明月還想和人家說幾句話,卻見那女子扭過身,從貼身侍女的手中接過一盆黑色的花道:“王爺,我知道,你這花圃裡有這世上所有的花卉,但是,你卻少了這一種。看,歷經三年,蟬兒纔將這“黑寡婦”從極北寒地請了一株回來回來。如今花開兩枝,一枝養在我的房裡,一枝養在你這裡,好不好?”
納蘭明易心不在焉的回道:“好。”
此情此景,洛明月覺得自己有一點多餘了。
她瞟了蓉兒一眼,蓉兒會意便進屋拿了東西,站在了洛明月身後。
洛明月輕輕咳嗽了一聲,尷尬的說道:“晉王爺,洛明月叨擾多時,這便走了。”
納蘭明易笑笑,“明月你太客氣了。”
洛明月長舒一口氣,她還擔心納蘭明易會攔着自己不讓她走呢,看來自己想多了。
“我的馬車在外,洛姑娘要去哪?讓他們送了你便是。”蔣嬋依偎在納蘭明易身旁。
“不用……不用了,謝謝。”洛明月揮揮手,拉着蓉兒走了。
納蘭明易眉頭微皺,大有功虧一簣的失落感,她一旁的蔣嬋擋在了他的眼前問:“王爺竟這般捨不得?要不要蟬兒幫你追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