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逸風卻連頭都沒回,等東籬蜘兒把他們的馬兒喚來,他一躍上馬,一夾馬腹,便往營外疾馳而去。
五音身影一晃,擋在他們身前,展開雙臂啞聲道:“將軍,聽你聽飛婭公主的解釋。”
慕容逸風卻是一聲不哼,忽然長臂揚起,一股不輕不重的掌風送了出去。
五音爲了躲避這一掌,忙提掌相迎,兩道掌風碰在一起,雙方都不過用了五成的功力,五音被他逼退了數步,再回頭,便只能眼睜睜看着他策馬離去了。
軍營裡頭那麼多士兵,卻沒有一人敢去攔他。
東籬蜘兒和老巫醫同坐一馬,也在身後追了過去。
唯有拓跋飛婭被丟了下來,看着他們遠去的背影,眼淚已經沾溼了一張臉。
他真的走了,可她沒有任何辦法再把他留下來,因爲他說了,若是要留,留下來的便只能是他的屍體。
可她不知,真的不知,不知道就連她七皇妹也受了她父皇的叮囑,她怪自己沒有警惕起來。
五音早就已經跟她說過東方浩離開之前找過拓跋娜娜,她該謹慎點的,若她能提前阻止,事情也不會發展到這地步,逸風不會氣得拂袖離開。
可她怎麼能就這樣看着他離開?她的幸福纔剛開始,不過短短數日就要結束了嗎?逸風,你真的不肯原諒她了嗎?
看着三人兩馬匆匆離開,身後留下來的那片塵埃,她的手落在胸口上,眼底的淚徹底模糊了她的視線,視線裡的他,也越來越不清晰了。
忽然,她薄脣一張,哇的一聲,一口濁血便涌了出來。
五音嚇了一跳,忙奔了過去扶着她,急道:“公主,你怎麼了?”
拓跋飛婭卻只是看着漫天的塵埃,一聲不哼,眼底的光亮徹底沒了。
以玄國目前的情形,他現在回去根本就只有死路一條,就算他再厲害,面對這麼多如狼似虎的敵人,他如何能敵得過來?
等他,等他活着回來娶她,這個承諾是不是一輩子都兌現不了了?
逸風,你怎麼能回去?你回去了,是不是註定要和玄國一起葬送在她父皇大軍的手裡?
心裡的痛一陣勝過一陣,胸臆間一股腥甜的氣息不斷在翻涌,她用力揪着自己的衣襟,終於忍不住失聲咽嗚了起來。
父皇爲什麼一定要對付玄國?一邊是自己的父皇,一邊是逸風,她該如何選擇?
……
……慕容逸風策着馬兒越跑越快,轉眼間已經離開了拓跋飛婭的軍營,走在那片平地上,身子越來越沉重,終於他眼前一黑,從馬背翻滾了下來。
從後頭追上來的東籬蜘兒和老巫醫大吃了一驚,忙扯着繮繩讓馬兒停下來,從馬背上翻了下去。
東籬蜘兒奔了過去將他扶了起來,急道:“將軍,你的傷尚未徹底痊癒,身子還很虛弱,別再趕路了,已經離開軍營,我們慢慢回去吧,不急。”
慕容逸風低喘了兩口氣,目光落在前方一個個已經徹底模糊起來的營帳,眼底淌過了幾許連自己都意識不到的絕望。
他堂堂一個大男子,居然讓他的女人如此痛苦,他愧爲她的男人。
知道他在痛心什麼,東籬蜘兒淺嘆了一聲,無奈道:“玄國如今這般,姑娘也是迫不得已,將軍,我知道讓你做這種陷害的事實在太爲難,可是爲了玄國爲了姑娘,將軍,你就把這事忘了吧。”
慕容逸風搖了搖頭,從地上坐了起來,調息了片刻,才忽然探手,從自己懷裡將一把藥粉取了出來,遞到東籬蜘兒面前。
東籬蜘兒一看,臉色微微變了變,與老巫醫互視了一眼,她纔看着慕容逸風,訝異道:“這包藥粉爲何還在?”
忽然她眸光一閃,忍不住驚呼了起來:“拓跋娜娜真的對你下毒?”
慕容逸風點了點頭,在她的攙扶下站起,又回頭往那片模糊的營帳望了眼,纔回到馬旁,吃力地翻了上去。
拓跋娜娜真的要殺他,看來武越帝這次要吞佔玄國的決心無比堅定,他是真的要回去了,或許這輩子註定了要傷害飛婭,但他不能爲了兒女私情置玄國於不顧。
“走吧。”垂眸看了東籬蜘兒一眼,他才輕扯着繮繩,策着馬兒不疾不徐地繼續前行。
東籬蜘兒和老巫醫互視了一眼,也纔回到馬背上,策馬緊跟了過去。
……
七七醒來後給楚玄遲洗過臉,放鬆了筋骨,之後才自己用早膳。
剛吃了兩口點心,外頭便傳來小玉兒明朗的聲音:“姑娘,有事求見。”
“進來吧。”七七把筷子放下,拿起軟巾擦了擦脣角的油跡,看着匆匆進來的小玉兒。
見她眼底有幾分光亮,她訝異道:“怎麼了?是不是有好消息?”
“也不算是什麼好消息,只是事情似乎已經沿着姑娘制定的路線在發展了。”小玉兒道。
七七挑了挑眉,心裡也有幾分興奮。
小玉兒向她輕聲道:“慕容將軍已經回了青越城,拓跋飛婭並未阻止。”
七七點了點頭,這在她的預料之中,不過,能順利回去也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大皇兄身子如何?蜘兒的來信可有詳說?”
小玉兒忙把自己剛纔看過的信函交給她。
七七把信紙一揚,匆匆掃了眼裡頭的內容,一雙眼眸漸漸亮了起來。
“妙哉妙哉。”她一拍桌子,脣角忍不住盪開愉悅的笑意:“居然還有拓跋娜娜這麼個人,簡直是如有神助。”
“沒錯。”小玉兒也笑着附和道:“本來我也在擔心,不知道蜘兒他們在拓跋飛婭軍營刺殺將軍,會不會遭拓跋飛婭懷疑,現在出了拓跋娜娜這事,拓跋飛婭是怎麼都不會再生疑了。”
七七沒說話,眼底全是愉悅的笑意,這真的是如有神助了,拓跋娜娜這樣一個人,竟幫了她如此大的忙。
“拓跋飛婭那邊可有什麼動靜?”她又問道。
“據我們的探子回報,她的大軍依然駐紮在原處,並未有任何動靜。”小玉兒想了想,才道:“不過,我們探子回來的消息已是一日之前,昨日那邊有沒有動靜,我也不知。”
七七擺了擺手:“無妨,再等等看。”
小玉兒點頭,可想了想還是止不住升起一點擔憂:“姑娘,那萬一拓跋飛婭那邊完全沒有動靜呢?時間一長,我怕她心裡會放下這件事。”
“若她能這麼輕易便放下,就不會時隔兩年多,在聽到我大皇兄的消息之後,便立即帶着大軍兵臨城下。”
七七眸光沉了下來,看着手裡的信紙,忍不住淺淺嘆了一聲。
拓跋飛婭那傢伙也真是夠長情的,她大皇兄能遇到這麼一個姑娘,實在是難能可貴,若不是爲了玄國,她也不會如此。
她篤信拓跋飛婭一定會爲她大皇兄做些什麼,只不過等以後,若被她發現了真相,這兩個人不知道會不會鬧翻?
她沉眸沉思了片刻,才又道:“這樣吧,你給蜘兒回一封信,告訴她再等三日看看。若是三日之後拓跋飛婭那邊還是有沒任何動靜,就讓她命人向外頭傳開一個消息,就說大皇兄遇刺受了重傷,如今岌岌可危,必要的時候……”
她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不忍,但最終還是一咬脣,無奈道:“必要的時候再在大皇兄身上劃一刀吧,但切記不能傷及筋骨,上回蜘兒把他傷得太重,我真想抽她。”
“我想蜘兒一定不是故意的,她怎麼敢真的傷將軍?但若演得不逼真,又怕被拓跋飛婭看出來,姑娘,你就原諒她吧。”小玉兒柔聲道。
七七翻了翻白眼,向她擺手道:“我還能不原諒她嗎?不過,真想把她叫回來狠抽一頓,怎麼說都是我大皇兄,下手還這麼不知輕重的。”
小玉兒只是笑了笑,不說話,又向她回報了幾個消息之後,便向她告辭,轉身出了營帳。
七七也沒有胃口再吃了,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命人來將餐具收拾好,她又回到楚玄遲身旁,看了他好一會才走到案几後。
正要把桌上的小冊子拿過來翻閱,外頭卻忽然傳來一陣焦急的腳步聲,沒過多久小玉兒一掀門簾,連通報都沒有便直接闖了進來:“姑娘,大事不妙。”
七七眸光凜了凜,看着她焦急的臉,訝異道:“什麼事情?”
“東陵拓日的大軍已經拔營起程,正在向戌絨城逼來。”
“什麼?”七七掌心一緊,霍地站了起來,看着她,有幾分不敢相信聽到的消息:“怎麼會這樣?他不是受了重傷在軍營裡醫治嗎?大軍如何能動?”
“姑娘,據探子回報,他的三十萬大軍兵分兩路,十萬人帶着東陵拓日回皇城,至於另外二十萬由李延帶領着,已經走過一座城池,還在不斷前行。”
“消息送回來是何時的事?”七七問道。
小玉兒琢磨了下才回道:“飛鴿傳書回來至少要半日的路程,這消息至少是半日之前。”
七七擰緊眉心,想了好一會才又道:“區區二十萬大軍,又沒有自己親自指揮,他斷不敢貿然讓李延帶着過來,是不是還有其他變動?”
“姑娘,這也是我要向你稟告的事。”小玉兒看着她,深吸了一口氣才沉聲道:“東陵浩天也帶着大軍與李延匯合,一起向玄國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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