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京城,除了要熟悉府中的大小事務,還要抽空見識、見識外面的影像。
與山好水好的秦州城相比,雲集着無數權貴的京城,更添了幾分繁榮與奢華。
這天,福笑笑帶着一心想要出門好好逛一逛的十妹和胭脂,以及熟悉京城地形的吉祥和如意出了王府。爲了不引起太多人的注目,她並沒有盛裝出門,只穿了一件普通又簡單的月白色長裙,漆黑光亮的長髮在胭脂的巧手下梳了一個雲羅髻,斜插了一根白玉簪子,將她整個人顯得秀美嬌嫩,眉宇中又會在不經意間流露出幾分不染塵世的清貴之氣。
因爲秦王府坐落到京城最繁華的一處地段,出門右拐就是最有名的榮安大街,榮安大街的街道十分寬敞,兩旁店鋪林立,商販雲集,是最受城中權貴歡迎的熱鬧地段。
福笑笑原本對逛街購物沒什麼興趣,但當初從秦州趕赴京城,以爲解決了王爺與皇上之間的矛盾就可以立刻打道回府,卻不想王爺事忙,沒個三、兩月怕是別想再回秦州城。
當日離開秦州之前,她只准備了一些現用的衣服細軟,連件像樣的首飾也沒帶幾件,便尋思着趁今日出門,順便爲自己跟幾個心腹婢女添些穿戴。
在吉祥、如意兩人的大力推薦下,福笑笑一連逛了十幾家店面,衣裳首飾買了不少,順便也給身邊的幾個婢女添置了不少身外之物。
十妹和胭脂算是福笑笑身邊的倍受器重的第一心腹,兩人早就領教過自家主子的大度和闊氣,早在秦州城的時候,福笑笑便不吝於打賞身邊的忠僕,只要對方真心實意替她辦事,得到的辛苦費絕對會多到令人驚歎。
吉祥和如意卻不太瞭解新主母的脾氣,見對方出門一趟,便出手大方的送了兩人一人一套白玉首飾,受寵若驚的同時,不免對自己當日對新主母的判斷有些汗顏。
還記得福笑笑初到京城王府,因爲送了一些看似上不得檯面兒的禮物,以至於王府的下人都以爲王妃會這樣小家子氣,與她並不高貴的出身有關。
慢慢相處過程中,衆人漸漸對王妃改觀。
先不說她當日送給衆人的那些花茶和裝有特殊香料的荷包確實對人體很有好處,就連那些繡工極好的帕子,用的也全部都是上等蠶絲繡制而成。
而王府那些下人真正對王妃生出好感,是因爲衆人發現王妃處事非常公正,不會因爲旁人諂媚便對其高看一眼,也不會因爲下人木訥而對其生出嫌隙。
就說兩年前,塵霄閣裡一個負責灑掃的小婢女在做事的時候不小心打破了房間裡一隻價值數百兩銀子的白玉花瓶。數百兩銀子在有錢人眼中或許不是什麼大數目,對於她們這些每個月只能領到幾兩銀子的婢女來說,絕對稱得上是一筆龐大的數額。
那婢女自知惹禍上身,本以爲這次死定了,當時便傻了眼,癱跪在地上的同時,不小心被花瓶碎片傷到了手臂。
結果王妃非但沒怪罪那個婢女,反而還讓人取來藥箱,親自給那嚇得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小婢女包紮傷口。
事後,王妃並沒有怪罪小婢女的無心之過,只吩咐她回去好好養傷,傷口未癒合前切莫沾水感染,又送了一瓶據說塗上之後便不會讓皮膚留疤的藥膏,仔細講解了一下藥膏的具體使用方法,便將臉色被嚇得慘白不已的小婢女給打發了出去。
當時所有的人都以爲王妃之所以這樣做是在做秀,日後定會尋個機會找那小婢女的麻煩。
事實證明,衆人的擔心都是多餘的,王妃是真的沒將一隻玉花瓶放在眼裡,事後也沒在其它事情上找那小婢女的麻煩。
相處時間久了,衆人也漸漸摸清了王妃的脾氣,只要認認真真在府中當差,不在背後幹偷雞摸狗,吃裡爬外的勾當,王妃對於身邊的下人還是非常寬容的。
除了寬容之外,王妃在出手方面也十分大方,若哪個下人差事做得好,不但能獲得王妃的表揚,還能給予對方一筆不小的獎勵,無形中提高了不少人的幹勁兒。漸漸的,也讓人對這位新王妃生出了不少好感。
吉祥和如意萬分慶幸,被王爺娶進家門的主母,不是刁蠻跋扈又不講理的大小姐,萬一府中真迎來那樣的主母,下人們苦難的日子也便隨之而來。
總之,從前那些瞧不起福笑笑出身的下人,經過短短數日的相處,無不對王妃有了新的改觀,甚至在心中暗想,如果王爺與王妃可以在一起一輩子,他們的未來便有福了。
福笑笑並不知道自己在下人心目中的印象,在短短時間內竟發生了這樣巨大的變化,她只是按照本心行事,沒有討好之意,也沒有做秀之嫌。
人人平等這個觀念在前世被她堅持了二十多年,就算魂穿到這個講究尊卑制度的時代,讓她仗着自己的身份將別人視爲螻蟻踩在腳下欺負,她還是沒辦法做得出來。
這次出門,她大手筆的買了不少身外之物,幸虧她今天帶的人多,
不然一下子買這麼多東西,如何搬回王府,恐怕都是個難題。
福笑笑不是沒想過讓店掌櫃將她買到手的東西直接打包送回王府,可她今天之所以低調出行,就是不想暴露她秦王妃的身份,於是便苦了身邊幾個婢女給她當苦力。
不過十妹等人這苦力當得卻是甘之如飴,沒辦法,自家小姐出手實在是闊綽大方,不但自己買了許多衣裳首飾,就連她們這些當婢女的,出門一趟也是賺得盆滿鉢滿。
踏出首飾店的大門,吉祥便開口提議,“王妃,前面那家就是咱們京城最具特色的福滿香素菜館,店裡所有的菜都以素食爲主,不過做出來的味道卻比加了葷的還要美味。您之前不是說肚子有些餓麼,不若去那素菜館嚐嚐味道,等添飽了肚子再繼續逛也不遲。”
福笑笑確實覺得有些乏累,而且京城裡的商鋪也不是一天就能逛得完的,若是想逛,下次找機會再出門就是。
這麼一想,便答應了吉祥的建議,決定去她推薦的那家有名的素菜館添飽肚子再做下一步決定。
就在主僕五人離開首飾店準備往素菜館的方向走時,迎面跑來一輛馬車,速度快得差點將毫無防備的十妹給撞飛。
福笑笑眼疾手快,伸手抓了十妹一把,用力將她拉至自己的身後,馬車的車身堪堪擦過十妹的鼻尖,再有一分偏差,十妹那張臉估計就保不住了。
胭脂和吉祥等人皆被這驚險的一幕給嚇得破口尖叫。
十妹雖然被自家小姐救了一命,但剛剛被拉扯的力度太過龐大,她重心不穩的直接摔倒,手中提着的東西全數掉落在地,其中有兩隻翡翠花瓶價格最是昂貴,是福笑笑花了五百八十兩銀子,從京城一家名叫珠玉閣的店裡買到的。
那兩隻翡翠花瓶是一對兒,玉質極好,做工也精緻,雖然跟同類型的花瓶相比,這對兒花瓶的價格偏高,但福笑笑向來相信第一眼緣,於是連價錢都沒講,直接掏銀票付錢。
結果十妹剛剛這一摔,價值五百八十兩的翡翠玉花瓶徹底摔成碎片,連帶着其它幾件價格相對便宜些的玉器也沒能保住。
福笑笑又懊惱又心疼。
但凡有點常識的,都知道榮安大街這種人多又熱鬧的地方不宜快速趕車,東西摔碎了損失的只是銀兩,這要是撞了人,釀下的就是人命。
眼看着那輛馬車在闖下大禍之後不但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所到之處,還引起人羣中的一片恐慌。
有幾個正在路邊玩耍的孩子並沒意識到事態的嚴重,仍舊嘻嘻哈哈在路邊你追我跑,笑鬧得不亦樂乎。
兩旁有賣東西的小販在那聲嘶力竭的大喊,讓孩子們趕緊躲到路邊,千萬不要被車給撞到……
可是小孩子的反應速度不能與成年人相比,眼看着車子就要將那幾個小孩子撞飛,福笑笑心頭一緊,順手將剛剛逛街時買的一根玉擀麪杖對着那輛疾馳而去的馬車扔了過去。
因爲從小學跆拳道的關係,福笑笑的身體素質鍛鍊得相當好,當年讀高中的時候被鉛球社的社長看中,直接成了鉛球社的一員,並不費吹灰之力成了鉛球社中的佼佼者,所以甩出一根玉擀麪杖對她來說簡直就是小菜一碟。
只見那根擀麪杖在她的操控之下,精準無比的飛向馬車的車輪,車子受到了阻礙,被迫停了下來,前面疾馳的馬兒發出一陣嘶鳴,後面的車廂被迫橫在路中,由於慣性,直接撞翻了路邊幾個小販的攤位。
人羣中傳來一陣驚呼,那幾個小孩子這才意識到危險剛剛與他們擦肩而過,雖然沒了性命之憂,幾個小孩卻被嚇得一屁股坐倒在地,哇地便開始放聲大哭。
一時間,榮安大街最繁華的一處地段竟亂成了一團,不少老百姓紛紛圍過來看熱鬧。
這時,被迫停下來的車廂裡走下來三個姑娘,爲首的那位姑娘滿身富貴,年紀大概十七、八歲,穿金戴銀,一看便知出身不俗。
另外兩個姑娘頭上梳着雙螺髻,年紀略微小一點,看樣子像是服侍那位富貴小姐的兩個貼身婢女。
其中一個婢女滿面怒容道:“何人如此大膽,竟敢當街攔阻我家小姐的去路?”
在場圍觀的衆人原本滿面怒容,在看清那幾人的長相之後,面上紛紛露出幾分怯意,似乎對方的身份讓老百姓頗爲忌憚。
吉祥看清對方的模樣,臉色也是微微一變,附耳在福笑笑耳邊輕聲道:“王妃,她就是大理寺卿樑天佐樑大人家的嫡二小姐,樑美玉。”
吉祥聲音不大,福笑笑卻聽得一清二楚。
雖然早就料到這次進京,肯定會見到慕容湛那位傳說中的前未婚妻,但她怎麼也沒想到,兩人居然會在這種場合下相見。
大概因爲兩人是同父同母親姐妹的原因,樑大小姐和樑二小姐的樣貌竟有七八分相似,只不過跟當日在御花園裡見過一面的樑貴妃相比,樑家二小姐比她姐姐多了幾分靈氣。
只見對方身穿一件水藍色長裙,裙子剪裁得大方得體,將她曼妙的身材襯托得玲瓏有致。
臉上塗了薄薄的脂粉,既顯出了幾分張揚,又不失清秀本色。
憑心而論,這樑二小姐長得還是頗有幾分看頭,與前宰相白起生的女兒白蓮相比也是毫不遜色。
巴掌大的小臉,下巴略尖,紅脣皓齒,柳葉細眉,杏核眼雙眼皮,就連睫毛都是又卷又長。如果一定要從這位樑二小姐身上挑出缺點,只能說她的皮膚不夠白晳細膩,不過她臉上擦着白粉,倒是將這唯一的缺點給掩蓋了過去。
許是人羣中有人不想惹禍上身,見樑二小姐身邊的兩個婢女厲聲質問始作俑者究竟是何人時,紛紛將同情的目光落到了福笑笑的臉上。
那兩個婢女瞬間將控斥的眼神向福笑笑射了過來,非常不客氣道:“剛剛是你阻上我們樑家的馬車?”
福笑笑答得十分乾脆,“是我!”
“好大的狗膽,連樑府的馬車都敢阻,你這是活得不耐煩了吧!”
那婢女一開口,就是一陣斥罵,而她之所以敢罵得這麼肆無忌憚,是因爲福笑笑一行人出門之前並沒有盛裝打扮。
說句不中聽的,福笑笑身上穿的那件素色的長裙,連大戶人家的婢女都有些看不上眼。除了穿的普通之外,她頭上戴的首飾也是極其簡單,一隻看起來值不了幾個錢的玉簪子,那種東西在首飾店裡花二兩銀子可以買上好幾個,耳朵上更是寒酸得連耳墜子都沒戴一個,其卑賤程度從穿着上就可以瞧出幾端倪。
這兩個噓張聲勢的丫頭都是樑二小姐身邊的心腹,先不論樑家在京城佔據着怎樣的地位,就憑自家小姐的親姐姐是皇上身邊最受寵的樑貴妃,樑家的人便有足夠的資本在京城裡橫着走。
她們從小就在小姐身邊伺候,但凡京城裡叫得出名號的豪門貴女,不敢說全都打過交道,十之八、九也能混個臉熟。
可眼前那個身穿月白色長裙的女子,不但穿着打扮非常寒酸,就連那張臉也眼生得緊,想來不可能會與權貴這種身份搭上關係。
所以,那婢女開口罵人的時候,纔會罵得這麼肆無忌憚。
十妹哪裡容得下別人用這麼囂張的態度來責罵自家小姐,當場就翻了臉,顧不得自己摔疼的屁股,指着那個口出狂言的小丫頭,破口大罵道:“狗仗人勢的東西,你敢不敢將你剛剛的話再給我說一遍?”
“喲!”
對方嘲弄一笑,“這還來了一個不怕死的,居然敢在我家小姐面前如此大逆不道……”
十妹完全不給對方發威的機會,嘴不饒人道:“有功夫在這裡顯擺你家小姐,你怎麼不問問我家主子爲什麼要攔住你們的馬車。睜大你的狗眼看看,我家小姐花了一千多兩銀子買的玉器,經你們家馬車那一撞,現在碎得體無完膚。我家主子還沒找你們算賬,你們倒是惡人先告狀來發落我們的不是?別說你家小姐不是當朝公主,就算她是當朝公主,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個道理她難道不懂嗎?”
十妹之所以敢在明知道對方是樑家二小姐的情況下還這麼口出狂言,就是因爲她老早就從小姐口中得知,眼前那個看上去有些不接地氣的假仙兒樑二小姐,是王爺的前任未婚妻。
別看十妹這個人平時膽子不大,只要涉及到自家小姐的利益,她拼了命的也會對自家小姐維護到底,這也是福笑笑真心把她當好姐妹的原因。
那兩個丫頭大概沒想到在她們自報家門之後,居然會有不買賬,剛要翻臉,那位不接地氣的樑二小姐嬌如黃鶯出谷的聲音便緩緩揚起,“一千多兩銀子買的玉器?這位姑娘,吹牛皮也要限度,拿幾塊連二兩銀子都不值的東西就妄想來敲詐,你就不怕本小姐將你們這羣賤民送官查辦?”
十妹剛要開口駁斥,卻被福笑笑一把給拉了回去。
十妹可以跟樑二小姐身邊的婢女吵架,卻不能樑二小姐本人吵架。
婢女與婢女之間身份同等,就算報了官,只要她們佔理兒,別人便說不出一個不字。
可十妹要是在氣極的情況下衝撞了樑二小姐,查辦起來,十妹難免要吃虧。畢竟跟樑二小姐相比,十妹的身份確實有些卑微。
於是,福笑笑將十妹拉到身後,笑意盈盈的對假仙兒似的樑二小姐道:“看你也是大戶人家養出來的尊貴小姐,怎麼連最起碼的眼力見兒都沒有。你說剛剛被你們家馬車撞翻的這些玉器連二兩銀子都不值,我真開始懷疑,你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樑家二小姐了。聽說樑家在京城的地位極其尊貴,先不提樑大人在朝中身居要職,就是貴爲貴妃的樑大小姐被人提出來,也會讓京城老百姓震上三震。這樣富貴的人家養出來的小姐,就是你這種水平麼?”
原本掛在樑二小姐嘴邊的譏諷笑容瞬間淡去,她臉色陰鬱地瞪向福笑笑,“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懷疑本小姐的出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