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宮門口竟是劍拔弩張起來。
金納軒看了眼巍峨的宮門,飛檐翹角此刻均是被染在橘紅色的餘光之中,十分的絢爛。
抿脣擡步向前,卻是伸手示意自己身後的那些侍從放下手中的兵器。
即便心裡狂躁的想要立馬知道答案,但還是忍了下來。
凝眉嚴肅地對着那個領頭的侍衛說道:“本宮是戈國太子,還請通報求見桑納國國主。”
那侍衛似是不信,上上下下地好一番打量了金納軒,才幽幽地開口道:“可有證明身份之物?”隨後便亦是向身邊的兄弟使了一個眼色,讓他將身後的侍衛們散開些。
要說他是太子,他可真不信。
單看他身上這褶皺,怕是並未及時換衣吧?
一臉風塵的模樣,完全沒有貴爲皇族的精神頭。
“本宮身後的,便是信物。”金納軒面對那侍衛的打量,心下有些厭煩,卻也只是皺了皺眉,並未發怒。微微錯開了些許身子,便露出了身後綿延數長的箱子。皆是繫着火紅的絲帶,被綁成大花的形狀,而木箱子上則都是貼着大紅色的喜字。
這是……聘禮?
那侍衛瞪大了眼,似是從未見過這些。
心下微怔,再次看向金納軒時,也不由產生了些許的懷疑。猶豫了一會兒,便沉吟道:“還請您略等片刻,微臣這便去通傳。”說罷,便向着金納軒行了一個官禮,隨後轉身吩咐了副衛幾聲,便匆匆跑進了宮門。
金納軒頷首看着他跑遠的身影,劍眉緊鎖。
一會兒功夫過去,那名侍衛終於是回來了。上前一步,面色沉穩地向着金納軒行禮致歉,伸手作了個請的姿勢,便自動地退開在一旁。
金納軒不看他一眼,示意身後的侍從原地待命,便自己一個人走進了宮內。
現下,桑納國的皇帝,應當是在會議殿。
憑着腦海中的記憶,繞過曲折的宮道,很快他便找到了那座議會殿。門口依舊是有着不少的侍衛守着,這次見到他,卻是並未置一詞,目不斜視地將他放了進去。
金納軒兀自握緊了雙手,凝了凝眉,擡首走進。
議會殿內,一片清光,淡淡的檀香自大殿中央的那座九曲饕餮鼎爐中飄出。熟悉的味道,讓金納軒的步伐一滯,剛擡眼,便聽見了桑納國皇帝的聲音。
“太子殿下來了?”一抹明黃色的身影,隨之在一道屏風後出現。皇帝一手負在腰間,一手則是背在身後,目光幽幽地看着金納軒。
金納軒點點頭,薄脣輕啓說道:“見過皇帝陛下。”略行一禮,便起了身。
他直直地看着皇帝,目光的急切毫不避諱的表露。
這樣的神情,卻是本還有些自信能勸退他的皇帝心中微怔,不由地擔心。皇帝甩了甩袖,嘴角微勾,一雙鷹眼略柔和了些,示意金納軒一旁坐下。
卻不料金納軒雖是看到了他的示意,卻並未如此照做。
只自顧地站着,抿脣直接問道:“敢問陛下,本宮與長公主殿下……”
他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已是被皇帝打斷。“金太子殿下,朕本是打算今日便派人告知的。未料到……太子殿下已到了國內。”略頓了一頓,一張略顯滄桑的臉上露出一分苦惱和無奈,又是惋惜。“金太子殿下與朕皇兒的婚約,怕是要取消了。”
原來是真的……
金納軒微睜大着雙眼,緊緊地盯着皇帝看着。原來,是真的取消了!
喉間滾動,金納軒壓抑住內心的不平,深呼吸了一口氣才又問道:“陛下可告知爲何?本宮與長公主本已是昭告天下的關係,如今突然取消,豈不是在戲耍本宮?”他看着皇帝,一字一頓地緩緩說着,尾音微揚,卻是有着極強的壓迫感。
這番話,說的極爲重。
雖然皇帝早就料到自己這麼做,說不定會惹惱金納軒,但卻未料到金納軒會控制不住地當着他的面說。略怔過後,才緩緩開口說道:“皇兒被選爲了聖女。”
聖女。
果真是聖女麼?
金納軒微眯着雙眼,不自覺地向後倒退了一步。
他自是知道,被封爲聖女,不可再外嫁。
合了閤眼,只覺得連日來奔波的疲倦彷彿是開了閘的洪水一般,在那一傾之間奔涌而出。微微晃了晃身形,再次睜眼時,面上卻是浮起了淡淡的一絲笑意。
他望着皇帝,開口說道:“既如此,那大概便是本宮與長公主有緣無份了。”
說罷,便向後退了一步,道:“本宮祝陛下獲聖女之喜。”說的輕緩,不見絲毫的別樣的情緒。
皇帝點了點頭,說道:“多謝。”
金納軒覺得頭暈目眩,也不願再同那桑納國的皇帝多說什麼。道了句告辭之後,便匆匆自議會殿離開。
踏上漫長的宮道,初夏的微風拂上臉龐,帶着些許的微熱,愈發將他浮躁的心惹得難受不已。
現在,他該去哪裡了呢?
回戈國嗎?
金納軒頹着身子,一步一步地走着,目無焦點的看着眼前的景色。心中卻是有一個執念響起,那是他第一個喜歡上的女人,就這麼輕易地放手實在是不甘。
擡眸望向右側,一座座的宮殿巍峨而立,在霞光之中顯得異常肅穆。
那個方向,是長公主的宮殿。
不知道她現在如何了。
金納軒握緊了雙拳,斂眸將目光收回,輕吸了一口氣,步伐堅定地快步走出了宮道。到了宮外,門口守着的他的侍從們一見到他出來,便匆匆上前。
擺擺手,“回客棧。”
說罷,便率先朝着直對宮門的那條大街走去。
身後的侍從目目相對,一咬牙,也只好緊緊地跟在了自家主子的身後。
夜幕降臨,天色暗沉的彷彿被傾上濃墨一般。唯有樹梢上,一輪冰月流瀉着朦朦朧朧的光芒,似是流水,將腳下的路投亮。
金納軒站在客棧二樓靠窗的位置,身上已是換上了一套黑色的夜行衣。將黑布蒙上,一雙眼睛明亮如辰。
“殿下,不如帶上屬下吧。”
屋子裡,燭光搖曳,年輕男人低着頭站在金納軒的身後。
這次的行動,實在是危險的很。他實在是不放心讓太子殿下一人前往。
卻哪料金納軒回絕的堅定,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年輕男人,一揮手道:“必是本宮親去,你不必再多言,退下吧。”說罷,便將面前的窗推得更大了些。
夜風襲來,帶着些許微熱。
腳下一蹬,還未等那年輕男人完全反應過來,金納軒便已是躍出了窗口。矯健的身影很快便已是融入了濃濃的夜色之中,不見蹤影。
呼呼地風聲自耳邊吹過,金納軒緊緊地抿着雙脣,只想着,能夠快些再快些。
首都中的客棧,離宮門並不遠。
幾個點踏,便已是落在了只離宮門僅幾米之遠的屋脊之上。金納軒略作停頓,定定地看着宮門口的景象。
守門的,顯然是已經換了一批。
而入夜時分,已是人最爲疲憊睏倦之時。
他細細地打量着他們,顯然是從他們的臉上看出了倦意。緊抿的雙脣終於稍稍鬆懈,微微向上勾起,露出了點笑意。
等我。
抓住空檔,趁着守門的侍衛放鬆之時,金納軒一個點踏便是略過宮門。快速地行走在宮門的瓦磚之上,待成功跑遠躲進暗處,金納軒這才稍許地鬆了一口氣。
隨後,便是要邊躲開夜間宮內巡視的侍衛,邊向着她的方向尋去了。
好在他也是對宮內稍熟悉,腦中亦是牢牢地記住了長公主的宮殿的位置。不過片刻的功夫,便已是尋到。
宮殿大門緊閉,只有落在屋頂之上,方能看見裡屋的燭光仍未歇下。
金納軒走近了些,輕聲落在院中,緊貼着長公主寢宮的宮門,便很快地聽見裡頭傳來些細細碎碎的說話聲。
“長公主殿下,您就快歇息了吧!”小宮女清脆的聲音即便是刻意壓低了幾分,在這寂靜的夜中仍然顯得有些突兀。
可金納軒卻是因爲她所說的話而引起注意。
他本以爲是宮女守夜未睡,卻沒想到她也未睡麼……
心下緊了緊,不知道,她是否也是因爲自己是聖女,而被迫取消婚約苦惱?
他靜下心,等着她的回話。
“本宮如何睡得着?”輕輕幽幽的一句話,帶着不少的無可奈何。而後又是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又說道:“你若是倦了,便先去歇息吧。不必管本宮。”
“奴婢哪能先睡?”小宮女的聲音裡帶上了些許的哭腔,“長公主殿下已是幾日未能好好休息了,若是再不睡,可要把身子給累垮了。”
“垮不了,聽話。”長公主說道。
金納軒眉頭緊縮,手放在了木門之上,想要推開,卻又猶豫了幾分。
若是自己此刻這般進去,會不會將她們嚇到?若是被那宮女看見了,隨意傳了出去,又會不會影響了她的清譽?
正猶豫之時,裡面卻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讓金納軒一陣地緊張,毫不猶豫地用力一把推開了木門,大步踏了進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