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近幾月未見,似乎比之前更蒼老了些。
額上皺紋深刻如溝,一雙眼睛也是帶着些許的混濁。
背有些佝僂,只那開口的模樣仍舊未變。
“傾城啊,可休息好了?”納蘭建邦擡眼細細地從上至下的打量了一遍洛傾城,語氣更是比之前在大廳中還要溫柔。
可是,洛傾城仍忘不掉曾經的種種,不過是在她成爲碧波耶國的三王妃後纔對她好的,這樣的好,她洛傾城可承受不起。
又或許,還因爲某些她不知道的原因呢?
“嗯。還好。”洛傾城抿了抿脣,“有什麼事麼?”
不溫不火的聲音,聽不出絲毫的情緒波動。沒有怨恨,也沒有喜悅,這讓納蘭建邦微微攏起了眉心。
不過終究是舒展開,眯眼笑着說:“那便隨爹爹進宮去吧!”
一聽到進宮兩字,原本提不起興致的洛傾城瞬間眼睛一亮,擡頭急切地望着納蘭建邦似是再要確認一遍:“真的?”
“當然,爹爹何時騙過你?”納蘭建邦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洛傾城聽着一頓,心裡冷笑,這謊話說的可真順溜!
不過她現在可沒功夫嗆他,她太過想念米粒兒,太想知道他現在是否安全,有沒有受欺負,恨不得立馬就能見到他。
“那我們趕緊收拾下進宮吧!”洛傾城接下話頭,神情淡然的微一點頭道。
“已經都準備好了。”納蘭建邦十分滿意地看着洛傾城急着要進宮的模樣,想着進宮後見了太子……笑意漸濃,回過神時,卻見洛傾城仍是站在原地,望着他,似乎有話要說。
難道她又反悔了?不應該啊,米粒兒可還在宮中呢!
洛傾城此時想的,卻是納蘭珠。她不知道他們將米粒兒帶進皇宮的原因是什麼,若是爲了自己,要將自己引進皇宮的話,帶上納蘭珠是她能成功脫身的唯一辦法。
“爹,我想帶着珠兒妹妹一同去。”洛傾城開口要求道。
洛傾城如今肯去,納蘭建邦已是興奮,見她提出要求,也不是什麼過分的,便立即應允了。再說,納蘭珠也是他最喜歡的女兒,若是也能進宮被某個皇室看上,豈不是兩全之美?
納蘭建邦如是想着,自然是極爲高興的點了點頭。又瞅了洛傾城一眼道:“你和珠兒說了?”
洛傾城脣角微勾,回答道:“王姨娘知道。估摸着一會兒便能來了。”
“嗯。”納蘭建邦頗爲欣慰地捋了捋鬍鬚,似是又想起來什麼,接着說道:“傾城如今也是大了,也是明白提攜姐妹,維護相府是最爲重要的事了。爲父很是高興啊。”
“……”
洛傾城有些無語地看了納蘭建邦一眼,心裡默默冷笑,還真是夠不要臉的。她攤上這麼一個爹,當真是上輩子倒透了黴。見洛傾城不同他說話,納蘭建邦的面子有些過不去,可又礙於她往後的身份,只得摸了摸鼻子,輕咳了幾聲,以此掩飾着尷尬。
烈焰國的冬季不如位處南方的碧波耶國暖和,洛傾城只這麼站在庭院裡一會兒的功夫,便覺得身子有些發涼了。雙手輕輕地撫着手臂,
環顧四周。
自她來這院子,還未曾好好的端詳過。
她的院子,明顯是被臨時闢出來的。四周枯草萎敗,幾堆碎石更是風化成灰,只冷風稍稍那麼帶過,便輕揚起來。
“這院子,從前是做什麼的?”洛傾城輕言問道,目光則是投向了院落中央的唯一的一枝紅梅,緩緩出神。
猛然聽見洛傾城的聲音,納蘭建邦有些不適應的愣了愣。方纔順着洛傾城的目光望去,才瞭然般的點點頭解釋道:“啊,這枝紅梅啊。還是你孃親剛嫁於爲父時,親手種下的呢。如今已是這麼多年過去了……”
納蘭建邦望着那一株枝葉細弱的紅梅,感嘆着,似是回憶着流逝在光年中的曾經的種種美好。
洛傾城則是淡淡的笑了笑,心裡卻對他的話越發地鄙夷。
真是笑話,這枝紅梅不過一米多高,單看這長勢也絲毫不像是養了十幾年的。
“父親用盡苦心。”洛傾城意思意思的說了句,這才把面色略有些泛青掛不住的納蘭建邦緩了緩。
“嘖,珠兒怎地來得這麼慢?”納蘭建邦咳了咳,便扯開了話題。
此時已是午後,早先落了雪的天空依舊是白濛濛的一片。雲層單薄,幾乎看不出原先的層疊。飛翹的屋檐上,白雪覆蓋,偶爾一角露出一抹黛色。
洛傾城聞言,擡頭望了眼門口的方向。
隨機便看到一抹鮮亮的裙襬,漸漸走近。正是納蘭珠。
顯然是經過了更爲精心的打扮的,白色的錦緞,上綴着滿滿的紅梅,點點銀絲更是層層相疊,似是落雪。一頭長髮被鬆鬆地挽起,偶爾幾縷髮絲零落,蜿蜒至露着的白皙脖頸處,更顯得嫵媚動人。
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
納蘭珠微微福身,朝着納蘭建邦請安。
“女兒來遲,給爹爹請安。”隨後又看向一旁的洛傾城,雖是心裡不願,但也還是裝模作樣道:“大姐。”
“嗯,時候也不早了,我們這便進宮吧。”納蘭建邦看着光彩照人的納蘭珠,心裡一陣的歡喜,而後又看向一旁的洛傾城,愣了愣。
洛傾城卻不在意納蘭建邦,邁步率先走在了前頭。
一出府門口,只見兩輛馬車早已停好。
兩人相繼上了馬車,洛傾城跟在納蘭珠後面,門簾垂下,遮擋住了車外的視線。
馬車空間不小,坐兩個嬌小的女子還綽綽有餘,顯得極爲寬綽。然而納蘭珠卻偏偏不斜不倚的坐在了寬座位中央,盈着彩色織錦蝴蝶的袖子放置在兩側,大馬金刀的霸佔住了整個座位。
洛傾城本是不欲理她的,不想這人卻偏偏不知道吸取教訓,剛被自己“教導”過一番,還不知悔改,鐵了心的作死。她冷笑勾脣,懶懶瞥了納蘭珠一眼,隨手將她的衣衫一挑,撥到一邊,斂袖悠悠然坐下了。
納蘭珠收起了之前的溫順,一瞪眼,咄咄道:“洛傾城,這可是我專門定做的衣服,價值千金呢,弄壞了你賠得起嗎?”
洛傾城沒理她,坐下後便微微合目,似是在閉目養神,嘴角卻微微掀起,彷彿一個鄙夷的冷笑。
納蘭珠氣的一甩袖,剛要再說話,馬車驟然動了起來,她因爲沒有準備,差點向後仰倒,與巋然不動的洛傾城相比,顯得很是狼狽。
洛傾城睜開了眸子,涼涼掃了氣惱的納蘭珠一眼,漠然道:“沒長腦子不是你的錯,沒長腦子還到處作死就是你的錯了。別一次次提醒我你錯了的這個事實。”
納蘭珠氣紅了臉,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指着洛傾城,惡狠狠道:“你這個不要臉的賤人!都嫁了人還亂勾搭,現在住在我家裡你還敢這樣對我!你真當你自己已經是太子妃了麼?”
真新鮮,雖說自己不願意承認,但身份上來說她也算是納蘭府嫡系大小姐,一個庶女算個什麼?也敢指責着說這是她家……果然是沒長腦子的蠢貨。
洛傾城冷冷一笑,手指突然伸出,一仰身,逼近納蘭珠,指尖啪的點在納蘭珠身上,於是,本是滿臉囂張的納蘭珠頓時面色一僵,動不了了。
“洛洛洛傾城……你做了什麼?”納蘭珠面色一白,倉惶的叫喚道,“你要是敢動我,爹爹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點穴,不懂嗎?蠢貨。”洛傾城懶洋洋一翻白眼,她翻了個身,看着驚慌的納蘭珠,一撇嘴,“還有,納蘭珠,別忘了現在你們算是有求於我,你若再這般發瘋,別怪我說話不作數。”
納蘭珠脖子一哽,頓時不敢再開口了。
如此安靜了一會兒,洛傾城稍稍休息了一會兒,才又睜開眸子,隨手解開了納蘭珠的穴,淡淡道:“過來,我有些東西要叮囑你一下。”
“什麼東西?”納蘭珠從一恢復自由,立刻就自發的縮到了車座另一邊,瑟瑟的盯着洛傾城,驚疑問道。
洛傾城打量了她一眼,不由嗤笑:“我又不會吃了你,本王妃不吃人的。”
她直起身子,壓低了聲音,淡淡道:“納蘭建邦爲了以防萬一,一定會一直盯着我們,不過後宮寢殿縱然他是宰相也是不能進的,但是進了寢殿我們必然沒辦法換衣服,所以,”她細眉微皺,“我們只有在擺脫納蘭建邦以後,進寢殿之前,說我們要去方便,纔有機會換過來。”
提及自己貼身問題,納蘭珠不由也緊張起來,不由自主的往洛傾城身旁靠了靠,咬脣道:“萬一出意外呢?”
洛傾城一鎖眉,瞪她一眼,“不會有意外!”她輕咳了一聲,又壓低聲音罵道:“我拜託你能說點好的麼?這還沒開始呢你就說晦氣話,生怕我們遇不到事故嗎?”
納蘭珠習慣性的張嘴想罵,卻又突然想起洛傾城那厲害的嘴皮子和她的功夫,頓時一縮,鬱悶道:“我也只是以防萬一。畢竟皇宮不比外面,稍有差池,我們就死定了。”
真謝謝您還知道這一點。洛傾城嗤笑,她揉了揉眉,淡淡道:“放心吧,只要你看我的眼色行事,就不會有問題。”
見納蘭珠還是有些猶猶豫豫的,洛傾城不得不又加了劑狠料,“難道你不想嫁給太子,做萬人之上的太子妃了麼?而且……以後還很可能是皇后哦。”最後這幾個字說的極輕,就像微風拂過,若不是在這靜謐的空間裡,她們倆之間捱得不遠,納蘭珠幾乎聽不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