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深紫色的長裙,上頭則是繡着點點紅梅,金線銀線更是交錯相疊,在日光下泛着銀光。頭上釵着各式珠寶,一支墨綠碧玉嵌在金器中,更顯雍容華貴。
王氏一進來,便是臉色陰鬱。
她怎麼也沒有料到,洛傾城會再次回到相府,眼看着她的孃親再次搬到了正房,成爲了管家主母。而現在,她回來後,老爺對她的態度更是她的兩個女兒所不能相較的。
再這麼下去,她王氏在這相府裡,可還有立足之處?
“你來做什麼?”洛傾城坐着,手上捻着一塊香酥軟糕,語氣頗爲輕鬆地說道。王氏見洛傾城看見自己也不行禮,本就生氣,更是怒火上行。三步兩步便衝到了洛傾城的面前,以指相指道:“不過離開了相府些日子,竟連規矩也忘了!見了長輩也不行禮?”
可洛傾城卻是嘴角微微一勾,一臉詫異地看着王氏,毫不緊張地緩緩說道:“本妃看來,倒是王氏你不懂得規矩了。本妃好歹算是王室裡的人,你又算什麼東西?”
本妃……
王氏默唸着洛傾城的話,是啊,她都差點忘了。眼前的這丫頭,已是飛上高枝的鳳凰了。似是禁受不住地連連向後退了幾步,怔怔地看着一派悠閒的洛傾城。
如果,如果不是她的身份特殊,又怎麼會輪得到她呢!
她的女兒,明明就不比她差!
王氏憤然,可轉念一想便又想到了什麼,原本駭然的臉上卻是浮起了笑意。帶着冷意,眼眸上挑,濃濃的陰鬱和嘲諷卻是如何也掩蓋不去。
“洛傾城,你別以爲自己成了三王妃就得意了。你的孩子可不是他的!”王氏踱了幾步,顧自尋了個位置坐下,帕子輕輕掩脣,笑着道:“那三王爺可是不知道這孩子是誰的呢。你說,要是讓他知道了,是咱們當朝太子的,又會是作何感想?”
洛傾城聞言,擡眼深深地看着王氏,不由暗自遲疑。難道米粒兒,真的都如他們所說,是火焰燚的嗎?
王氏抓着洛傾城失神的機會,忙又喋喋不休道:“喲,這是心虛了?”
面上雖是裝作輕鬆的模樣,可私下交握的雙手卻是暗自用力,尖銳的指甲掐着手背,如針刺般的疼痛,叫她保持着清醒。
“本妃爲何要心虛?”洛傾城別過眼,看向別處,心下卻是猜測着王氏此番的來意。忽而想起之前納蘭珠所說的話,莫非是因爲知道自己又要再嫁給火焰燚,出於嫉妒?
洛傾城微怔,心裡卻是冷冷地笑了起來,當真是可笑的一家人。
自己已經嫁給了凌皓墨,如今他未死,她又未犯七出。又何來的再嫁?
僅僅憑米粒兒的生父,有可能是火焰燚的嗎?
當真是笑話!
“莫不是姨娘不喜看到本妃麼?可本妃尤記得,當初對本妃極好的,可是姨娘啊。”洛傾城看着王氏,將姨娘那兩字唸的極重。又偏偏說她待自己最好,這一番話下來,更是將王氏憋得臉色泛紅。
狠狠瞪着洛傾城,王氏終於是忍不住了。
“當初明明說好的!離了這王府便不
再回來,可你看看,你又都做了什麼?”王氏騰地一下自椅子上站起,幾步便站在了洛傾城的面前,渾身顫抖着。雙眼微微泛紅,滿身的怒意都散開。
可洛傾城卻不爲所動。
果然是被她猜中了嗎?
洛傾城笑了笑,滿眼真摯地看着憤怒的王氏道:“傾城這次回來,也是因爲想看看姨娘。姨娘當初待我和孃親這麼好,傾城自然是不會忘記的。”
“你又是在胡說些什麼!趕緊給我滾回那碧波耶國去!”王氏被洛傾城的話氣得塞住,漲紅着臉怒斥她。
“喲,姨娘這般生氣可是不好的,要是氣壞了身子,可多不值當啊。”手指微微擺了擺,仍是滿臉的笑意,並未因王氏方纔說的那些放肆的話而生氣。
攏了攏衣袖,臉上的笑意越發加深。
洛傾城的挑釁,成功的讓王氏氣得一巴掌拍在了木桌上,震得桌上的瓷杯叮噹作響。屋子裡的聲響頗大,引得外院丫鬟匆忙跑了過來,卻也被合着門關在外頭。“王妃可是有事?”丫鬟清朗着聲問道。
洛傾城深眼看向王氏,薄脣輕啓道:“無事。”
似是這一句話後,王氏原本僵硬着的表情才稍顯放鬆了些,右手扶着扶手,緩緩坐了下去。聲音倒比之前柔緩了些:“傾城,姨娘也不想這樣的。可是,你明明知道……”
“明明知道姨娘你不喜歡我回來是不是?”洛傾城一把搶過了王氏的話頭,不緊不慢地說道,偏偏將她的心事全給說了出來,惹得她臉色一片緋紅。洛傾城瞧着,又繼續道:“姨娘的心思,我怎麼不懂?姨娘不就是覺得,我回了這相府,孩子又是太子的,說不準就又會嫁給太子,成爲太子妃了是吧?”
“你……”王氏瞪大了眼看着洛傾城,驚訝於她竟敢把這些全都直接說了出來。
“姨娘的孩子尋不得如此好的人家,便嫉妒我卻能再三高嫁。傾城說的可對?”
直接明瞭的將王氏的所有心思揭露開來,洛傾城瞧着王氏漸變的臉色,心裡卻沒有了之前想象中的舒爽。在她看來,現在的王氏就像是一隻孤獨無援的狐狸。詭計多端,想要替自己的女兒謀個好姻緣,卻仍不明白什麼纔是最好的。
在她的心中,唯有嫁給身份顯貴的人,她的女兒才能夠幸福。
可卻並不知道真正的幸福是什麼。
洛傾城嘴角微挑,卻是笑不出來了,心裡反而有些酸澀。
真是有些可悲,她倒是要同情她了。
王氏被洛傾城這麼說,心裡憋着的氣更是蹭蹭上竄,將要再說些什麼以此反駁之時,卻只聽洛傾城又緩緩說道:“姨娘且不要着急。到時傾城進宮,自然會帶上納蘭珠。”
“真的?”
王氏起先聽着詫異,繼而狐疑。她洛傾城有這麼善良,會同意帶着她的女兒一同進進宮?她可是記得,當初自己對洛傾城和大夫人百般刁難,她應該恨自己纔對,又怎麼如此提議?
難道是有什麼打算麼?
王氏雖想替自己的女兒攀個高枝,卻也不願將女兒交到洛傾城的手上。
誰知道那丫頭會對自己的女兒做出什麼事來?若是以此報仇,女兒一人在宮內,孤苦無援,吃虧的可是自己的女兒!
王氏沉默之間,心裡的計量已是打了千千萬。
洛傾城則是一臉淡然地捻吃着糕點,瞧着王氏糾結模樣,更是一點也不着急。反正她是會同意的,只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不過片刻的功夫,王氏便語氣放緩的問道:“你這麼做可是有什麼目的?”
洛傾城的手指輕輕地扣着桌面,擡眼暼了一眼似乎還深藏心眼的王氏。“當然是有目的。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將納蘭珠怎麼樣的。”
“不會怎樣?我該如何信你?”王氏微微皺眉,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故作沉穩地看着洛傾城,卻始終猜不出她的想法。
洛傾城瞭然,笑着說道:“給你女兒一個機會,說不準能讓她當上太子妃,這樣的條件也不願意麼?”洛傾城使出了最大的牌。
王氏此次來她這,不過就是出於嫉妒,歸根究底,是要替女兒尋回場面。而太子妃,是她所覬覦已久的,若是自己提出能幫納蘭珠得到太子青眼,她又怎麼可能會不心動呢?
“你……你當真願意?”王氏眉眼微微上挑,顫動的嘴角暴露了她內心的喜悅。
“自然。我是三王妃,又怎會再成爲太子妃?”
“那,你需要我怎麼做?”
“姨娘果真聰慧。不過,不需要你怎麼做,我進宮後,會同納蘭珠互換身份,屆時……”洛傾城頓了頓,眸色明亮的看着王氏。她不語,王氏也能順着她的意思猜到了幾分,當即便高興起來。
不管是洛傾城的大小姐身份也好,還是憑着納蘭珠自己的本事也罷,只要能奪得太子的青眼……便等着受寵吧!
王氏想着,便有些按耐不住地得意起來。心情舒爽,連帶着對洛傾城也越發地好了起來。
“傾城你說的,姨娘都明白了。你就放心吧,定不會讓珠兒出任何差錯的!”王氏腆着臉,有些討好的笑,完全沒有了方纔氣盛時的姿態。
洛傾城淡淡的笑着,也不再應聲。
一片靜默。
王氏心情激動,頗有些坐立不安。只等了一會兒,見洛傾城也是一副頗有些疲倦的樣子,便極有眼色的提出要走。
洛傾城應了聲,便讓一直守在外頭的丫鬟送送。目送王氏遠去,洛傾城望了眼裝飾琳琅的屋子,突覺無趣。
若是有可能,她再也不想回這相府了。
真是太累。
鬆了鬆肩膀,便打算回屋子裡稍微歇一會兒,卻不料剛坐下便有丫鬟來彙報道,說是老爺來了,要見她。
洛傾城微微嘆氣,擡手檸了擰眉,只好再次返回外廳。
剛至外廳,一股淡淡的清香慢慢地侵了過來,讓身心皆有些疲倦的洛傾城倒是聞着放鬆了些。
擡步走至屏風處,便瞧見之後一抹高大的背影。
“爹。”洛傾城輕提了一口氣,快步上前,走到了那男人的身邊。對面而立,方纔看清了他的面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