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青木瓊雖然藐視金尾戟,卻沒有動手的意思。因爲,她已經發現雙雄被打敗了。她不可能是大禹的對手,在這整片靈淵大陸上,也只有琴帝與白龍這樣寥寥幾位聖靈巔峰級別的強者,可以壓制住大禹。當然,最強的那位,是可以打得大禹毫無招架之力的,那就是她娘——青木聖母。
風、火、水、雪四國掌門與江楓這樣至靈強者,已經注意到了百里之外的情況。大禹騎是虺倀獸,極速向這邊飛馳而來。
青木瓊擡起玉白手指,輕啓紅脣,將其咬破,殷紅的血滴流了出來。
起初金尾戟以爲她是想動用什麼攻擊靈術,接着,見她在面前的空氣中,劃出一串晦澀的古咒紋,神色不禁大變。
“血咒靈影鏡!人間竟然還有這種上古靈術?”金尾戟仰望着聖靈守護結界頂端的青木瓊,急忙轉臉詢問原野,“她是什麼來頭?”
“青木妖母之女。”原野虛弱地望着那古怪的血咒,不是它是幹什麼用的。
“什麼?!!!”金毛戟驚恐地叫了起來,他雖然沒有來過人間,但也聽說過這裡曾出現了一位神魂之王,而且就是死在青木與紫火兩大妖祖手下,“快逃,她要召喚出那個老怪物了!”
“什麼是血咒靈影鏡?”江楓神色凝重地扭頭詢問風國掌門。
風國掌門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
“那是一種從冥界傳入人間的召喚術。這血靈鏡會同時出現在有血親的兩人面前,只要這邊的人進入鏡中,另一邊的人便會走出來。不管距離有多遠,抑或是在靈、人、冥不同的三界中,兩人都可以做到瞬間移形換位。”蛇婆悄然出現在江楓身邊,聲言顫抖着說道。
迷路的小仙,不久之前剛被她找到,也被帶了過來。
“黑木頭……”小仙看着遠處懸浮在湖面上的傷痕累累的原野,心中驀然疼痛,剛欲向前衝出去,便被蛇婆攔住了。
蛇婆拿出一枚拳頭大小的潔白的蛇蛋,與一條灰色布帶,交給她,說道:“把蛇蛋交給大禹,然後再帶原野離開。”
“嗯。”小仙接過蛇蛋與灰色布帶,點了一下頭,擡起肉嘟嘟的小腳丫,毫無阻礙地穿過了聖靈守護結界。
“快走!”金尾戟猛然抓住原野的胳膊,奮力將他拋向北面十里開外的水面上。接着,他擡起金色三角叉,對準聖靈結界正上方的那枚,一丈長半丈寬的印有血咒的靈鏡,瘋狂凝聚魔氣,最後揮臂擲出。
三點極黑的魔氣,旋繞着出現在金色三角叉的尖端,極速刺向血靈鏡。然後,那柄三角叉卻沒有對血靈鏡造成絲毫損傷,彷彿刺入水幕中一般,悄然聲息地沒入靈鏡之中。
青木瓊看着面前血靈鏡中的人影,微微躬身點頭,然後擡步走了進去。
“這下完了。”江楓知道接下來即將發生什麼,不禁嘆息一聲。
“嘭!”一道被速度引起的****的水浪陡然終止,四濺的水花中,大禹一手提着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少翁,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金尾戟,莫名其妙地問道:“你是誰?怎麼回事?”
被他騎着的虺倀獸,張嘴丟掉被打到重傷昏迷的代神,怒道:“老匹夫,向上看!”
大禹急忙仰頭,順着金尾戟的目光,望向結界頂端。一道由木靈凝聚的、印有血咒的靈鏡前,青木瓊已經走了進去。鏡子另一面,突然伸出一隻染着血紅趾甲的、白潤如凝脂般的腳,然後是一條沾染着點點血跡的白如冰雪的腿。
一個長像與青木瓊極其相似的女人,穿着一件青赤色繡着古藤紋的束腰浴袍,走了出來。她有着一頭閃耀着綠色熒光的黑色頭髮,髮梢正滴着鮮紅的血滴,一臉妖豔的臉,可傾城傾國傾天下。與青木瓊不符的是,她的那雙美麗的媚眼中,少了一份少女氣息,而多了一種威嚴、睨視萬物的氣勢。還有那妖嬈的身姿,曼妙無比,但是在她的威名與氣勢下,天下卻沒有幾個男人敢擡起頭,看她一眼。
待她手持金尾戟投進的三角金叉走出來時,她身後的血靈鏡悄然消失。然而,天空中竟然無端地凝聚起了大片青色烏雲,遮天蔽日般,迅速蔓延在着,原本明媚的陽光倏地消失,森然的青光幽幽地充斥在天地之間。
大禹見青木妖母已到,心中陡然沉了一下,一切都不可逆轉了。可是,他突然大笑起來,嘲諷道:“老妖母,第一次見面,你這身打扮,真是驚豔啊!”
“可惜了我的千嬰浴。”青木妖母並不在意自己的衣冠不整,在她眼中,人間除了琴帝,別的男人都不配欣賞她的美貌。
“千嬰浴,你果然惡毒!”大禹雖然不是什麼仁慈心腸,但殺千嬰取血,用來泍浴,這種人神共憤之事,任誰聽了都會咬牙切齒。
“嗯?”青木妖母的身影,倏地出現在大禹面前十丈遠的地方,睨視他一眼,並未與他講話,而是瞥了一下,十里開外的站立在水面上的原野。
“嘭、嘭、嘭、嘭、嘭、嘭……”數道血柱倏地從原野身上暴射出來,他察覺不到任何靈力攻擊,也感覺不到絲毫靈魂壓迫,僅僅是被她瞥了一眼,身體中的血脈便瞬間逆爆,本源之靈同時泄散一空。
他雙目空洞地跪在水面上,兩臂顫抖地支撐着身體,努力不讓自己倒下去。僅僅一眼,就差點要了他的命。
這種強大,如山嶽一般,壓迫在鏡面之上,所有在場的人都無法撼動。
“快帶他走!”大禹已經看出金尾戟是惡魔身份,便沉聲說道:“我會爲你們爭取一點時間。”
此時,大禹額頭上已經冒出了痛苦的汗滴。青木妖母出現的瞬間,已經散發出了深層靈壓。這種恐怕的攻擊,只有至靈級別的高手,才能察覺到,並運用靈力抵抗。凡是察覺不到這種靈壓的人,已經陷入了極度危險之中。因爲,他們的性命已經掌握到了青木妖母的手中,只要她意念一動,便可將其壓爆成一團血霧,令其屍骨無存。
“你眨眼時間都拖延不了。”青木妖母搖了搖頭說道。接着,她突然看見一道白影閃過,眼中不由掠過一絲吃驚,“小仙?”
小仙衝出聖靈結界之後,手中的灰布條便化爲一頭兩丈長的黑蟒,載着她,騰飛着向大禹衝去。她並沒有理會青木妖母,而是抱着白色蛇蛋,駕馭着黑蟒,倏地從大禹身邊馳過。虺倀獸的那條蛇尾,突然幻化出蛇頭來,神不知鬼不覺地將白色蛇蛋咬住,快速吞下。
金尾戟見小仙站在黑蟒身上,劈波斬浪地向原野衝去,便身形一閃,落到黑蟒身上。
“哈哈!”青木妖母倏地大笑起來,擡起雙臂展開手掌,兩團濁青色木靈火焰繚繞升騰,道:“本祖現身,你們一羣鼠輩,也想從我手中將人救走?”
說話間,遮天的青色烏雲裡,陡然滾動起轟隆隆的雷鳴之聲,萬道閃爍着刺目青光的粗大閃電,轟然墜落在怒浪狂濤的浩淼鏡湖上。
一切生靈,都在她的笑聲中戰慄起來。
虺倀獸馱着大禹不斷後退,同時甩動着暈騰騰的碩大腦袋,發出低沉的怨罵聲,“老匹夫,老子可是古遠時代的主宰者,爲了那個小鬼,不但是損失了一枚逆生果,這次更是連老命都要搭上了。”
“事以至此,抱怨何用?”大禹齜牙咧嘴地承受着這種強大的靈壓,已經不抱能活下去的希望了。面對這種級別的老妖祖,連掌管人間的賢靈村都曾妥協過,此時還有誰敢冒頭幫他?
小仙感覺不到任何危機,只是她搞不明白,爲何她們快速飛馳衝向原野,短短十餘里的距離,卻怎麼都無法拉近?
“哎,她太強大了。”金尾戟嘆息道:“我們每向他衝進一步,他就在她的掌控中,自動後退一步,這樣永遠也不可能靠近他。”
“那該怎麼辦?”小仙焦急地看着,跪倒在湖面上的神情恍惚的原野,他的性命岌岌可危,隨時都有可能死在青木妖母的意念之下。
“除非能切斷她的靈壓,才能擺脫她的控制。”金尾戟搖了搖頭,“但是,眼下沒有人能做到。”
“快,將他們全部轉移到天山去!”風國掌門急忙吩咐身邊的一些至靈強者。
聖靈守護結界已經抵擋不了青木妖母的靈壓,一個又一個真靈以下的弟子,無端地昏迷倒地。所有聖地的掌管者都慌了,他們迅速結出靈獸,將所有人都轉移走。已經昏迷的江舞雲,也被一名風國長老帶走了。這種級別的對峙,已經無法觀戰了。而且,搞不好整座霧海天山,都要毀於一旦。
片刻之後,山脈頂端的皚皚白雪上,只留下六人。分別是江楓、蛇婆,與四國的第一掌門人。
宗煜與青池這纔敢冒出水面,分別扶着重傷的雙雄,跪到在青木腳下的水面上。
“爲何察覺不到白與紫的氣息?”青木妖母睨視着自己手下問道。
“回聖母,白妖前輩與紫妖前輩已死。”宗煜戰戰兢兢地回道。
“也罷,既然找到了聖刀,他們死了就死了吧。”青木妖母淡然地說道。接着,她轉過身,倏地出現在蛇婆面前,並不着急捕捉原野或對付大禹,因爲他們的命都已經落到了她的手掌心。
“我們又見面了。”青木妖母戲虐地看着蛇婆,道:“上次見面,你還是被譽爲美貌勝我一籌的天下第一美人,現在竟然老到這般地步,連靈力也幾乎消失殆盡。人類真是可悲的東西,就算修爲再高,也逃不過時間的折磨。”
蛇婆冷哼一聲,蒼老的眼皮微微跳動一下,沒有理會她。
“咦,好英俊的後輩。”青木妖母對蛇婆已經索無興趣,便轉身看着江楓,伸手如刺破窗紙般,刺穿了聖靈結界,用微涼的指尖,勾起江楓的下巴,媚笑道:“你是就他們這些人像寶貝一樣保護起來,準備對付我的小傢伙?”
江楓身體猛然顫動一下,急忙躍到四位掌門身邊,在這種強大的巨妖面前,他不敢有絲毫傲氣,只能集中所有注意力,謹慎對待她的一舉一動。
“怎麼?你們五人想聯手對付我?”青木妖母不屑地看着那五人,心中並不希望所有人都聯手,不然就算她能獲勝,也會受傷,而且還可能導致妖花藏龍刀再次遺失。
“如果你敢欺人太甚,就是在逼我等玉石同焚!”火國掌門凜然地說道。
“那我要是出手殺了那個不知死活的傢伙呢?”青木妖母指的便是兩次招惹她的大禹。
“他已經被除出聖地,與我們等關。”風國掌門沉聲說道。與聖地相比,他已經顧不上顏面了。
“狡猾又可悲的人類。”青木妖母冷笑一下,她的目的達到了,只要不是所有人聯手,大禹一人對她就沒有什麼威脅。
江楓難以置信地扭頭看着風國掌門的臉,他不敢想象這種話會出自己師父之口。他張口想爭辯一句,卻聽見掌門低聲咳嗽一下,便只好將話收回。在這種絕對實力前,所有人都害怕了,包括他自己。
“哎。”大禹輕輕嘆息一聲,這樣的結果他已經猜想到了。只見他從虺倀獸身上躍下,跪倒在半空中,悲壯地低下頭。
“嗯?”青木妖母轉過身,好奇地看着他,道:“怎麼,被嚇得跪下?想求本祖饒你一命?”
“娘,孩兒不孝。”大禹跪的方向正是蛇婆所站的位置,時隔這麼多年,他再次跪拜在蛇婆面前,是行孝,是懺悔,也是訣別。
淚水從蛇婆耷拉的皺紋中流下,她扭過身,悲涼地拄着柺杖,走回了滾滾霧海之中。
“不要!!!!”原野嘶啞的哀嚎聲,迴盪波濤滾滾的鏡湖上,他提着妖刀渾身是血地站了起來,看着遠方那一幕,他知道意味着什麼,一位曾經救過他的人,將爲再次拯救他而死。
“主宰靈域!!”大禹倏地從背後抽出兩柄古樸的黑刀,瞬間躍起,斬向青木妖母。
握在青木妖母手中的金色三角叉,倏地遍佈出道道青色靈紋,被瞬間煉製成她的武器。
“嘭!!!!”雙刀斬在青金色三角叉上,閃耀出一團刺目的綠光,一層百丈寬的木靈之域,瞬間出現在鏡湖之上。
被籠罩在其中的青木妖母大驚,她萬萬沒有想到,他會動用所有本源之靈,只爲阻擋她的深層靈壓。
原野身體一陣輕鬆,脫離了木靈控制,猛然躍起,直衝小仙而去。
“黑木頭!”小仙帶着淚痕,驚喜地看着即將衝到眼前的原野。
然而令小仙匪夷所思的是,他竟然與她擦肩而過,並沒有選擇在這大禹用性命換來的短暫機會中逃走,而是提着妖刀,駕馭着邪靈之力,極速竄向大禹結出主宰靈域。
“回來!!”小仙急忙駕馭黑蟒掉轉方向,朝原野追去。
綠色的主宰靈域之中。須臾之間,青木妖母與大禹便交戰百餘回合。最後大禹不敵,被一叉穿透了胸口,挑了起來。同時,她另一隻染着赤紅指甲的手,穿透了主宰靈域,射出五道青色光芒,冷笑道:“不知死活的莽夫,險些讓你陰謀得逞。”
大禹看着綠色靈域外,極速衝來的原野,憤怒地咆哮道:“爲什麼回來!!!”
震耳發潰的巨聲,震動在浪濤洶涌的湖面上。原野充耳不聞,依然瘋狂催動着邪靈,飛衝過來。他對死亡的恐懼,已經阻礙不了狂熱的心內。
“真是——”金尾戟搖了搖頭,已經不知該說什麼。他倏地躍起,擋原野面前,五道極速射來的青光陡然化爲五根詭異的青藤,其中有四條抽打着纏繞到他的身體上,旋即生出無數細小卻極其堅韌的纖細根鬚,如織繭般將他迅速包裹起來。
原野恍惚的目光陡然晃動一下,剛想揮刀斬向那些青藤,一道黑色閃電,瞬間出現,劈墜到湖面上。金尾戟用自己身體,爲他擋住了一擊。
“快逃!不能讓他白死……”金尾戟的聲音迴盪在空氣中,他的身體卻化爲一道黑色閃電,帶着青木妖母的靈藤迴歸深淵。
饒是如此,還有一條青藤依然存在,它如毒蛇般鬼魅地甩動着,纏向原野。可是,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它竟然被一直隱藏的黑妖抓住了。
“你?”原野迷糊地看着黑妖,徹底蒙了。
“剛剛見識了她的真正實力,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天真。可笑的是,我竟然一直幻想着爲祖先報仇。”黑妖慘然一笑,任由青藤瘋狂纏繞在他身體上,將他的身體勒得變形扭曲,“雖然我知道不可能,但還是希望你能成爲祖先那樣的人。”
“嘭!!”青藤束縛之下,黑妖瞬間爆成一團血霧。
“渺小的畜生,竟然敢背叛本祖!”青木妖母憤怒地說道,同時魂念一動,靈壓瞬間襲向原野。但是,小仙終於在這短暫的間隙中,靠近了原野。
她猛然躍起,將他抱住。
一道白色的時空之門,旋即開啓。
“小鬼,記住,你的命是用一條亞聖的命換來的,一定要給老子好好珍惜!!!”大禹悲壯的聲音猶如雷鳴,迴盪在汪洋般的鏡湖上。
與此同時,道道古怪的綠色咒紋,幽然浮現在他身體上。
“師——”原野目光空洞,淚水狂涌而出,只喊出一個字,一道足以令日月失色的綠靈光芒,淹沒了所有人的目光,天崩般的巨響震懾了半座靈淵大陸。
在足以毀滅一切的能量波擊來之際,白色的時空之門,幽然合閉。小仙抱着原野,消失在鏡湖之上。
須臾之間,面積足有八千萬公頃的浩淼鏡湖,瞬間被綠色籠罩,毀滅性的聲波更是傳播到數萬裡之外。隱藏在靈淵大陸上的每一位巔峰強者,心頭紛紛暗驚。他們知道,當出現這種極其悲壯的動靜的時候,就意味着一名巔峰強者隕落。
曾經藏月大沙漠上,亞聖大禹,用五百年的修爲救活了一名並不想救的孩子,多年後,他用生命再次拯救了他。
這一次靈爆,炸燬了鏡湖之中最長的山脈,也震散了繚繞千萬年的霧海,只留下一座孤零零的天山,還漂浮在鏡湖之上。
同時,這一次玉石俱焚的靈爆,也是在明帝消失的千年後,第一次重傷青木妖母,令她統治靈淵大陸的野心暫緩,亦爲日後原野的復仇,留下了一絲機會。
一段關於亞聖大禹的傳說,也因此次慘烈的靈爆,深深地烙印在世人心中。
還有一件事,也因此而大白於天下,那就是明帝的傳人現身了。他是大禹最後一名弟子,手持邪祖之刃,攪亂了靈武戰,斬殺了青木爪牙,是繼明帝之後,又一位名傳天下的沙族人。
他名字叫作,原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