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尹源輕聲道:“來了。”
什麼來了?路言剛想出聲詢問,突然想到剛剛尹源所說的追蹤煞神的痕跡,馬上就反應過來他所看到的東西不是別的,應該就是煞神沒錯了!
路言又仔細看了看那煞神,煞神的白色袍子十分寬大,從頭蓋到了腳,讓人看不到他身體的任何一部分。那頂尖帽上面有着銀色的紋路,從底部盤旋而上,似乎代表着某種古老的咒語。
路言以前從未見過煞神,忍不住多看了幾眼,而那煞神卻彷彿有所察覺一般,竟然將頭轉了過來。
路言心中一駭,煞神的一張臉上畫着很濃厚的妝,如同京劇臉譜一般,最讓人難忘的是它的一雙眼睛居然是全白的,沒有瞳孔的存在。
路言突然發現,這煞神看得不是他,而是他身邊的尹源!
路言的喉嚨有點發幹,他的手漸漸背向身後,如果那煞神有任何異動,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出手!
可是,那煞神盯着尹源看了良久之後便把臉轉了回去,繼續參加着秦川的葬禮。
司儀朗誦完了秦川的生平,家屬開始進行最後的道別。這繞着屍體一週走下來,就連趙父都忍不住擦了擦眼角。
等到賓客鞠躬的時候,那煞神站立在最後面,顯得尤爲突出。
這一切做完之後,到了擡棺的步驟,賓客散了個乾淨。趙薈蔚將孩子交給了趙母,親自上去和趙父還有兩個親友一起將秦川擡進了棺材裡,而一直沒什麼行動的煞神也在此時上前,走到了趙父面前。
趙父蓋棺的手抖了抖,趙薈蔚在一旁泣不成聲,趙父似有察覺的擡了擡頭,但他卻無法看到已經走到了他面前的煞神。
尹源看見,那煞神伸出了胳膊,長長的袖子將手所掩蓋,但那雙手最後還是停留到了趙父的印堂之上,做完這一切之後,煞神便消失不見。
工作人員並沒有將棺材推至裡間,而是在和趙父商量着什麼,趙父皺眉聽着,兩人似乎陷入了僵持之中。
最後,一個大腹便便的人突然走了進來,趙父見這人到來,強顏歡笑的與他握了握手,那人的表情不見一點悲痛之情,甚至笑着和趙薈蔚說了句什麼。
留下來幫忙擡人的兩個親友都面色古怪,最後那人對工作人員說了什麼,工作人員竟然推着棺材進了裡間。
畫面到此消失,再回首時廳內只有尹源和路言兩個人,其他的幻象都不見了。
“那個煞神,剛剛好像往這邊看了。”見尹源一直不說話,路言道。
皺着眉的尹源點了點頭,道:“這個煞神不太對勁。”
說完,他又走到了正中央,燒起了第二張符紙。
第二張符紙燃燒的速度要較快於第一張,但還是比正常的紙燃燒速度慢得多,等到這張符紙燃完,廳內又重新出現了景象。
依舊是個葬禮,然而黑白照片上的人變成了趙父。
趙父是因爲車禍喪命,屍體不如秦川完整,儘管入殮師做了很多努力,可是那具屍體上面仍有着猙獰之態。
和司儀一起主持葬禮的人變成了趙薈蔚,相比第一次的泣不成聲,這次趙薈蔚明顯堅強了不少,趙母卻不怎麼好,旁邊一直有人攙扶着,而小小的秦哲成也被一位阿姨抱在了懷中。
趙父是知名學者,來參加葬禮的人很多,小小的廳擠得滿滿的,一點位置都沒有留下。等到司儀在上面將生平唸了一半的時候,煞神如約而至。
和上次一模一樣的打扮,它甚至再次往尹源的方向看了一眼,最後沉默的站在角落裡面,等廳裡的親友散了個乾淨,它才走了過來,這次,他選擇的人是趙母。
尹源最大的疑惑便在此處,煞神是不會主動招惹活人的,可這位煞神卻接連兩次的主動選擇了人類。
然而,又一個讓尹源沒有想到的場景發生了。出現在秦川葬禮最後那個大腹便便的男人,竟然再次出現在了趙父的葬禮上,趙薈蔚主動與其握手,看樣子像是溫順的回答着他的問題,到了最後,那人竟然上前抱了抱趙薈蔚,趙薈蔚也沒有制止他的動作。
其實這是一個很正常的安慰方式,可是尹源就是覺得不對勁。
從周圍人的態度可以看出這人的身份可能不一般,可是,這個人是誰?爲什麼從沒有聽趙薈蔚提起過?
等到時間回溯所帶來的幻象消失時,路言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他忍不住問道:“這個男人似乎身份不一般?”
尹源道:“對,就是不知道他是誰……”
“趙薈蔚一定知道。”路言道。
尹源點了點頭,道:“我們繼續看看。”
說罷,尹源又上前燃起了第三張符紙。
這張符紙燃燒的速度最快,第三個葬禮也很快的呈現在了兩人面前。
這次的趙薈蔚臉上有着悲傷,但更多的卻是一種心死後的平淡。
別說是趙薈蔚了,就連來的賓客臉上也有一點古怪,而抱着秦哲成的那位阿姨則是長吁短嘆,一臉悲傷。
煞神再次出現,不過這次他只是站到角落裡面,當趙母的棺材蓋上之後,煞神都沒有多餘的動作,甚至沒有繼續看向尹源。
直到前兩次出現過的那個男人再次現身的時候,煞神纔開始有了動作。煞神走到了男人身邊,似乎是想選擇他,男人正在安慰着趙薈蔚,然而煞神剛擡起了手,男人便停止了說話,尹源明確地看到,那人往煞神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
這個大腹便便的男人能看見煞神!
尹源的心中頓時大驚,而接下來的一幕,更讓他感到不可置信。
那煞神看到了男人的眼神,竟然快速的放下了手,動作之中有着微不可查的慌張,緊接着那煞神往兩人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發出了模糊的聲音,可那聲音尹源卻壓根無法聽清。
然後,煞神便消失了。
男人似乎毫不在意煞神的存在,他將一個信封交給了趙薈蔚,緊接着畫面便淡去了。
三場葬禮看完,尹源的心更沉重了。
“那個煞神在求助。”路言突然開口道。
“什麼?”尹源道:“你聽清它在說什麼了?”
路言卻搖了搖頭,道:“我感覺到了它的痛苦……”
尹源不說話了。
煞神、男人、趙薈蔚。
這三者之間一定存在着某種詭秘的關係,而其中能看到煞神的那個男人一定不簡單。
“我們走吧。”見此處再無線索,尹源道:“去趙薈蔚那裡問清楚。”
尹源現在恨不得有一雙翅膀飛到趙薈蔚身邊,問清楚那個男人到底是誰!
路言當然是同意尹源的提議的,道:“好。”
尹源和路言準備出門,可就在這時,安平廳的兩扇大門居然“碰”的一下關上了!
兩個人進來的時候並沒有開燈,全靠着外面的日光,此時大門一閉,整個室內黑黢黢的,再聯想到這是什麼地方,路言的脊背後面竟然有點發涼。
然而很快,尹源便握住了路言的手,道:“沒事。”
這話剛說完,裡間那扇一直關閉着的門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音,自己慢慢地滑開了。
緊接着,兩人便在黑暗中聽到了輪子滾動的聲音,就像一個擺着屍體的車子自己在移動一樣。
路言從不怕什麼有實體的東西,可是這些無形的東西他卻怕得要死。
尹源掐了個手勢,扔了一張符,一團微弱的光在兩人旁邊亮起,照亮了這一方天地。
滾輪聲越來越近,尹源將路言護在身後,手上捏了張符紙不敢輕舉妄動,殯儀館這種地方,要不然就不會出事,如果出事了,絕對沒有小事!
骨碌碌的聲音響起,尹源在裡間的門縫中看見了一張滾牀。
尹源知道,所有的屍體在舉行完了告別儀式之後,都會從裡間的通道被送往火爐,塵歸塵土歸土的徹底離開這個世界。
空氣彷彿都凝結了,滾牀在門邊靜止不動,聲音也停了下來,兩人大氣也不敢喘,和門背後的東西對峙着。
最終,尹源厭倦了這種無聲的對抗,首先邁出了一步。
而背後的東西顯然受到了刺激,滾牀猛地將門撞開,狠狠地向尹源撞了過來!尹源右手在空氣中畫了個弧,無形的保護圈出現在了兩人身前,那滾牀被反彈了回去,磕在了門上!然而這畢竟是它的地盤,尹源的動作徹底激怒了它,毫無防備之下一張鬼臉就出現在了距離兩人不到十釐米的地方,那張臉猙獰無比,泛着鐵青,張開血盆大口就想咬向尹源。尹源迅速結印,雙手拇指相抵,指節相對,厲聲道:“退!”
一道金光從尹源手中刺向了那鬼臉,鬼臉尖叫着退後幾步,消失在了兩人面前。
尹源不敢解了手印,警惕地看着四周,以防再有什麼東西出來。
路言臉色發白的站在尹源身後,剛剛的一下顯然把他嚇得不輕。
有什麼聲音從里門響起,尹源立馬看向那裡,雙手做出了攻擊的姿態,然而下一秒,兩扇緊閉的外門突然被推開,萬道光芒閃進,照亮了整個安平廳。
逆光中,尹源看見值班室的老大爺正皺着眉,盯着自己和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