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領養(1)

春暖夏涼,秋去冬來,不知不覺陳志華已經在孤兒院裡過了兩年,這兩年裡儘管他還時常會因爲想起父親而感到傷心,但是少年人的心性還是讓他漸漸淡忘了這些不愉快的事情,他在這個有着許許多多同齡人的地方重新找到了快樂,生活也繼續在少年的心裡無憂無慮起來.

自從那天發現了自己“變聰明”了以後,陳志華就曾經許多次的嘗試測試自己,以證明自己並不是因爲錯覺纔會產生這種想法,經過一連串的測試,例如什麼一口氣背三十篇課文,一口氣做幾百道數學題等等之後,陳志華終於很清楚的明白到自己並不是有了錯覺,而是事實上他真的變聰明瞭。漸漸的,陳志華還發現自己對於數字的記憶力尤其驚人,以往看不懂的那些父親留下來的統計年鑑,這個時候他雖然還是看不懂,但是那一列列生澀的數據以及古怪的統計圖卻好像能夠浸入骨髓一樣牢牢的記在心裡面,甚至有幾次在夢裡陳志華都發現自己的眼前還在不斷的閃爍着那些數字,一切簡直來得那麼不可思議。

對於自己這種突如其來而且奇怪非常的“聰明”,陳志華並不敢聲張,因爲他小小的心裡還找不到這份聰明的來歷感到有點害怕,他很清楚的記得以前看過的一些卡通,有特殊能力的人總會特意掩蓋他們的能力,以免被平常的人認爲是怪物,而且經過了父親的事情之後,陳志華已經開始懂得保護自己,所以他決定讓這一份聰明成爲自己的小秘密永遠藏在心裡面,不告訴其他任何人。

當然啦,在對這一份聰明的害怕之餘,陳志華也很爲此得益不淺的,因爲他發現自從自己變聰明瞭以後,以前被自己視爲苦役的學習成爲了非常輕鬆的事情,以往需要花費幾個小時才能做好的事情,這個時候他只需要十分鐘甚至更短的時間就做好了,而且還做得又好又棒。所以很快的,陳志華就成爲了整個孤兒院裡面成績最好的學生,孤兒院裡面上至校長、下至掃地的阿嬸在經過一年的瞭解之後都知道自己的孤兒院來了一個很聰明的孩子,他不但學習成績好,而且還很有禮貌,這個孩子簡直就是孤兒院的驕傲,也可以這樣說,他將來很有可能成爲港府公益福利事業裡面的一個非常好的正面例子。

時間就這麼一天一天的過去,這一天陳志華正和幾個孤兒院的小夥伴在操場上踢球,突然聽見Mrs.李對他招呼,然後笑眯眯的帶着他來到了校長室。

對於校長室陳志華並不感到陌生,因爲他這一年來每一次取得全校第一的成績時,校長趙sir總會讓Mrs.李把他叫到這間辦公室對他進行褒獎一番,所以他簡直就是這裡的常客了,不過今天也往日不同,走進校長室的時候,陳志華髮現除了裡面除了校長之外還有兩個人,他們的面孔都非常的陌生,兩個人一個站着一個坐着,那個坐着的人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而站着的這是一箇中年男人。

那個老人大約六十來歲的樣子,他雖然穿着一身西服,但是衣服下面的肉體卻無法將這一身筆挺優雅的服飾撐起來,所以一眼看過去顯得整個人的形象顯得有點鬆鬆垮垮的。稍微留意了一下,陳志華又發現老人這個時候是坐在輪椅上面,他的雙腳無力的搭在椅子上面,這讓人很容易就聯想到老人的下半shen的行動不便。

看見老人的模樣,陳志華的心裡面稍微閃過了一點點同情,不過當這一點點的同情同時出現在他的臉上的時候,那個坐在輪椅上面的老人顯然已經留意到了,他微微露出許可的笑容,儘管他的健康狀況看起來並不容樂觀,但是他的眼神卻是很有力,一下子就吸引了陳志華的注意力,讓陳志華不由自主的朝他看了過去。

老人和普通的老人並沒有什麼不同,或許他臉上的層層疊疊的皺紋比起尋常的老人要更加多一點,但是他的眼神卻是十分有力的,而且整個臉上帶着一股文質彬彬的獨特氣質,這一份氣質混合着他這一刻露出的笑容,陳志華立即感覺到老人的和藹可親,心裡面在一瞬之間似乎有某種東西在醞釀,好像突然看見了失散許久的親人。

少年的眼神純樸而沒有任何阻隔,他心裡面想的臉上立即就直觀的表現了出來,老人察覺到了他的神態,又微微的點頭笑了笑,然後轉頭對校長趙sir說:“就是這個孩子,我一看見他就非常的喜歡,或許這就是我們中國人經常說的閤眼緣,我想領養這個孩子,不知道需要辦理什麼手續嗎?”

“領養?”陳志華乍一聽見這個詞,他一時之間還沒有反應得過來,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心裡面首先涌出來的並不是高興,而是有點恐懼又有點擔心。他從來沒有想過要離開孤兒院再加入到別的家庭裡面去,這個時候突然聽見要被人領養的消息,他簡直一點準備都沒有,只懂得傻乎乎的看看老人,又看看校長趙sir和Mrs.李。

對於老人的話校長和Mrs.李卻顯得非常的高興,他們驚喜的對望了一眼後,校長趙sir首先問:“陳先生,如果您願意領養這個孩子,我在這裡要代表本孤兒院所有人謝謝你,尤其要代這個孩子謝謝你。”微微頓了一頓,他看了還在發愣中的陳志華一眼,繼續說:“這個孩子是我們孤兒院最優秀的孩子了,他不但成績優異,而且人品、體能各方面都非常出色,我想如果他繼續留在孤兒院裡,不多不少對他以後的發展都會有着一定的侷限。呵呵,今天他能被陳先生領養,對他來說簡直就是極大的機會,這真是他的福氣了。”

陳志華聽着校長的話,雖然不明就裡,但是也開始明白到眼前的這個老人大概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因此不由自主的又朝着老人打量了過去。不過就在他的眼光纔剛剛觸及到老人的身體時,他又發現在老人的身後面還有另外兩道目光在對他不斷打量着。

陳志華擡頭一看,才發現原來就是那個一直默不作聲的站在老人身後面的中年男人。那個中年男人的身材十分魁梧高大,大約有一米八到一米九的樣子,身上的肌肉足以撐起整套筆挺西裝,他和他身前的老人不同,西裝套在他的身上簡直就和套在了模特的身上沒有什麼兩樣,非常的帥氣。中年男人留着一個小平頭,他的臉上左頰部分有一道又長又深的疤痕,那一道疤痕一直通到了嘴脣上,讓人看着都感覺到觸目驚心,可以想象他當初獲得這一道疤痕的時候遇到了多大的恐怖事情,得到了多大的痛苦。

中年男人戴着一副又大又厚的墨鏡,雖然這把他的兩隻眼睛給遮蓋住了,但是那精光閃閃的眸子就算墨鏡也不能擋住他的光芒,這當即就讓陳志華的心沒來由的跳了一跳,然後他趕緊很快的轉過頭去,再也不敢朝那個男人望過去。

校長和老人之間的談話還在繼續進行,老人說:“剛纔我進來你們孤兒院的時候,我已經留意了一下,我發現在操場上踢球的幾個孩子中,這個孩子的確是最聰明的,他總能站在別人最容易把球傳給他的地方,而且他也總能很準確的腳下的球傳到別的孩子那裡,這都說明這個孩子很有眼光。我們中國經常說以小見大,以微知著,這些言簡意駭的道理用在看人待物方面的確是非常準確的。”

老人今天的心情顯然非常的好,他又滿意的看了陳志華一眼,然後側着腦袋想了想後說:“我剛纔還看了一下,你們孤兒院裡面許多設施都很老舊了,這樣吧,我明天就讓人送五十萬的支票過來給你們添置一些新的設施,就當作我對孤兒院的捐贈吧!”

校長趙sir一聽見老人這麼說,立即喜出望外的連聲道謝起來,他那張又胖又圓的臉像是一瞬間被擠成了一團,好久都不能再重新伸展開來。

陳志華聽了那麼久,他似乎聽出一點頭緒,老人很明顯就是一個大富豪,而自己被富豪領養之餘,似乎還爲孤兒院帶來了一筆額外的費用,這裡面簡直就有着一點交易的味道。不過這兩年來,陳志華對孤兒院的感情已經變得非常的深,他甚至把它當成了自己的另外一個家,這個時候突然說要離開他除了捨不得之外,同時聽到能夠爲孤兒院帶來五十萬費用的好處,他的心裡面還是感覺到了一點點的高興。

就這樣,陳志華幾乎連簡單收拾一下自己家當的機會都沒有,就帶着他的統計年鑑跟着老人和那個中年男人離開了孤兒院。

“1996年的統計年鑑,這本書是你看的嗎?”

在那輛非常豪華的轎車上,老人第一次開口對陳志華說話。

陳志華還有點怕生,他用小手緊緊拽住那本統計年鑑,小着聲音說:“是……是的。”

老人原本只是想和陳志華說說話,藉着這本年鑑打開話題,所以並沒有想到陳志華會這麼回答。聽完陳志華的回答後,他的臉上現出一個有點出乎意料的表情,好奇的看着陳志華問:“你看的?能看懂嗎?”

陳志華搖了搖頭,說:“我現在還看不懂,但是我總有一天會看懂的。”

“哦?”老人對陳志華的話越來越感興趣了,他問:“你爲什麼要看懂它呢?”

“我爸爸是會計師,他說只要能夠看懂這本東西,那我就可以當會計師了。”

老人微微一愕,擡頭朝着一直坐在他身邊的那個中年男人看了一眼,他眼神裡面的意思很明顯,就是這個孩子原來還是一個非常重情誼的人,看來這一次我找對人了。中年男人跟在老人的身邊多年,自然明白老人的意思,他轉眼看了看陳志華,雙眼還是那麼精光閃閃,凌厲非常。

“原來是這樣啊,那你想不想學會怎麼去看懂這本書呢?”老人想了一想,他可不願意錯過這個可以讓陳志華髮奮的動力,所以很有技巧的問了一句,語氣裡面儘量顯得淡淡,“只要你願意,我可以教你的。”

陳志華聽見老人的話,眼神先是一亮,不過他想了一想後,又小心翼翼的問:“我當然想學,不過您真的願意教我嗎?”

老人這一輩子最引以爲傲的東西就是眼光,他一向認爲自己不但看事的眼光很準,而且看人的眼光更是無可挑剔的,這個時候聽見陳志華並沒有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樣想都不想就答應下來,心裡面對陳志華的評價又提高了許多:“這個孩子真不錯,在利字面前還能夠想想其他的東西,這種時刻帶着懷疑和謹慎性格的人正是我所需要的人選。”

“只要你願意學,我當然可以教你!”老人試着用手摸了摸陳志華的頭,又說:“不過我要先和你說好了,從今以後我就是你的爺爺了,而你是我的孫兒,你要叫我作爺爺,這樣可以嗎?”

在老人的手放在頭上的那一刻開始,陳志華突然有種很親切的感覺,這種感覺就像從前他每一次獨自在家裡等父親下班等到很晚,然後父親回來後帶些歉然的用手撫mo他的頭一樣,所以呢,陳志華忍不住低下了腦袋,用非常低的聲音回答:“好,爺爺!”

老人知道陳志華還有些不習慣,他點了點頭後毫不介意的說:“呵呵,好,好,那我先告訴你我的名字吧!我叫做陳遠生,嗯,今年已經六十四歲了,身邊已經沒有任何的親人……當然啦,從今以後就不同了,因爲我有了一個孫兒,那就是你了。呵呵,爺爺我老了,只要你努力,我可以把所有我懂得的東西都教給你,希望你不辜負我對你的期望吧……”

在老人不斷說話的過程中,轎車已經遠遠的駛離孤兒院,陳志華不時留意了一下轎車前進的方向,他發現轎車開始的時候還在車輛密集的道路上行駛,可是經過幾次左轉右轉之後,轎車漸漸的就駛向了一個比較偏僻的道路上,道路似乎是通向山上的,兩旁如蔭大樹後面時不時可以看見佔地面積巨大、而且建築風格別具一格的房子,環境顯得非常清幽和整潔。

繼續往山上走了大概有十來分鐘的模樣,轎車終於駛進了一座宅子的大鐵門,然後停了下來。

“我們到家了,下車吧!”

眼前這座宅子的豪華並沒有讓陳志華立即像其他的孩子一樣,滿心歡喜的跳出去東看西看,從小就需要自己照顧自己的他比同齡人更懂得如何去照顧身邊的人,他主動爲老人把輪椅打開,然後又和那名中年男人扶着老人坐上輪椅。在這個過程中,中年男人首次用較爲柔和的目光看了陳志華一眼,這對他來說已經包含着極大的讚許了。

陳志華並沒有留意到中年男人的眼光,他小心的跟在中年男人和老人的後面,走進這一間從此以後就是他生活的地方。

看起來,屋子的主人非常喜歡明亮的乳白色,這裡的一切幾乎都是乳白顏色的。

車房是乳白色的,整個宅子的主體建築都是乳白顏色的材料建成,從車房到豪宅的道路上還鋪着非常悅目好看的乳白色小鵝卵石,再有就是那門前和屋裡的地板上,也都鋪有一看就讓人感覺非常華麗的乳白色漢白玉石。

在宅子最高的地方,有着一個大鐘樓,雖然不知道這個鐘樓是不是能用,但是看起來建造這套房子的時候卻應該爲此花費了不少的金錢,雖然還不確定它的實用性,但是這個鐘樓卻實實在在的使整個建築看起來更加氣派了。

陳志華雖然年紀還小,但是從他觀察到的部分,心裡面已經隱隱約約猜到老人的身份一定不簡單,至少是個少有的富豪,而自己現在身處的地方極有可能就是經常在電視上聽到的所謂“半山豪宅”。

成爲擁有巨大財富的富豪領養的孩子,這或許是平常人夢寐以求的東西,但是對陳志華來說卻實在沒有什麼感覺,這反而會讓他覺得有點不自然,因爲在他的心裡面這一切都不是他的東西,他更加感興趣的是老人今天對他所作出的承諾,那就是要教會他怎麼去看手裡面抓着的這本統計年鑑。

陳志華有些侷促的拍了拍衣服,在進門的時候他又小心的跺了跺腳,害怕自己那已經穿了一年多的布鞋會弄髒眼前這漂亮的地板。

“老爺,您回來了啊!”

雕花的大門打開後,迎出來了一位帶着眼鏡的白髮中年人。這個中年的身材又高又瘦,雖然帶着厚厚的眼鏡,但是眼睛裡麪包含着的精明卻是能夠讓人一覽無餘的。他上身穿着一套灰色的西服馬褂,馬褂下面是白色的襯衫,領子上面打着一個帶着花紋的bowtie,衣服褲子上面甚至連一絲褶痕都沒有,整個外觀打扮顯得一絲不苟。

“這位是……”中年人看了一眼陳志華,直接而不失禮貌的問。

“從今以後,他就是我的孫子,也就是小少爺。”陳遠生老人笑着說了一句,然後又指着那名中年對陳志華說:“志華啊,他叫做復生,是這裡的管家,你以後有什麼需要儘管找他就好了。”

“哦,少爺您好!”復生看了一眼陳志華後,不動聲色的給陳志華鞠了一個躬。

陳志華連忙也手忙腳亂的回鞠了一個躬說:“您……您好。”

陳遠生老人把陳志華帶到一個看來是早就已經安排好的房間,然後說:“這個房間以後就是你了,以後在生活上有什麼問題儘管可以找復生,如果有其他什麼事情,爺爺就住在你的隔壁,儘管過來找我就行,或者……”他又指了指身後的那個一直跟着他的中年男人說:“或者找陳五也行。”

陳志華擡起頭看了那個陳五一眼,在對方的凌厲眼光下,他很快的又低下了頭,甚至連之前想好的那一句問好都忘記說了。

“志華啊,你先洗個澡休息休息,然後熟悉一下環境,看看房間裡有什麼地方不中你的意沒有,如果有的話就告訴復生幫你改改!”老人說這一番話的時候,臉上已經難以掩蓋的現出了疲倦的神色,“真是老了,纔出去了一會兒,就累成這個樣子了,唉,我也先去休息休息……嗯,等下吃飯的時候我再讓人來叫你!”說完,老人就由陳五推着離開了陳志華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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