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崇山峻嶺之間。
兩匹神馬拉動着青銅戰車,慢慢悠悠地行進着。
赫拉掃過四周緩慢倒退的景物,微微眯起眼眸,看向駕駛席上的身影。
“你好像在繞路?”
“您不是說自己不喜歡應付生人嗎?自然要離城邦遠一些。”
洛恩回過頭,當即拿出準備好的理由搪塞一番,隨後吐出懇切的言辭。
“而且,這也是爲了您的聲譽着想。”
“哼!聲譽?他都不嫌丟人,我有什麼好怕的?”
赫拉嘴上不屑冷哼,身體卻誠實地坐下,沒有進一步要求洛恩改變線路。
顯然,這位天后多少還是顧忌一些臉面的,心情也不像表面上所展示的那麼輕鬆。
但赫拉剛一重新落座,一隻布穀鳥便穿過樹林的影翳,飛到那位天后的肩頭,附在她的耳畔,嘰嘰喳喳地一陣低鳴。
瞬間,赫拉原本平靜下來的臉色,變得陰沉無比天上也隨之烏雲滾滾,電閃雷鳴,昭示着一場暴雨將至。
察覺到身後那可怕的低氣壓,洛恩心頭一突,小心翼翼地詢問。
“怎麼了?”
“居然又拐騙了一隻寧芙,在外面揹着我鬼混!”
赫拉森然回答,攥緊的粉拳綻開條條青筋,咬合的銀牙咯吱吱作響。
原來是因爲宙斯啊?
虛驚一場,洛恩不由鬆了口氣,放下了自己那顆懸着的心。
那沒事了,正常操作。
宙斯是這樣的,赫拉只要想着抓姦、鬥小三、迫害私生子就可以,可是負責偷情的神王陛下要考慮的事情和要選擇的目標就很多了
據可查的信息來源證明,他有正式的妻子7位,情人20多位,加上其它資料的羅列,合計還有130多位的偷情對象。
這裡面不僅包含異性,還有同性,以及某些非人的存在……
順便一提,這個數據波塞冬要更強,足足170多位的外遇目標,穩壓宙斯一頭。
海王不愧是海王。
所以在這麼優良的家風之下,阿爾克墨涅雖然重要,但也只是那位神王陛下完成天命的一個工具而已。
等播種完成,那位舊情人之後是死是活,絲毫不影響宙斯在外面夜夜笙歌的興趣。
此時,經過某人一番洗腦後的天后,不再執着於爲難被迫成爲小三的同性,直接將矛頭對準了罪魁禍首。
“爲了圖一時之快,居然用神王的權柄強壓一個小小的寧芙,真是荒唐!”
“嗯,過分了!”
正在駕車的洛恩,習慣性地開口應和,以潛移默化的方式,繼續分裂宙斯和赫拉的夫妻關係。
然而話剛出口,赫拉似乎反應了過來,抿起薄薄的櫻脣,似笑非笑地看向前方。
“既然他那麼喜歡強迫,那我們也來試試如何?”
“……”
洛恩身軀一僵,臉上擠出一絲乾澀的笑容。
“不了吧,還在趕路呢。”
赫拉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眯着水潤的眸子,悠然開口
“你同意,那還叫強迫嗎?”
“……!”
洛恩二話不說,丟下繮繩,發動【山羊】的權能,縱身一躍,試圖逃脫那位天后的魔掌。
“想跑?給我回來!”
然而,伴隨着不屑的冷笑,赫拉向前虛空一抓,強大的神力瞬間封鎖四周的空間,將那隻剛跑出沒多遠的小羊羔,輕鬆拽回自己掌中。
洛恩眼見無力掙脫,只能悲鳴求告。
“天后陛下,有事好商量。”
“我要上你!”
“不要因爲一時的衝動,毀了自己!”
“不會,我現在很清醒,也很開心。”
赫拉淡定回答,絕美的臉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快意。
以往顧忌重重的黑手,相比於如今直來直去的報復,愉悅感簡直遜色太多了。
何況這種舒爽,不僅是心理上,還體現在身體上。
興致逐漸濃厚的天后,望着爪下掙扎的獵物,愉悅地舔了舔脣,眸中溢滿侵略性的目光。
“我是赫斯提亞大人的從神……”
“沒關係,你很快就會變成我的!”
伴隨着霸道的宣言,赫拉再也按捺不住,開始享用自己捕獲的美味。
而獵物越反抗,她越興奮。
畢竟,這纔是強迫的樂趣所在。
兩匹神馬拉動青銅戰車繼續慢慢悠悠行走在山路上,車上的顛簸一次比一次強。
~~
半個月後無聲的悲鳴在冥冥的虛空中迴盪。
宙斯,畜生啊!
洛恩眼含熱淚,控訴着那位始作俑者的罪行。
誘拐、變身、水下、空中……十五天裡無論是玩法,還是對象都不帶重樣的。難道這位神王的腦子裡只剩下這些骯髒的東西了嗎?
就不能消停幾天?
偶爾,偶爾也成啊!
悲憤中的洛恩望向了一旁容光煥發,甚至有些意猶未盡的赫拉,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半個月來,這位天后真是說到做到,把宙斯在外面偷情的份子,全都隨到了他的身上。
而得益於那位神王陛下的生冷不忌,夜夜笙歌。父債子還的洛恩,這十五天幾乎沒合過眼,而且無時無刻不在被這位天后殘忍地壓榨和折磨。
上戰神山!必須儘快上戰神山!
不然早晚死在路上!
洛恩剛一恢復了幾分氣力後,便撲向駕駛席,像抱着一根救命稻草般,抓住繮繩,同時揚起鞭子,對着兩匹神馬的屁股狠抽。
從底比斯到雅典的路程並不遠,走直線兩天就能趕到。
就算繞行,最多也就三五天的時間。
結果,這兩頭牲口倒好,爲了不得罪那位天后,硬生生帶着他們在山裡繞了半個月。
“耽誤了這麼久,今晚趕不到目的地,就把你們給閹了!”
聽到主人那陰森的恐嚇,兩匹通曉人性的神馬不由打了個哆嗦,連忙結束消極怠工的行爲,風馳電掣地衝向雅典。
呼嘯的勁風拂亂髮絲,赫拉優雅地靠坐在戰車一側,一邊逗弄着落在手背上的布穀鳥,一邊似笑非笑地詢問。
“怎麼?願意走了?”
顯然,這位經歷過神代更迭和神權鬥爭的奧林匹斯天后,也不是什麼好忽悠的傻子,早已看出了某人先前有意兜圈子的小把戲。
不敢帶我去找大姐要人?
怎麼?和我歡好難道還委屈你了?
赫拉心中不爽冷笑,委屈是吧?你越不讓我做的,我偏要做!
隨即,高傲的天后站起身,悠然開口提議。
“要不再留幾天,陪我多看看這山裡的風景?”
“雅典的風景更好!”
感知到那熟悉的目光又落到了自己身上,洛恩連忙開口,隨即擦了把額頭上的虛汗,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隻信筒。
“而且,戰神山上有位故人想見見您……”
赫拉隨手接過,倒出裡面的信箋,低頭審閱。那原本還有些不以爲意的神色,在看到信箋中那名爲《婚姻法》的內容後,不斷變幻,
隨着末尾一處隱晦的落款映入眼簾,車駕上的天后微微蹙眉。
正義女神忒彌斯?她也在戰神山?
看到身後的赫拉陷入沉思,洛恩悄悄放鬆緊繃的心絃。
成了!
總算把這位天后的注意力,從如何在背地裡牛宙斯和發泄情緒,轉移到了具備現實意義的婚姻訴訟上了。
畢竟,被綠了這麼多次,還因爲私生子的事情大打出手,赫拉都沒想過離婚,這已經不是愛不愛的問題了。
她之所以忍氣吞聲也要維繫這段關係,是因爲這場婚姻的延續,關乎她自己的神權。
就算心中的不滿和憤怒,早已突破臨界點,也要一忍再忍。
但如果,有人能幫助她打破這個僵局呢?
——比如,那位創造了婚姻法則,發明了家庭概念,確定了男女之間義務與責任的正義女神?
洛恩瞥了一眼神色有些忐忑的赫拉,不由露出了一抹腹黑的笑容。
在這被折騰的半個月時間裡,他已經想好了後招。
婚姻法則的誕生,雖然是因爲忒彌斯反感於宙斯吃掉了他的第一個妻子墨提斯而創造的。但等這東西完成,赫拉反而成爲了最大的受益人,並因此接任天后,分享了宙斯的權柄。
但隨着時間的變遷,那位神王陛下逐漸暴露出了本性,她和宙斯的夫妻關係,也已經走到了破裂的邊緣。
此時此刻,一場改革已經積累到了足夠的變量。
婚姻法則怎麼能只有“結婚”,而沒有“離婚”的內容呢?
相比於關乎自身根源神權的議題,挖不挖大姐赫斯提亞牆角,就顯得有些無足輕重了。
如此一來,洛恩剛好將問題和赫拉打包拋給最初制定婚姻法則的忒彌斯,完成解鈴還須繫鈴人的閉環,讓自己從這個危險的漩渦中脫身。
雖然這麼做有些不地道,但誰讓那位正義女神是爲數不多能鎮得住赫拉的人選。
養兵這麼久,那位正義女神也該出來替他擋擋槍了。
洛恩如此想着,又狠狠抽了兩匹神馬的幾鞭子。
終於,在日落時分,馳騁的戰車停在了雅典的密林外。
一位身着白色長裙,以輕紗矇眼的典雅女神,手握有着天平裝飾的黃金長劍,在林中靜靜佇立,璀璨的夕陽餘暉在她身上勾勒出神聖而肅穆的色調。
隨着聽到車輪駛入密林的聲音,女神緩緩轉身,蒙着輕紗的眼眸凝視着兩位到訪者,聲音清冷而低沉。
“你們,比我預想中晚了很多……”
“路程遙遠。”
“有些事情耽誤了……”
車上的赫拉和洛恩齊齊心頭一虛,相互打着掩護,不自覺移開目光。
不是借徒弟阿斯特萊雅的小號出面,來的居然是忒彌斯本人?
而眼見事情出現了意料之外的變故,洛恩心中漸漸泛起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來了就好。”
林中的忒彌斯輕輕點頭隨即撥轉劍柄兩側的天平,召引無數道星光自夜空墜落。
一座巍峨的光輝殿堂在四周拔地而起,將三人拉入一片浩瀚的星海之中。
忒彌斯登上星光壘砌的高臺,坦然坐下,肅穆開口。
“那麼,現在正式開庭!”
感知到無形的規則約束降臨,站在庭下的洛恩和赫拉,齊齊色變。
這怎麼,和說好的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