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在出發前就提起過,梅洛瓦人發現了什麼挺重要挺重要的東西,只不過由於先知預言的限制更重要的是這丫頭的惡趣味,她始終沒明確告訴大家,梅洛瓦人發現的到底是什麼東西,這時候我們才知道,原來她指的是當年十五天區首府被概念割裂之後,留在科技側的世界之心載體。
十五天區的首府宇宙被概念割裂之後分成了兩個部分,神秘側和科技側,而作爲每個世界所有信息糾纏點的世界之心也一分爲二,其中神秘側的世界之心已經找到,就是那個差點坑了我一臉的黑色金屬圓環,但在後來查找科技側世界之心下落的時候,我們卻驚訝地發現它不翼而飛。
當時衆人一度產生了猜想:科技側的世界之心已經在沉睡時期被墮落使徒得手。當時我們手頭掌握的情報有限,能確定對世界之心有所企圖,而且實力足夠對其染指的,也只有墮落使徒而已,做出那樣的猜測是理所當然,只不過猜測終歸是猜測,直到如今我們也沒找到任何實質性證據證明十五天區首府的世界之心真的在墮落使徒手裡,於是此事暫時擱置了下來。
世界之心對一個體系完整的宇宙而言是相當重要的東西,作爲這個宇宙誕生之初所有信息相關聯的糾纏點,世界之心的消失很容易引發宇宙常數錯亂和穩定度下降,但這一般情況下並不會立刻導致世界末日,再加上十五天區的首府世界作爲舊帝國的行政中心之一,其本身經過了希靈使徒的調整和強化,即使沒有世界之心,它也能永遠穩定如常地運行下去,所以儘管很在意,但在更多更讓人頭疼的事情不斷糾纏下,我現在都差不多忘掉自己還弄丟個世界之心的事了。
沒想到它會在這種情況下突然蹦出來:還是從梅洛瓦人的存儲庫裡找到的。
“誒……不對啊,”我發現了很多解釋不清的地方。“梅洛瓦人在概念割裂效應之後被分離在神秘側那邊,他們怎麼會找到科技側的世界?世界之心怎麼會落在他們手上?”
“所以這塊水晶並不是他們自己從蓋亞當年所處的宇宙中偷到的,”大小姐將手按在水晶表面,微微眯着眼睛,彷彿在和水晶裡的什麼東西對話,“木頭,你還記着自己開大掛掉的事吧?”
我一愣,不知道爲啥話題會突然跳轉到這兒。然後就是一陣尷尬:自己當年開大掛掉的事已經被這個毒舌大小姐調侃過好幾次了:“……這話題咱能別說這麼直白麼?”
“切,你跟我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大小姐嗤了一聲,“這塊水晶落在梅洛瓦人手裡還跟當年那件事有點關係呢。”
我頓時目瞪口呆,感覺事情可能又要喜聞樂見超展開了。
“你知道,虛空高於一切。”大小姐衝我戲謔地眨眨眼,“高於一切是什麼概念呢?也就是說,哪怕當年陳倩姐的概念割裂計劃再怎麼高明,再怎麼周密,分裂開來的兩部分母星再怎麼刀口整齊切面平滑,那都是對與世界平級以及比世界低一級的事物而言的,對虛空而言……概念割裂這四個字既然能描述,那麼它就低於虛空,既然低於虛空。那麼虛空就會無視什麼勞什子的割裂。”
我挺糾結地看着大小姐:你說都是人,這丫頭的學習能力怎麼就這麼厲害呢?關於虛空的事兒,她好像研究的已經比我都透徹了……
林雪沒注意我的視線,她攤開手總結起來:“也就是說,對虛空而言,概念割裂從一開始就可以忽略。雖然概念割裂確實在一定程度上‘瞞過’了虛空,但那只是障眼法,確切來講,只是因爲概念割裂沒有挑戰虛空的‘規矩’。所以這種小小的鑽漏洞行爲被後者‘放過’了而已。然後。你這個虛空生物開大上去送死的時候完全沒想那麼多,那年你還小。類比到人類身上就是叼着奶嘴去拯救世界的節奏……木頭你那什麼眼神?難道非要我說你是帶着胎盤去拯救世界的?”
我:“……好吧你繼續,咱別提胎盤的事就行。”
我發現自己永遠別試圖在嘴巴功夫上戰勝這個伶牙俐齒的姑娘,她這張嘴太能說也太敢說了:曉雪從大小姐身上繼承了一半的嘴皮子功夫我都應付不了!
“簡單來講,當年——而且現在恐怕也是——你壓根就分辨不出概念割裂開的兩個世界有個毛線區別,因爲它們之間的資訊屏障在你這個虛空生物眼中壓根就是隱形的,而且當年陳倩姐也沒給你解釋清楚,於是讓你給首府套個大,你就特別實誠地把這個大套在兩個世界上了……木頭啊,現在你知道自己爲啥啊一聲就掛了吧?”
我愣了半天,指着自己的鼻子:“當年我ot了?”
林雪鄭重其事點點頭:“雖然據本先知判斷,你就是不ot也會啊一聲掛掉,但假如你當年把自己的全部力量集中在保護一個世界上的話,起碼你能啊的時間長一點……”
自己可能是沒辦法阻止大小姐把注意力放在我啊一聲掛掉這件事上了。
林雪說的我們都聽明白了,簡單來講就是:姐姐大人上輩子進行的概念割裂僅僅對世界有效,但對虛空生物,是個可有可無可隱形的東西,而當年我不知道詳情,於是在協助保護神秘側母星的時候,還分流了一半的力量去保護科技側的母星——想必在當年的自己看來,這兩個地方壓根就還是重疊在一塊的。那麼當自己開大越塔啊一聲之後發生了什麼呢?
“蓋亞那邊有很多東西被你捲走了——當然,絕大多數都是遠離母星,無關緊要的玩意,畢竟你遭受衝擊主要都在神秘側那邊,蓋亞那只是被餘波波及,但或許是命運使然,好死不死,世界之心也被你順便抽了出去……”林雪的眼底泛着白色的光暈,她將雙手都按在那塊水晶上。以此爲媒介,大小姐纔可以通過另一雙眼睛儘可能還原當年的事情,有些細節問題她也看不清楚,但整個事情的流程應該就是這樣,“隨後這枚水晶一直在虛空飄蕩,並最終被梅洛瓦人撿到。”
與衆人之前的猜測截然不同。
“沒想到真實情況會是這樣,”珊多拉感嘆着,“這樣的話。也能解釋爲什麼蓋亞都找不到這個世界之心的記錄,因爲東西是被虛空生物捲走的,就相當於在世界層面上被刪除掉——整件事情都和墮落使徒無關。只是……當年的事情有太多撲朔迷離的地方了,不知道將來還會有多少讓人意想不到的秘辛被揭露出來……不過現在至少有個好消息,科技側的世界之心沒有落在墮落使徒手裡,相比之下。它暫時被巴瑞安這個白癡撿到倒真是一大幸事。”
“嗯,”林雪只是不置可否地點點頭,似乎她並不像珊多拉一樣樂觀,“我的眼睛沒出問題的話,世界之心的信息糾纏點仍然被封鎖在這個水晶裡,沒有跳轉走,但……但願是我多慮了吧。”
我看着林雪,她不是一個會杞人憂天的人,因此我很在意她現在的反應:“怎麼?你感覺有什麼不對勁的?”
“巧合性。”大小姐擦擦額頭一點細汗,剛纔觀測那麼久遠的事情,即使有世界之心作爲媒介,對她的消耗也是挺大的,“你從科技側首府世界捲走的東西幾乎都是無關緊要的,絕大多數都是宇宙邊際的‘小石頭’,世界之心卻是個唯一的例外:它可絕對不是什麼無關緊要的東西。同時世界之心還被蓋亞防禦體系嚴密保護,卻偏偏被你當年稀裡糊塗地‘精確’帶走,其次。世界之心在虛空飄蕩是不假。但它是怎麼離開帝國區那麼遠,一直飄蕩到這地方的?有精確導航都不一定能連續飄這麼遠‘距離’。而且從未落入任何一個主物質世界吧?根據我的觀測,在梅洛瓦人於虛空中找到這塊弱幽能水晶之前,它從未接觸過任何一個額外的宇宙。再其次,梅洛瓦人撿到了世界之心——這又是一個概率極低的巧合。我現在看不到具體的情況是怎樣,但給人的感覺……這個世界之心好像正在自主行動一般,它……選擇了自己的命運,有點像是……”
林雪找不到合適的詞彙來形容世界之心一連串巧合的目的性,但珊多拉補充了下半句:“它好像在有意識地逃離帝國區!”
大家緊跟着把所有視線都落在那塊水晶上,我看着那閃爍着藍色微光,沉默面對一切的結晶表面,猜測這其實是一個能夠思考,懂得害怕的智慧生物,或者它裡面封印着一個古老的靈魂——然而這都不過是胡思亂想,沒有靈魂,沒有生命,沒有任何可以被讀取的思維活動,我將叮噹掏出來,在水晶上蹭了蹭,小東西對這塊大石頭的唯一評價就是有點涼……
所以這絕對不是什麼生命體。
“不是生命,但它真的彷彿有意識一般逃離了帝國區,通過那麼一連串概率幾乎是零的‘意外事件’,甚至還搭了虛空生物的順風車,”我輕輕敲擊了那水晶表面幾下,聽着後者發出悅耳的叮咚聲,“看樣子你喜歡沉默,不過既然當初是我把你從帝國區帶出來的……那這次還是讓我帶你回去好了。如果你這次沒有逃跑的話……就當你同意這個決定了。”
“你好無聊,和一塊石頭說話。”林大小姐立刻習慣性毒舌起來。
我:“……不是你說的這東西有靈性麼!”
大小姐:“……算了,在這種高智商的話題上跟你聊不到一塊。”
林雪一槽吐過來,然後頓了頓,纔好像又想起什麼:“對了,說起來我當初還有個預判來着……梅洛瓦人發現了與帝國有關的重大情報,而這個情報連墮落使徒都不知道。你們還記着這個預判吧?”
“當然,”我立刻點點頭,裝作自己真的記着這事,“不過現在看來,你的預判好像稍微有點偏差,他們只是機緣巧合找到了十五天區的世界之心而已。”
大小姐輕輕哼哼一聲:“失誤麼……現在的情況確實跟一開始預感到的有點差別,但我覺得自己不會失誤到這種程度。我懷疑自己當初看到的那個跟帝國有關,而且墮落使徒都不知道的秘密就跟眼前這塊水晶有關,只不過我把它的揭示時間提前了而已。梅洛瓦沒來得及發現這塊水晶裡的秘密,他們得到寶箱卻不得而入。根據預言一般規律,如果我們沒有出現,大概他們在短時間內就會從這塊水晶裡發現什麼東西。木頭,我建議你多派幾個人,二十四小時嚴密地盯着這塊水晶,如果我的預感沒錯,它總會昭示出什麼的。梅洛瓦人不可能突然獲得研究水晶的科技。所以只有可能是水晶主動暴露出一些信息。”
我點點頭:“這個不用你說——你看那幫把水晶摳下來的科學家們,眼睛都是綠的。”
大小姐點點頭,然後揉着眉心嘆了口氣,我上前給她揉揉太陽穴,感覺果然還是有點心疼:“一次跨度這麼大,還是挺累人的吧?”
“倒不是這個原因。”林雪順勢靠在我身上,大大方方地將臉頰和我蹭了蹭,強勢如她,這時候身上也是軟軟的:如今大小姐非但不對這樣程度的親暱行爲有什麼牴觸,而且也不會在意旁邊還站着珊多拉和淺淺,我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好現象——反正旁邊倆姑娘都在偷偷朝這邊撅嘴,“我只是在想,自己應該還可以變得更強大一點,直覺告訴自己。有某種突破存在……可以從根本上讓預言的能力提升一個質量級,如果那樣的話,我所看到的很多東西就不再是殘缺的片段和似是而非的虛影了,很多迷迷糊糊的東西都可以直接看到,不打啞謎,不兜圈子……可惜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辦到這點。真是羨慕主修戰鬥的人啊,起碼有個明確的練習方法和渠道,我平常想提升一下能力唯一能幹的事就是全球天氣預報……真鬱悶。”
“這是……對預言能力的預言?”我繞了兩圈才把這個關係捋順,頓時挺驚奇。然後不由自主就聯想到了家裡的姐姐大人。“我去,你不會也是要神了吧?”
林雪從我懷裡擡起頭。有氣無力地一笑:“不知道,這方面的事情沒法預言,干涉面太廣,不過你看——當初我和陳倩姐還有淺淺是同時鑽到母巢裡的……”
一說這個我感覺就有點坐不住了,家中姐姐大人那的異常情況如鯁在喉。
眼下這個世界的事情好像真心沒什麼值得自己繼續親自插手的,所有事情都差不多吩咐完,剩下的可以交給西維斯和她的智囊團們,關於十三個世界的“拖拽”工作則只是個單純的技術工程,塔維爾和離世庭園的工作人員就能搞定一切。至於收編清點梅洛瓦人這裡的帝國遺產——那不是一兩天能弄完的東西。想到這,我跟大家點點頭:“收工回去吧,我覺得姐姐那的情況得趕緊確認一下,一個月前冰蒂斯來信息的時候我聽她都有點抓狂的意思……”
“她就是個暴走綜合症,這輩子沒有不抓狂的時候。”珊多拉頓時蹦出一句罕見的吐槽,女王陛下平常從不吐槽,涉及到冰蒂斯那個女流氓的時候除外:這倆好姬友的關係真好。
在記掛家中事情的情況下,我們把這裡的後續事務不論瑣碎與否都交給了勤勤懇懇任勞任怨的好副官姐姐西維斯——說實話,有機會的話真的應該請副官姐姐來家裡吃個飯搞勞搞勞,她差不多把我們一羣甩手掌櫃日常丟下的瑣事一個人全給撿起來了——隨後和第二批大部隊一起返回了首府世界。在完成“特殊戰俘”交接,也就是把圖拉佐等保守派梅洛瓦人暫時安置在最高法庭候審監禁區之後,我們馬不停蹄地回到家中。
傳送到客廳,四周是熟悉的家中景象,家裡很安靜,小娃娃頭們應該都在二樓睡午覺,現在這個時間是家裡最安靜的時候。我環視了一圈,發現一切如常,不由得鬆了口氣:看樣子一切都在控制中,家裡也沒有變成轟炸現場嘛。
我剛閃過這個鬆一口氣的念頭,身旁沙發上一團鼓鼓囊囊的毛毯下面就突然甩出一條蒼白纖細的胳膊來,有氣無力地垂到地上。
這條手臂嚇了大家一大跳,隨後我看到手臂上緣有着熟悉的、彷彿魔紋一樣的暗色花紋。
小心地碰了碰這條胳膊,入手冰涼。
然後我和珊多拉同時抓住毛毯邊緣,唰一下子掀開,下面果然躺着冰蒂斯——黑暗神族,膚色蒼白,而且胳膊上有當年封印深淵而留下的魔紋痕跡,這除了冰蒂斯也沒別人了,只不過她身子怎麼會這麼涼?
冰蒂斯身上不但蓋着毛毯,另一隻胳膊還抱着一個卡通暖水袋,她的臉色蒼白……好吧,冰姐的臉色一直很蒼白,但起碼她原先一直是很漂亮的那種白淨感,而現在真的給人一種健康堪憂的感覺了。看到這一幕我頓時驚奇不已:“誒我去,冰蒂斯你這是怎麼了?裝死嚇唬人呢?”
冰姐有氣無力地對我擺擺手,聲若遊絲:“你……你還知道回來……妾身來大姨媽了……”
衆人崩了一片:“!!”
“就上次跟你通完話……”冰蒂斯欲哭無淚,“你說我嘴怎麼那麼賤啊……來了整整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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