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4日,星期六。
市公安局。
葉磊剛辦完一個案子從外面回來,大汗淋漓。還沒來得及坐下喝口水,隊長霍文就迎面向他走來,招了下手:“你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唉,要命。”葉磊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不會馬上就又有新任務了吧。”
走進隊長的辦公室,葉磊坐到霍文對面的一把皮椅上,問道:“隊長,有什麼吩咐?”
“這幾天,你那裡還是沒接到失蹤人口的報案?”霍文問。
“沒有。”葉磊搖頭。
“看來我們的判斷是對的——殺人碎屍案的被害人確實是外地人或流動人口。”
葉磊想了想,說:“可是,就算是外地來的人,也不可能和周遭的人完全沒聯繫啊。一個大活人憑空消失了的話,難道和她有過接觸的人就不覺得奇怪?”
霍文雙手交叉,手肘撐在桌面上,目光如炬。“我分析,有兩種情況。第一是,被害者是沒有工作或居無定所的流動人口。由於她沒有固定接觸的對象,所以在失蹤(被害)後,無法引起任何人的關注。”
葉磊點點頭,繼續聽着隊長的分析。
“第二種情況是,被害者是有工作和固定居所的,但兇手在將其殺害前,使用了某種方法,使得周遭的人認爲被害者只是‘暫時離去’,而不是‘永遠消失’——所以,才直到現在也沒人來報案。”
葉磊用手捏着下巴:“隊長,你的意思是,兇手可能製造出了一種被害人是離開本地或變換居住地點的假象來迷惑衆人?”
“這種可能性很大。”霍文停頓一下。“第二個受害者的第一部分(殘肢)出現的日子是5月29日,現在已經過去七天了,第二部分殘肢還沒被拋出來。”
“隊長,你想說什麼?”葉磊問。
霍文沉默良久。“我在想,這個兇手到底是根據什麼來決定拋屍日期的呢?僅僅是隨機的嗎?”
“總不會拋屍還要看心情吧?”葉磊半開玩笑地說。
霍文嚴峻地注視着他。“說不定,真的是你說的這樣呢。”
葉磊撤掉了臉上的笑意,換成嚴肅的表情。
“我上次就分析了,這種變態殺手的心理和正常人不同。殺人碎屍對他(她)來說,不一定意味着毀屍滅跡,而可能只是一種娛樂,或者是發泄——這當然和兇手的情緒相關。當他(她)情緒穩定的時候。也許做這種事情的就會低一些;而當他(她)心情不暢,或心理不平衡的時候,就會想做這些事情來發泄或是尋求刺激了。”
葉磊說:“隊長,你的意思是,兇手之所以過了七天都沒有把(第二具)屍體的另外一部分丟棄出來。是因爲他(她)這幾天的心情還不錯?”
“只是有這種可能而且。總之,這段時間,仍然要加強夜晚——尤其是對小街小巷的巡邏。還有密切關注與外來人口接觸頻繁的人,不能掉以輕心。絕對不能再出現第三個受害者!”
“是!”葉磊站起來。行了一個警禮。
今天下午,餘凱琳到超市去買了一堆食材和水果,還有餐具——她上午跟韋雋說了,晚上要請她吃飯——韋雋顯得很高興。
新鮮的牛外脊肉、雞、胡蘿蔔、洋蔥和紫甘藍,還有紅酒和各種調味品,以及餐後的水果——西瓜。餘凱琳清點着自己所買的東西——嗯,都齊了。
她拎着這一大包食材回到租房子的地點,看了下時間,已經4點鐘了,可以開始準備了。
六點鐘,韋雋從隔壁過來了,她一進門,就讚歎道:“嗯,好香!”
餘凱琳笑着說:“我正在做……”
“等一下,讓我猜猜看。”韋雋用手勢截斷餘凱琳的話,用嗅覺刺探着房屋裡飄溢的香味。“是烤雞。對嗎?”
“啊——”餘凱琳驚訝地說,“是的!雋姐,你的鼻子真厲害!”
“這不算什麼。經常做飯的人,對各種香味都很熟悉了。”
“馬上就好了。雋姐,你先坐會兒,看會兒電視吧。”餘凱琳招呼道。
“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沒有,我都準備好了。只等你一過來,就可以煎牛排了。”
韋雋笑道:“看起來你是準備請我吃西餐了。”
餘凱琳不好意思地說:“中國菜太複雜了,我不怎麼會做,西餐相對要簡單些。”
“西餐很好。那我就等着品嚐你的手藝了——哦,順便說一下,我的牛排要六成熟。”
“好的,二十分鐘後就可以用餐了。”
餘凱琳轉身到廚房去忙碌了。韋雋在屋子裡轉了一圈,然後坐在沙發上,隨手翻着一本時裝雜誌。
六點半,餘凱琳把做好的蔬菜沙拉、黑胡椒牛排和烤雞端上餐桌,再擺上兩個高腳玻璃酒杯,倒上紅酒。餐桌是一張鋪上了桌布的摺疊小方桌,這樣一些東西就把桌子整個佔滿了。
韋雋走過來,看着一桌像模像樣的西餐,讚賞道:“真沒想到你這麼會做菜,看起來就跟西餐廳裡的一樣呢。”
“見笑了,雋姐。實際上,我就只會做這幾個菜而已。”餘凱琳招呼道,“請坐吧。”
兩人相對而坐。餘凱琳端起酒杯。“雋姐,我敬你一杯。感謝你……”
“感謝的話就別再說了。”韋雋端起酒杯。“你這麼客氣,咱們都會很拘束的。像朋友一樣輕鬆地吃飯、聊天,好嗎?”
餘凱琳一笑。“好的。”兩人一起呷了一口杯中的紅酒。
“先嚐嘗牛排吧,這個要趁熱吃。”餘凱琳對韋雋說。
“好的,我嚐嚐。”韋雋用餐刀切下一小塊牛肉,用叉子送進嘴裡。“嗯,很好吃!嫩,而且肉汁豐富。”
“合你口味就好。”餘凱琳又用餐刀從整隻烤雞上割下一隻雞腿來,放到韋鱷面前的一個空盤子裡。“再嚐嚐這個吧,雋姐。”
韋雋用兩根手指輕輕捻起雞腿來咬了一口,連連點頭:“這個更好吃,是我最喜歡的口味!”
事實上,餘凱琳確實是投其所好做的這道烤雞,她知道韋雋喜歡吃帶甜味的東西。此刻,她見客人吃得很滿意,自己也覺得很有成就感,高興地說:“你喜歡吃真是太好了,我之前還擔心手藝不到家呢。”
“唔……”韋雋很享受地閉上眼睛細細品味着。“不只是好吃,我簡直迷上這味道了——你能教我怎麼做這種烤雞嗎?”
“很簡單。用微波爐就能做了。”
“你買了微波爐?”
“嗯,我一個人吃飯,用微波爐方便些。”
“你教我吧,是怎麼做出來的。”韋雋一邊切着牛排,一邊興致盎然地問。
“首先將雞腹掏空,用牙籤將雞肉表面紮上很多個小孔。再把鹽、胡椒粉、辣椒粉和麥芽糖漿均勻地塗抹在雞的內外……”
餘凱琳細緻地講述着烤雞的製作過程。韋雋眼睛一眨不眨,顯得很有興趣。講完後,韋雋點着頭,表示懂了。
“你是怎麼會做這道烤雞的呢?”韋雋好奇地問。
“我以前買了一本食譜,自己在家裡試着做出來的。”
“太好了!”韋雋欣喜地說,“你知道,我很喜歡研究做各種美食,沒想到你也喜歡——以後咱們可以多交流!”
“嗯,是啊……”餘凱琳禮貌地答應着。
接着,兩人又隨意地聊着一些女人間的話題。不論談論什麼,餘凱琳都儘量順着韋雋的意思說——她看得出來,她這次請客是相當成功的。韋雋滿面紅光,顯得情緒極佳。
進餐到一半的時候,韋雋把杯中的紅酒喝完了。餘凱琳要跟她倒酒,但她擺了擺手,說:“我今天很開心,想盡興一些,喝這個酒有點不帶勁。”
餘凱琳顯出抱歉的樣子。“對不起,雋姐,我只買了這一瓶酒。”
韋雋豎起食指擺了兩下。“你等着。”起身後,走出了房門。一分鐘後,她拿着一瓶白酒回來了。
“怎麼樣?換成喝這個吧。”韋雋重新落座,晃了晃那瓶酒。
“啊……吃西餐喝白酒,不大合適吧?”
“沒什麼不合適的,相信我,烈酒適合於任何場合。”韋雋將瓶蓋打開,給自己倒了大半杯白酒。問餘凱琳,“你也來點兒?”
“我就喝紅酒好了。”餘凱琳握住酒杯,杯底還剩了淺淺的一層酒。
韋雋揚了揚眉毛:“我這可是瓶好酒哦,你真的不品一口?”
“我不怎麼會喝白酒。”
“就當是陪我喝一點吧。”韋雋用懇切的眼神望着餘凱琳。“少喝點兒。”
餘凱琳不好再推辭了,只有答應:“好吧。”將杯中剩下的那一點紅酒喝完,將杯子遞了過去。
韋雋很高興地在餘凱琳的杯中倒了半杯白酒。她將杯子遞給餘凱琳,然後端起自己的酒杯。“這次換我敬你一杯了。”
餘凱琳雙手托住杯子,慚愧地說:“雋姐,都是我在承蒙你的照顧,還是應該我敬你纔對。”
韋雋搖着頭說:“不。我也要感謝你。你讓我真的有種交了個好朋友的感覺。不像以前住在這裡的那個女人……”
說到這裡,她話音戛然而止,怔了怔,張開的嘴脣顫動一下,像是意識到失言了。
餘凱琳不由好奇地問道:“以前住在這裡的那個女人……怎麼了?”
“沒什麼。”韋雋恢復了正常神情。“她只是……有些表裡不一、虛僞不實而已……算了,不說她了。”她舉起酒杯。“爲我們的友誼,乾杯。”
餘凱琳將杯子迎過去碰撞了一下。“乾杯。”
雖然說的是“乾杯”。但餘凱琳只是淡淡抿了一口,她不適應白酒那濃烈刺激的燒灼感。但反觀韋雋。竟真的把大半杯白酒一飲而盡了。
韋雋喝完後,望着餘凱琳的杯子。“你怎麼沒喝呀。”
“我……真的不怎麼喝得慣白酒。”
“你看,我這麼大一杯都幹了,你總要喝一半吧,要不然可是看不起我哦。”韋雋半開玩笑地說。
餘凱琳無奈,只有硬着頭皮把杯中的酒喝了一半,被火辣的酒勁嗆得直皺眉頭。
“唉,這就對了。”韋雋滿意地說,“好了,剩下的我也不勸你了,慢慢喝吧,今晚你就把杯子裡那一點兒喝完就行了。”往自己的杯中又倒了大半杯。
餘凱琳很少喝酒,尤其是度數這麼高的白酒。她本來就沒什麼酒量,再加上喝雜了,之前又沒吃什麼東西——漸漸地,她覺得頭暈目眩起來,胃也有些難受。本來還能勉強跟韋雋說着話,後來就什麼都聽不清了,暈乎乎地用手掌撐着頭,昏昏欲睡。忽然,她一陣反胃,之前吃進去的酒菜猛地涌到了喉嚨,呼之欲出,趕緊用手捂住嘴,踉蹌着衝向衛生間。
“喲,不好。”韋雋知道餘凱琳要吐,趕緊放下酒杯,快步走過去扶住她。到了衛生間的洗手池,餘凱琳“哇”地一聲吐了出來,韋雋在旁邊幫她輕輕拍着背。
吐了一陣過後,肚子裡空了,人也清醒了許多。餘凱琳捧了幾把涼水漱口,又將毛巾浸溼洗了把冷水臉,終於感覺好多了。韋雋扶着她坐到外面的沙發上。
餘凱琳頭仰靠在沙發靠背上,韋雋倒了杯溫水過來,餘凱琳接過來喝了。韋雋問道:“怎麼樣?現在要舒服些了吧?”
“嗯。”餘凱琳臉頰緋紅。“雋姐,真不好意思……讓你也沒胃口了吧。”
“哪兒呀,還不是怪我,硬要你喝白酒。唉,早知道你這麼不能喝的話,我就不勸你喝了。”
“我很少喝白酒。”
“看得出來,才這點兒酒就把你撂趴下了。”韋雋笑着說。
餘凱琳勉強支撐着想要站起來。“冰箱裡有西瓜,我去切一下。”
“你坐着,我來吧。”韋雋按着餘凱琳的肩膀,站起來朝冰箱走去。
一會兒,韋雋端着切好的西瓜從廚房裡出來了。餘凱琳胃裡火燒火燎,正好想吃些冰涼爽口的來鎮一下,接連吃了好幾塊西瓜。
現在,餘凱琳的胃裡舒服多了,只是頭還有些暈。她說:“還好明天是星期天,要不然的話我這狀況怕是起不來上班了。”
“沒這麼誇張。你從來沒醉過吧?睡一晚上就好了。”韋雋說,“對了,這麼久了,我還不知道你在哪家公司上班呢。”
“一家室內裝潢設計公司,就在這附近。”餘凱琳從旁邊的皮包裡摸出一張名片,雙手遞給韋雋。
“喲,原來你是個高級設計師呀,真不簡單!”韋雋看着名片上的介紹,睜大眼睛。
“什麼呀,還不就是跟老闆打工的。”餘凱琳自嘲地笑了一下。
韋雋望着名片,又望了望餘凱琳那張俊俏的臉蛋,露出難以理解的神情。“有件事我真是想不通,像你這樣的美人兒,又是高級白領,怎麼會沒有男朋友呢?”
餘凱琳嘴脣微微顫動了一下,亮汪汪的眼睛裡掠過一絲黯淡的光。
韋雋捕捉到了這一微妙的表情,心裡立刻清楚了七八分,對別人的探知慾像手指甲在她的心尖輕輕撓動,令她心癢難耐。她試探着問道:“你不是沒有男朋友,而是和他鬧矛盾了吧?”
餘凱琳本來是不想說起這些事情的,但也許是喝了酒的緣故,她忽然產生出一種強烈的想向人傾述的。壓抑許久的惆悵、心酸和憤懣一齊涌上心頭,話已經到了嘴邊,不吐不快了。
“是的,我之前交了一個男朋友。但我們之所以分手……不是普通戀人鬧矛盾這麼簡單的……”
韋雋聽到她開始說,便完全放心了。她知道,所有想要傾吐心事的人,只要一開了頭,就不可能停得下來了。
“那是怎麼回事呢?”她以關切的口吻問道。
餘凱琳背靠着沙發靠墊,眼睛望着對面的牆壁出神,顯然陷入了回憶。“本來,我們的感情很好。雖然我們從認識到相處的時間只有短短的一個多月,但我卻認爲這就是我生命中的男人,是值得我託付一生的人,所以義無反顧地把身體交給了他,並住到他那裡去,和他同居。我很愛他,理所當然地以爲我在他心中也是唯一……直到一個多星期前,我才發現我有多麼天真……”
“出什麼事了?”
“那天就跟今天一樣,也是週末。我本該休息的,但公司有個緊急任務,要求我們幾個設計師加班。我便在公司一直加班到晚上……
“其間,我跟他打了好幾個電話,叫他晚飯不要等我,並說我可能回去得有點晚。他說本來是想和我一起去看電影的,現在只好一個人去了。我當時還覺得有些愧疚,一心想着早點回去陪他。
“接近晚上十點鐘的時候,我和同事終於完成了任務。我本打算立即回家,但同事提議去吃宵夜,我也確實餓了,就跟着他們一起去。在路過一條街的時候,我無意間朝旁邊一條黑暗、狹窄的小巷望了一眼,竟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你男朋友?”韋雋神情專注地問,“他在那裡做什麼?”
餘凱琳緊住下嘴脣,接下來的回憶令她痛苦不堪。
“他……和一個染着一頭金髮的濃妝豔抹的女人抱在一起,不顧周圍的環境有多麼糟糕,只因那裡有一個垃圾桶可以作爲遮擋,便和那女人不知廉恥地互相、擁吻。那女人裝着一身豔俗的衣服,腿上套着網狀的黑色連褲襪,腳下是品位低下的厚底高跟鞋……我一看就知道她是什麼角色。”
“你覺得她是妓女?”韋雋盯着她。“你認爲你男朋友在跟妓女亂搞?”
餘凱琳苦笑一聲。“這還有什麼疑問嗎?事實擺在眼前。再明顯不過。”
“你當時有沒有走過去當場質問他?”
“沒有。他們靠在牆邊,他背對着我,我並沒有看到他的臉,只是認出了他穿的衣服。我當時心中還殘留了一絲僥倖,希望這只是一個和他有着相似背影的男人——我仍然幻想着這不是他。”
“那你是怎麼確定的呢?”
“我躲到一側,摸出手機,打他的電話。當聽到他的手機鈴聲從那陰暗的小巷傳出來時,我整個人如同掉進了冰窖,所有的精氣神也在剎那間灰飛煙滅了。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立刻掛斷了手機,帶着屈辱和憤怒一路哭着跑回了家。”
“後來呢,他回來後。是怎麼跟你解釋的?”
“他還有解釋的餘地嗎?他明白我看到了一切,撒謊和辯解已經失去了意義。他只有跪在我面前,說他只是一時孤獨寂寞,才忍不住去沾染那種女人。他乞求我能原諒他的一時糊塗。”
“這麼說,他承認他找的是妓女?”
“是的。他說,正因爲那是妓女,所以他對她們不會有絲毫的感情。他只是有些出軌,但內心卻是忠於我一個人的……”
“別相信他的鬼話!”韋雋突然咆哮起來,怒不可遏。“這些挨千刀的、卑鄙的臭男人!比裡的老鼠還要骯髒、!他們不配得到任何同情,應該去死!下到地獄十八層去被惡鬼碎屍萬段!”
餘凱琳怔怔地望着突然暴怒的韋雋,不明白她爲什麼反應竟會如此激烈。餘凱琳被她青筋暴露、面目猙獰的模樣嚇得瞠目結舌,最後幾分酒勁全被嚇醒了。
“雋姐,你……怎麼了?”她小心地問道。
韋雋望着餘凱琳,彷彿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她調整着情緒,竭力使自己冷靜下來。“哦,沒什麼,只是……你講的這些事,令我想起了一些往事。”她說,仍喘着粗氣。
“難道,你也有過類似的經歷?”
“嗯……但我不想回憶了,也不想講出來。”她盯着地板說。
餘凱琳趕緊說:“沒關係,雋姐,我知道這些事情是非常令人心傷的。你不願講的話,就別去回想了,最好是忘了這些事。起碼……我就是這樣做的。”
韋雋扭頭望着她。“你就是因爲這個原因,才離開他,搬到這裡來住的?”
“是的。”
“那他後來有沒有來找過你?”
“……來過,他厚顏無恥地說,不會放棄追求我,還希望我能回去繼續和他住在一起。但我告訴他,這不可能了。我對他已經死心了。”
“你真的對他死心了?”
餘凱琳短暫地遲疑了一兩秒。“是的。我覺得他既然會做出這種行爲,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的,就像好了傷疤忘了痛一樣。而且這件事真的徹底改變了我對他的看法,我覺得他不論是身體還是內心都變得骯髒了。”
韋雋盯視着餘凱琳,微微點頭道:“你說得對,就該這樣。”
房間裡靜默了一陣。兩個女人都找不到說話的內容了。
爲了化解沉悶氣氛,餘凱琳招呼韋雋:“雋姐,吃西瓜呀。”
“不吃了,我回去了。”韋雋站起來,望着杯盤狼藉的餐桌。“要不要我幫你收拾一下?”
“不用、不用。”餘凱琳擺着手說,“我自己來就好。”
“那好吧。”韋雋端起茶几上裝西瓜皮的塑料盤。“垃圾我幫你帶出去丟一下。西瓜皮留在垃圾桶裡會招蒼蠅的。”
“那謝謝了,雋姐。”餘凱琳說。
韋雋端着塑料盤走到垃圾桶旁,用腳踩開桶蓋,正要把西瓜皮倒進去,忽然看到了垃圾桶裡的一樣東西,本來已經平和的臉色一下又沉了下來。
餘凱琳看到韋雋臉色驟變,一臉不悅,覺得有些奇怪。走過來問道,“怎麼了,雋姐?”同時朝垃圾桶裡望去。
啊——她心裡大呼一聲——天哪,垃圾桶裡留着幾個韋雋送來的油炸餅!那天孟曉雪倒掉後,自己就徹底忘記這件事了!
餘凱琳尷尬極了,侷促地解釋道:“雋姐……真不好意思,油炸餅我本來覺得挺好吃的,但是有些太油膩了,我就……”
“沒什麼。”韋雋冷冷地說,“算我自作多情吧。”
餘凱琳面紅耳赤。“不,雋姐,不是這樣的……”
韋雋把裝着西瓜皮的塑料盤遞給餘凱琳,然後蹲了下來,雙手竟伸進垃圾桶裡,把那幾個油炸餅撿了起來。
餘凱琳目瞪口呆地望着她,錯愕不已:“雋姐……你這是幹什麼?”
韋雋瞥了她一眼,陰沉地說:“沒什麼呀,你不吃,我就拿去喂狗。免得浪費了多可惜。”
這句冷冰冰的風涼話就像一根冰錐狠狠地扎進了餘凱琳的心。
韋雋招呼也不打一個,拿着那幾個油炸餅,拉開門出去了。
餘凱琳全身像了一樣,緩緩地順着牆邊滑了下去,神情呆滯地坐在地板上,一動不動。許久後,她用手捂住臉,嗚咽起來。
順着臉頰默默流淌下來的淚水裡,包她的寒心、後悔、歉疚和委屈。她怎麼也沒想到——本來一切都處理得還算好——自己小心謹慎才苦苦營造出來的和諧氣氛,卻在最後一刻煙消雲散了。她從沒體驗過如此強烈的挫敗感。
此刻,只有日記本纔是她最忠實可靠的朋友,它能包容和理解自己的所有苦衷。餘凱琳淚水,將自己心中的委屈和心酸記錄了下來。
收拾完餐具杯盤,她身心俱疲,只想好好洗個熱水澡,然後休息。
餘凱琳站在熱氣騰騰的淋浴花灑下,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隔着一塊玻璃,一雙怨毒的眼睛正注視着自己。
這晚睡着後,她又聽到隔壁傳來了跑步聲。時間還是十一點半。
聲音比上次更大一些。表明她跑得很重。
餘凱琳驟然想起,上一次聽到跑步聲的那一天晚上,她拒絕了喝韋雋的茶;而這次,又發生了這樣的事……
難道,在屋內跑步意味着她在生氣?而這是否代表着什麼不好的事情?
餘凱琳忽然感到全身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