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有戰事的時候,幽月宗宗門和妖劫關幾乎半天傳遞一次消息,有時候甚至更頻繁。哪怕戰事結束,一般也會每天互相通報一下情況,這已經成了定例。
昨天,宗門的飛鷹並未飛來,妖妲也沒有太在意。偶爾出現點意外,卻也是正常。而此時已經是下午,若再無消息傳來的話,也就意味着聯絡中斷了兩天。
兩天,足以發生太多的事情!
就在此時,星傲卻急匆匆走了進來。一見楚雄從極北苦寒域安然迴歸,這個冰冷的鐵漢臉色稍稍浮現一絲暖意,但也僅僅是半秒鐘的事情。“回來便好,我去修煉了。”
“等等,讓你見一個人。”楚雄說着,便招呼了一聲。於是,玉梨手提着面如死灰的星倔走了進來。一進大廳,玉梨便輕輕一揚手,扔死狗一般將星倔扔到了地上。
“是你!”星傲和星倔四目相向,同時大呼。
這些年,星傲含恨潛逃至幽月宗,而且一直揹負着原來宗門的追殺。甚至,下達那追殺令的還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心愛之人遭到侮辱,繼而慘死;自己被暗殺,被重傷;含冤含恨奔逃,惶惶如喪家之犬……這些年的經歷,簡直無法言喻。而這一切,都是拜星倔所賜!
幾乎是一剎那,星傲雙目如火般赤紅,整個人像是一頭發了瘋的獅子。楚雄等人感覺到,此時的星傲簡直就像一個九環天妖那樣可怕。其強大的殺意彌天極地,不知需要多少仇恨才能積累起來。
“站起來!”
“三弟,你聽我說……”
“站起來!”星傲咆哮了起來,彷彿一堆點燃了的火藥,“拿起你的槍!我不佔你便宜,公平一戰!”
一邊嘶喊咆哮,星傲一邊抽出戰刀。頓時,刀刃上浮現出一層薄薄的刀芒。這刀芒很短,但是非常密實,威力顯然不小。
本來,星倔還覺得自己有把握勝了星傲。當初在星漢宗的時候,星傲的實力一直不如星倔。一來是年齡有些差距,二來當時的星傲沒有遭受打擊,修煉的時候很散淡,絲毫不下力氣。
但所謂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此時的星傲已經超出星倔太多太多。當初在星漢宗,星倔是下等三星魂武,星傲只是上等二星。但是現在,星倔只提升到了上等三星魂武,而星傲呢,卻已經超乎尋常的提升到了下等五星魂武之境!
放眼整個魂武界,或許除了楚雄之外,也就算星傲和青黛的進展速度最爲誇張了。
本來星倔還以爲自己能贏,但當他感受到星傲的狂暴氣息,特別是看到星傲劍上那層刀芒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早就被星傲遠遠落在了身後。
砰!星傲一怒,五顆黯淡的魂武星芒盤旋在頭頂。雖然色澤不亮,但終究是五星魂武的境界。
“啊……你已經……”星倔大驚。他猜測到星傲進步很快,但依舊不相信竟然快得如此變態。
“是男人,就站起來一戰!”星傲的氣息依舊在提升,彷彿沒有盡頭。哪怕是楚雄和妖妲這樣的實力,也能感受到一股來自心底的寒意。這不是實力的原因,而只是一種超然的天賦。有些人就是這樣,隨隨便便站在那裡,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劍,寒意凜然。更何況,這柄利劍又已經被仇恨所充斥着。
星倔已經近乎呆滯,根本沒有正面一戰的膽氣。事實上,哪怕他硬着頭皮一戰,結果也可想而知。最多三招,甚至就是一招,他非得慘敗在星傲的刀下。三星魂武和五星魂武,根本不具備可比性。
而星倔的“寧死不戰”,似乎越發激怒了星傲。這個自負的年輕人,不願意誅殺一個毫無抵抗之力的人。對方任憑自己宰割,簡直就是對自己的侮辱。這些年來的仇恨,本以爲會一刀瞭解。但星傲此時卻發現,事情遠沒有那麼簡單。他就像一隻重重揮出的鐵拳,卻一下擊打在了一團棉花上,好不鬱悶!
“殺!”星傲終於暴起,身體本能的高高跳躍。這不是御空,完全是自身體力的全部揮發。高高躍起近一丈,似乎將自己所有的憤恨都集中了起來,凝聚在那聲勢浩大的一刀之中。
啊——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響起,星倔的一條臂膀被齊刷刷斬落。他痛苦的嘶嚎着,抱着肩部的傷口瘋狂地打滾,鮮血沾滿了地面。
“殺,殺,我殺!”星傲似乎意猶未盡,再次揮起了長刀。這一次,勢頭似乎更加猛烈。但大家都知道,星傲不會讓星倔這麼輕易死去。他一定會用盡最慘烈的懲罰,爲自己的仇恨和冤屈買單。
但是,楚雄卻隱隱察覺到,星傲的心態變化巨大。用前世的說法,極有可能走火入魔!一個修行者若步入了魔道,或許前期進展會很快,但最終不會進階極致,更不可能頓悟通透大圓滿。而且,隨着魔性的滋生,整個人甚至會喪失基本的人性,最終淪爲一種殘暴的殺戮工具。
妖妲和雨綺不明白,但楚雄卻知道,現在的星傲處在一種極其危險的狀態之中。只要他那狂暴的情緒突破了一個臨界點,整個人將萬劫不復!
“青青翠竹,盡是潔身;鬱郁黃花,無非般若……”楚雄忽然靈光一閃,拿出前世一些宗教法語,隨心唱和着,“大千世界,森羅萬象。斑駁浮雲,太半虛妄……”
妖妲和雨綺正在“欣賞”星傲的復仇,冷不防卻聽到了楚雄這些莫名其妙的話,頓時一愣。這些話,猶如晨鐘暮鼓一般,雖然不重,卻直指人心,敲擊着衆人的心境。哪怕是狂暴中的星傲,也稍稍爲之一頓。似乎有種奇異的力量,試圖強行扭轉他的心思。
但是,星傲多年來積聚的憤恨與愁苦實在太多太多,豈能這麼簡單就一下消除?幾乎只冷靜了半秒鐘不到,滿腔的心思又被仇恨的火焰所佔據。於是,他狂暴的起身,再次一刀揮出,勢頭更猛。狂躁的劍風呼呼作響,直傳到了妖劫關外!
啊——星倔再次慘叫,他的左腳踝被斬落。這一次,他已經連捂抱傷口的力氣都徹底失去,只能悽慘的吼叫。但作爲一個上等三星魂武,強健的體質卻支撐着他沒有昏厥過去,只能硬生生承受着那剜心斷腸般的劇烈痛楚。
“哈哈哈哈,痛快,痛快!”星傲大笑着,宛如一尊來自地獄的兇獸。微風起,將他的長髮揚起,說不盡的詭異冷拔。
越發的偏激了,魔性又深了一步!楚雄微微皺了皺眉頭,旋即又平靜的唱和,“有大慈悲,而後有大通透;有大仁和,而後有極高明……使心若谷、若淵、若無,則棄絕一切虛妄災厄,於是天地正、萬物育……”
“不要囉嗦了!”星傲忽然抱着腦袋,似乎明白了什麼,又似乎越發渾渾噩噩。甚至,他的身體彷彿在顫抖,一層層的汗水汩汩滲出。終於,他那雙燒紅的眸子猛然爆射出一陣精光,整個身體如離弦的利箭,直衝向地面上打滾哀號的星倔。
還是不行,或許是他的命吧!楚雄暗自嘆息。而此時,妖妲和雨綺也發覺了星傲的不妥。但是,連楚雄都沒有了辦法,她們又能如何?
此時,星傲已經挺起長刀,直刺了過去。刀勢之猛烈,之兇險,已經完全背離了《玄天刀》那玄妙莫測的意境,反倒墜入了一種極致殺戮的偏道之中。
此時,妖妲和雨綺都已經閉上了眼睛。後面的結果已經不用再看,無非就是持續的虐殺。
“咄!”楚雄忽然意識到,說教已經不起作用,倒不如當頭棒喝。宛如佛家的一字真言,音線猛然衝向星傲。
星傲的長刀距離星倔已經不足半米,忽然聽聞了這聲呵斥,雙目頓時一睜,心頭頓時一頓。彷彿從癔症中短暫恢復了片刻,整個人都似乎被冷水從頭到腳澆了個透徹。似乎是無意識的,星傲猛然手腕一抖,竟然將長刀甩開!
當然,那巨大的衝勢已經無法避免。但星傲依舊全力抽撤自己的星魂力,於是單掌便以最小的力度按在了星倔的小腹上。
當然,在那種衝勢下,加上星傲的實力遠遠高於星倔。所以雖然他撤去了大半的力道,但剩餘的威勢依舊不小。當那掌勢擊打之下,星倔再次慘呼。
這一次,星倔並未死去,但丹田氣海已經被徹底破壞。此時的星倔,斷了一隻肩膀,斷了一隻腳,又廢去了全部的星魂力。可以說,已經完全是廢人一個。
星傲沒有繼續出手,反而單膝跪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彷彿剛剛經歷了一番生死搏殺一般。甚至,就像大病初癒的久病之人一般,面色難看的要死。
“恭喜,終於戰勝了心魔。”楚雄滿意的笑道。
呼!星傲再次喘了口氣,豁然起身。楚雄等人發現,此時的星傲似乎變了個人一般。雖然冷峻依舊,但似乎又融入了更多的“人”的元素。或者說,現在的他彷彿更加完整。
而且,星傲的身上似乎閃耀出一種特殊的氣質,與衆不同。站在那裡,彷彿就是一柄槍,剛直卻不失柔韌。這纔是一個天生的鬥士!
“多謝了!”星傲恭敬的向楚雄行禮——這樣的人竟然也會行禮!當然,也只有楚雄有資格接受他的禮節。哪怕是妖妲和雨綺,星傲也不看一眼,轉身便向外走去。
“你不殺他?”雨綺瞪大了雙眼,指着地上的星倔。在她看來,星傲可以不虐殺星倔,但終究不該留下他的性命吧?
“無所謂。”星傲平淡的飄來一句話,隨即消失在大廳之中。
“真是個怪人!”雨綺嘟囔着。楚雄卻會心一笑,道,“現在的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正常’。記得朱厭當時曾說他是‘天生戰體’,或許應該就是這種苗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