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生“嗯”了聲,隨即表現出疑惑:“吳越製藥,他們有‘海青花’技術?不應該啊,都是圈子裡的人,一點兒風聲不露?要真如此,這半年多他們公司股票也不會這樣不溫不火。”
馬明祿就道:“我打電話問過,嶽齊說沒有這方面的研究。”
“我就說,吳越製藥到不了那個層次,那是從哪兒得的?”白先生依舊是聊天的口氣,“別看現在各方人馬將‘海青花’概念吹得天花亂墜,其實有核心技術的就那麼幾家,主要是在新大陸。那裡‘與畸變共生’的說法叫得最響亮。我那個糟心的閨女,不是在克萊實驗室嘛,聽說就有這方面的項目,但主要是‘神經再造’方面的研究,和醫美、養生不搭界呀。”
羅南和章瑩瑩都瞥了白先生一眼。
白心妍確實是克萊實驗室的成員,是克萊的博士生,但現在應該已經是合夥人了。這麼一想,白先生到這邊來,可能有一部分原因還在於此。
馬明祿問自家姐姐,老太太想了想:“當時明經說是很可靠的渠道,我也驗證了一番,確實是洛城一家頂級醫療機構,還是那個老埃爾斯投資的……什麼來着?”
話到嘴邊,她卻想不起來了,看向旁邊的項女士。
後者正要開口,羅南搶在前面:“巴夫羅醫學中心。”
進屋之後,他還是首度當衆開口。
人們視線都投過來,馬明彩下意識皺眉,但不等她做出進一步反應,章瑩瑩也是表現出驚訝:“你知道?上回我給你的資料上有這條嗎?”
“畢竟業界知名,那位老埃爾斯先生不也是常年在那邊治療嗎?”
“是嗎?”這個章瑩瑩是真不知道。
坐在牀邊上的白先生笑了笑,又把話題拽回來:“馬董我也見過幾回,他對畸變物種的喜好是出了名的……他自己沒有用嗎?”
言下之意其實是:馬明經自己沒用,憑什麼能夠說服自家遠房堂姐給他當實驗品?
馬明彩嘴角抽了抽:“他死的早!預約的是去年年底,結果還差仨月呢,就在地下格鬥場興奮過度,一命嗚呼。”
白先生繼續問:“今天這事兒,彩姐你聯繫了巴夫羅那邊沒有?”
“那邊倒是允諾派人過來,但你也知道,現在新舊大陸通航不是那麼容易,航班不湊巧,說是最少也要到下一週了。”馬明彩眉眼間擰成了死結,繼續捶膝砸牀,“我也給你交個底兒,現在我實在沒法相信任那什麼巴夫羅,包括老埃爾斯,現在想想,都不是省油的燈。”
白先生又笑:“倒也不急於做決定。巴夫羅中心在業界還是有口碑的。”
馬明彩“哼”了一聲:“你就裝吧!老巴夫羅給老埃爾斯當私人醫生的時候,名聲就不怎麼樣;現在的小巴夫羅也就那回事兒。現在想想,我主要還是讓老九給侃暈了,他只說這技術已經用到了老埃爾斯身上,還有幾個渠道也這麼講,我才犯暈了……”
白先生安撫她:“也不一定。這種剛出實驗室的技術不夠穩定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巴夫羅中心處理這些事情應該也是輕車熟路,回頭我再打聽打聽。”
“對,你讓心妍那丫頭幫着打聽打聽!”
冷不丁這一記刀子捅進去,旁觀的羅南、章瑩瑩都覺得疼。
虧得白先生面色不變,繼續笑着:“行吧,技術上我就不多置喙了。聽說彩姐你睡眠也受影響,還做噩夢?咱們就聊聊這個,正好是我的專業範疇。”
“那你們慢慢聊。”馬明祿就想造一個私密環境,“我們先出去……”
白先生搖頭:“這又不是治療,隨便聊聊天。”
馬明彩“嘿”了聲:“都一把年紀了,還有什麼大不了的。其實夢見的就是年輕時那些破事兒……”
白先生柔聲附和:“三戰、畸變,那個年代,什麼事兒都是糟爛一堆。”
“可不就是嗎?我就夢見大哥、老四領着他們一家子,奇形怪狀地圍着我哭。哭什麼,又不是我害的!我家裡就沒摺進去人?”馬明彩明顯來了情緒,指着馬明祿,咬牙切齒,“都說是我提議躲去春城,可你們幾個馬,誰不投贊成票?結果死了、失蹤了、不如意了,就找我……”
這樣的對話,說是不在乎私密環境,但隨着交談深入,馬明祿還是忍不住逃出來了。羅南、章瑩瑩不好留在裡面,反正還有白先生“直播”,也跟着出來,只留下白先生和馬明彩在那邊交流,女管家項女士也在裡面招呼着。
到了病房外的豪華套間,羅南貌似也是順口問了句:“馬先生,你們在春城生活過一段時間啊?巧了,我父親和爺爺也是,不過主要是在六七十年代。”
馬明祿其實不想與兩個年輕人說太多,可羅、章二人與白先生關係明顯親近,他也不好得罪,就“嗨”了一聲:“我們這些老頭老太太,主要是三戰的時候去避禍,60年就回來了。”
“60年?”羅南繼續閒聊天似地開口,“我記得那幾年也不太平,尤其是59年……”
“對,那兩年畸變種都瘋了,各種破城、屠殺。哎,那時都不叫城,也就是軍事堡壘外面圍一圈聚居區,更外面修一層防禦陣地,哪像現在這樣?我們那一大家子,號稱‘十馬’,那幾年就沒了一半,想想都是噩夢!可不就是做噩夢嗎?到現在,我都想不起來這一大家子是怎麼散的!所以後來老埃爾斯先生的‘大基建’倡議,我是舉雙手贊成的……”
就這樣聊了有小二十分鐘,主要是當年“十馬”在春城的艱難生活,直到白先生走出來。
今晚的探視就算結束了,三人沒有久留,就此與馬明祿告辭別過。
三人也並沒有遠離,而是又回去剛纔的更衣室。
期間,白先生就補充了馬明彩老太太一些“事蹟”:
“這人也算是要強了一輩子。其實她前面還有個夫家,孩子也有了,卻都折到五十年代了。後來又嫁給了姚家老大,這些年沒少出力,可在姚家,她那幾個孩子都不爭氣,活得越來越憋屈,心態本來就不太對,這一下更折騰了。”
羅南若有所思,到更衣室的時候,問了句:“他之前的夫家姓什麼?”
“大概是姓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