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與哈爾德夫人的交流,羅南下樓吃早餐。
還沒吃完,白先生就通過六耳發來消息:“馬明彩預定的治療取消了。”
這很正常,已經知道了幾個人裡世界的身份,若還能再送上門來,別的不說,馬明綵女士的意志品質似乎也不需要用什麼“異種共生技術”“海青花”之類的來支撐了。
“不來就不來吧。”羅南一邊喝粥,一邊給白先生回信,“他們那邊也知道一些情況,大概正後悔呢,看來今天喝不到白先生您的好茶了。”
白先生很快回復,還是語音:“喝茶還能因爲她馬明彩耽擱了?想喝隨時來啊,四月份以後,咱們就沒怎麼長聊過了,不能因爲你現在‘入夢法’勝我良多,就覺得老頭子沒價值了,都懶得上門。”
“哪能啊,昨天還和竹竿哥說起,什麼時候上門探望。”
羅南一邊回覆一邊暗自奇怪,白先生爲人是隨性,也常與人開玩笑,但很少這樣擠兌人的,這下不登門拜訪都不好收場。
“那就來唄,不用帶竹竿了,這段時間天天打噴嚏,多半就是他在背後嘮叨的……看你什麼時候有空,就咱們兩個,正好有些‘入夢法’的問題,想討教討教。”
羅南挑眉,這一刻他心裡頭轉了好幾個念頭,卻沒有任何猶豫,簡短回覆:
“好啊,我上午就有空,仍然是十點?”
上午十點,是昨晚馬明彩預約治療的時間。
白先生很快回復:“行啊,也在仁愛醫院好了,場景挺合適。”
合適嗎?
羅南心中預期更加明確,而這時候,早餐已近尾聲。
餐桌上,莫雅一直在接發信息,這時候嗓音洪亮地舉手:“我上班去了。瑞雯,你還跟不跟?”
“好。”瑞雯答應得特別痛快。
“今天BHD團有商演,到那兒也沒人陪你玩兒。”
“哦。”瑞雯全不在意。
羅南這時候也扭頭,給瑞雯打個眼色,讓她別一整個保鏢似的……雖然實際上也差不多。
這兩天莫雅狀態穩定得可怕,在家裡言笑自若。她應該沒有聯絡唐儀,只是在夏城這邊的工作圈、社交圈裡自在生活。若非羅南能夠窺見她最隱秘的情緒波動,還真以爲什麼都沒有發生。
而在另一邊,春城那邊的唐儀也已經保持了快100個小時的超清醒狀態,好像要一直耗下去,真懷疑她哪一秒就猝死掉。但那位的狀態也非常穩定——不管是哪種穩定,羅南覺得還是儘早結束的好。
於是他也舉手向長輩們報備:“上午我也要出去一趟,中午還是各自解決,我有地方吃飯。”
對此,羅淑晴女士基本無感了,只習慣性問一句:“晚上呢?”
“到時候再說。”
羅南毫無誠意地應付一句,匆匆兩口結束早餐,去樓上收拾房間,也看一些葵姨彙總的資料,同時觀察精神海洋中那些“孽夢感染者”狀態。這些都挺耗時間,等他下樓準備出門的時候,已經是9點半了。
工作日嘛,大家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嗯?
今天,作爲一家之主的莫海航,並沒有去上班,就坐在客廳沙發上。
看羅南走下來,他笑着打了個招呼:“行啊,今天你沒有高來高去,咱們爺倆兒碰上了,聊聊?”
羅南愣了愣神兒。
莫海航又道:“對了,你上午還有個約,幾點?去哪兒?”
“十點,仁愛醫院。”
“身體不舒服?”
“沒有,是和一位前輩商量事兒。您見過的,仁愛醫院的白教授,去年還給我看過病。”
“唔,有印象。”莫海航看了看錶,“仁愛醫院也在納德區,我送你過去,時間應該還夠。”
羅南眨眨眼:“姑父您今天不上班?”
“這把年紀了,偶爾翹一次沒有問題。”
羅南還能說什麼?
兩人坐到車上,融入到已經非高峰期的車流中。
莫海航確實是聊天,一邊開車,一邊說起了莫鵬,說這小子交際圈子擴大,社會層次提升,然而新朋友良莠不齊,未必是福,以後怕是要栽跟頭;又說莫雅,說她管理企業還是有些吃力的,風格是理性又任性,現在倒是漸漸找到了些樂趣。
他還講自己,說他在SCA馬上就要離開一線工作了,以後大概是要被人當菩薩供起來;姑媽羅淑晴的情況也差不多,他們兩個可以考慮提前退休云云。
還有……
不等莫海航再說下去,羅南就投降了:“姑父您有話直說,咱們一家子有什麼說不開的?”
莫海航就笑起來:“你心虛什麼?做了對不起我們的事?”
“那不至於。”
“是啊,你沒有做,旁的有什麼問題也不是你的責任,你始終當個事兒掛在心裡面,有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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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你以爲我想說莫雅的事兒?”
自從在客廳交流開始,羅南心裡就有這個預期,但莫海航直接說出來,他的心臟還是小跳了兩下。
“您知道了?”
“我不知道。”
“哈?”
“她心情好,就在外面瘋跑,累得有氣無力,睜眼都嫌累;心情差,就在家裡趴窩兒,倒是說話嗓門特別亮。所以搭眼一瞧就知道有問題,至於具體的是什麼……關係到生命安全嗎?”
“這,倒也不至於。”
“那就好,想來就是感情經歷了,和她那個女朋友?”
羅南一臉驚悚。
莫海航冷笑:“莫雅比你大七歲,你還沒有開始折騰‘格式論’的時候,她已經在折騰自己的感情生活了,折騰了這麼多年,半點都沒進步。”
“姑父……”
“我當父親的,我管過。一開始是海京對吧?那是可以管在明處的,但也沒有用,那幾年家裡如何雞飛狗跳,你知道。後來這個,我是想幹涉,卻沒那個勇氣了。”
莫海航扶着方向盤,看向前方:“說到底,我還是更喜歡莫雅十五六歲之前,家裡面的氛圍,然而自從折騰了那幾年之後,就再也回不去了。”
羅南嘗試着迴應:“我覺得……現在也挺好吧?”
“結果還好吧。可一個父親懷想了十六年的理想人生,在那一刻崩潰重整,這感覺,你怕是不太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