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南清楚記得，“外地球”那邊，十幾個小時之前，因爲近距離面對核彈爆炸，武皇陛下一頭秀髮被灼燒，削得只剩寸許。
可這模樣……假髮？還是他見鬼了？
所以，武皇陛下並不是真身往來嗎？
“真理天平”的置換，究竟是怎麼一種狀態？
武皇陛下這麼展示，又是什麼緣故？
“羅南？”
歐陽辰應該是看出來羅南有些失態，又專門招呼了一聲，順着羅南的視線，看了眼武皇陛下，又轉回來。
與歐陽會長視線一對，羅南一團糟的思緒忽有定念，然後就笑起來：“我以爲陛下不在，所以纔打電話。既然在那裡，乾脆就由陛下講吧，關於‘外地球’……還有我們準備派到‘外地球’一些人員進行探索的事兒。”
歐陽辰明顯一愣。
不給那邊完全反應過來的時間，羅南一個鞠躬：“陛下辛苦！”
然後直接掛斷電話。
喵的，回頭就找歐陽會長，對一對武皇陛下的說法，看看能不能再挖出點兒東西！
話又說回來，這種不管不顧，推託於人的感覺好快樂！
感覺世界都清爽了！
至於後面會不會出什麼亂子，等亂子出來的時候再說唄。
羅南已經發現了，以他現在的實力和狀態，在地球這一方時空其實不怕出亂子，怕的是滑不溜湫、無處着手。而武皇陛下在“外地球”，“水箱”在“內地球”，不管有意無意，都是給了他發力的機會，多日的僵局才大有進展
這次派人去“外地球”做試驗，看看李維又會有什麼動作。
沒有也無所謂，反正是派人過去，也不用羅南勞心勞力。
誰家參與，便會格外關注“外面”消息，最後與他同步就好了。
嘖，真是清爽！
現在，再把責任推給誰……嗯，是聯繫誰呢？
對了，是安東勝那邊，但不用直接找他。羅南就找到之前打進來的六甲號碼，撥了出去，那邊很快接通：
“羅先生。”
六甲那邊聲音有點兒嘈雜，大約正在忙碌中，羅南明知故問：“現在有時間嗎？”
“啊，當然。”
兩人之前已經約定好了，六甲怎麼都要有時間的。
羅南就道：“環印度洋‘奔潮’的事情，我差不多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了，咱們同步一下……現在我去你那裡，還有件事要商量。”
“好的。”
於是，羅南掛斷電話，隨即根據“地球超凡種實時點位圖”，鎖定了六甲的位置，直接跳轉虛空，往東跨了一個時區。本是正午的太陽，突地往西墜了小半截，而羅南已經跨過印度洋，來到南亞次大陸中部的錫城上空。
這裡是近赤道的高原城市，海拔1000米不到，氣候宜人，目前臨近全年氣溫最低的時候，也有二十來度。只是城市上方，明顯有自然氣溫之外的干擾因素，以至於煙氣燻人，燥意橫生。
羅南多少有點兒驚訝，他居高臨下，俯瞰這座城市，但見到處都是起火點，黑煙騰上半空。很多區域的街道、高樓好像在煙霧中扭曲掉了，又好像是被燻烤的蜂窩蟻巢。大片大片的“蟲豸”黑影從建築巢穴裡奔逃出來，有很多突然仆倒，再沒有動靜。
混亂而絕望的情緒，倒比早上的默城，還要極端許多。
羅南“嘖”了聲。
不是說白毫早早就過來幫忙了嗎？還請來六甲，可現在這城市……也沒見好到哪裡去。
以羅南能耐，已經看出來，混亂的主要因素，還是城市中有太多深度畸變的生靈。他們已經被體內的高位“畸變基因”剝奪了神智，異化爲只有捕獵和進食本能的載體。
爲此，他們的身軀不同程度得到加強，出現了近乎妖魔的畸變異化，也獲得了相對於“獵物”的巨大優勢。可這種畸形的存在本身，就是巨大的消耗，逼得他們必須不停地捕獵、進食，以支撐身體的能量損失，直到達成平衡。
問題是，這類“畸變種”的獵場，想達到平衡，結果無疑就是“荒野化”。
類似的局面再持續一段時間，幾千萬人的血祭，好像都不用他動手啊，這可比他和“公正教團”考慮的難度低上太多。
可是真要這樣，也特麼太荒誕了。
在這混亂的城市上空，羅南越想越是搖頭。
此時此刻，他忽然想明白一件事：別看李維那頭“龜仙人”縮在“深藍世界”不現身，可如今的“內地球”、理論上已經成爲羅南基本盤的“內地球”，正處在90年底“深藍行者”面世以來，最混亂的光景中。
而且，這混亂還在持續拓展、加深。
這個世界是在變化的，且是向着李維希望的方向去變化。
“內地球”是這樣，“外地球”可能也是這樣。
畢竟“外地球”那邊，很可能已經讓李維視爲“備選”，他需要以億計的龐大人口，以及人心濁流，爲他撬動“深藍世界”這具神骸。
還有，他肯定也在針對羅南。
正像武皇陛下的警告：“讓你陷在人類社會的爛泥坑裡，讓你看到種種問題，重重威脅，讓你想方設法去解決……做得越多，最後被綁得越緊……”
這樣的趨勢一直延續下去，武皇陛下直言，他“不會有好下場”。
後面“下場”什麼的，且不用說。
哪怕是羅南躺棺材裡，也輪不到李維給他釘釘子。
倒是當下，李維看清楚了沒有？認定他的弱點了沒有？
如果沒有，可以再“幫”上一把。
此時，羅南心中微動，根據氣機變化，看到下方某處高樓頂層，出現了一道清瘦身影，與資料上的六甲基本一致。
由於羅南未做遮掩，那位也已經發現了他的所在，騰空而起，往這邊來。
羅南向他微微頷首，算是打個招呼。
也是這一刻，在就半空飄蕩的火煙中，他吐出一口長氣。
這口氣，吹不開騰起的菸灰，然而低弱尾音未盡，半空中忽然暗下，比火煙更密、更陰沉的雲層，逐步且快速地將下面的城市覆蓋。
雲層的間隙，分明流溢出刺眼的磁光電火。
正飛上來的六甲一驚，下意識止住身形。
然後，他就聽到如同神魔呻吟般的低沉雷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