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他們這麼評價我時,我都是當玩笑話聽。所以沒有放在心上。可是現在我把我自己跟黃清晚這麼一對比。我忽然覺得這些評價都是真理。哦不,都是尖刀。每一個字都是一把尖刀,一刀一刀的戳在我心上,頓時,血流成河。
“夏小姐……”給我洗頭髮的髮型師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洗手間裡出來了,站在我身上。用那種疼惜的眼神看着我。
我回過頭,衝着她很勉強的笑了笑。“外面有兩個熟人,我不知道怎麼跟他們打招呼。所以在裡面等着你一起出去。”
“我知道。”髮型師點點頭,走到我旁邊,拿起我的長頭髮看了看,“夏小姐。你的頭髮髮尾都開叉了,不如剪了吧。”
“嗯?”
“壞死的部分繼續留在頭髮上只會拖累新頭髮的生長,不如丟棄吧。”她見我迷茫。繼續說,“夏小姐。我給你剪一個時下最流行的短髮好不好?順便再上個色。我記得夏小姐你以前說你想要做一個紅頭髮,像火炬一樣耀眼燦爛的紅頭髮,不如我今天給你做一個這樣的髮型吧。”
“好……”我點頭答應。
連發型師都告訴我。壞死的部分要丟掉。我還在猶豫什麼。
我一直活在對虛榮心的追求中,我以爲我嫁給了陸誠旭,我就可以虛榮一輩子。可我沒想到,當所有的虛榮褪去,我被打回現實時,竟然會如此狼狽。
我扶着門,手指甲在門板上劃來劃去,發出輕微刺耳的聲音。以前這樣的聲音聽着讓我起雞皮疙瘩,可現在我居然能很坦然的聽着,甚至覺得舒坦。是那種,身體上越難受,我心裡就越舒坦。
“要出去嗎?”髮型師見我一直站在門口不出去,小聲的問了我句。
“等一下吧。”我低聲回答,不自覺的,聲音帶上了哽咽。
我現在不敢出去,外面太甜蜜,畫面太美好,我怕我這個已經被撕破了畫皮的鬼怪一出去,會破壞了所有的美感,甚至嚇得所有人落荒而逃。
落荒而逃……呵呵呵,我不知道事情發展到了現在,是別人落荒而逃,還是我自己落荒而逃。
今天上午,我還鬥志昂揚,像個女戰士一樣,準備跟陸誠旭在這場婚姻裡決一死戰。哪怕我體力上不是他的對手,那我在口頭上也要努力佔得先機,即使是用一些粗俗不堪的言語,我也要贏。
可是,怎麼到了現在,我就變得無力了呢。
我忽然覺得,我所做的一切以及我想要做的一切,都是那麼沒有意義。
你們說,我爲了一個不愛我的人,把自己整的頭破血流,有什麼意義?有什麼意義!
我是一顆堅硬的小石子,在多年的風化下,我被磨出了堅硬的棱角,但我的這些棱角,卻是我通過挫骨揚灰的代價所獲得的。
又有什麼意義呢。
在陸誠旭的虛假承諾下,我輸了。在我打開門走出去的時刻,我徹底認輸。
之前不知道是誰說的來者,替代品終究是替代品,正品迴歸,替代品就要被丟棄。那個時候,陸誠旭擲地有聲的告訴別人,我不是黃清晚的替代品,我是夏涼的正品。但是現在呢?
有什麼好說的。
我打開門出來時,陸誠旭和黃清晚都沒有注意我,也是,他倆現在正在膩歪着,誰會在意我這麼一個多餘的?
我坐到椅子上時,餘光掃到了陸誠旭和黃清晚十指緊握的手,有點刺眼,刺激得我眼睛都差點睜不開,就差把我眼淚刺激出來了。
不過,我覺得我的眼淚現在應該不會那麼容易就被刺激出來了。
那天在午夜花門口,我真是哭夠了。
圍着他倆的髮型師們還在豔羨他倆的好感情,特別吵。我回頭問我的髮型師,“今天你們店裡這麼閒嗎?怎麼大家都可以站着聊天?還有,你們這兒不是總說要給顧客一片清靜嗎?這麼嘰嘰喳喳的,怎麼清靜?”
“不好意思,夏小姐,她們大多是新來的,對這兒有些事情還不熟悉。要不這樣,我給你拿個耳塞來,你聽聽歌休息一下吧。”髮型師說着衝着還在談天說地的那堆人喊了聲,“誰給我把耳塞拿過來,夏涼小姐想聽聽歌!”
她故意把‘夏涼小姐’這四個字喊的特別大聲,即使沒有有擴音器,也足以讓在場所有人聽得清清楚楚。
這四個字一出來,剛剛還興致高漲的人們頓時安靜了下來,而且是鴉雀無聲。
我感到了所有尖利的眼神都落在了我的後背上,像劍一下一下的把我刺穿。
“算了,就這麼剪吧,待會兒我還要赴飯局,趕時間。”我閉上了眼睛,盡力把自己的語氣表現的精神氣十足。
“好……”不知道爲什麼,髮型師的聲音里居然帶上了哽咽。
她是也想哭嗎?爲我這段狼狽的婚姻,還是爲我被這婚姻傷的滿身鮮血。
算了,她到底是爲了什麼,我沒力氣去糾結。
髮型師的剪刀在我頭髮上剪下第一刀時,我終於聽見了一直沉默着的陸誠旭的聲音,他喊了我一聲,“夏涼,你真的要剪掉它嗎?”
“嗯。”我平靜的回答,“髮尾都壞死了,那就不要了。留着是個拖累。”
陸誠旭沒在做聲,沉默着坐在沙發上,靜靜的逼迫着氣氛變得越來越壓抑。
黃清晚從沙發上站起來,坐到我旁邊的位置上,叫了一個髮型師過來,“你給我做頭髮吧,就是我剛剛給你看的照片上的那種。”
黃清晚倒是大心臟,氣氛已經如此壓抑,我都快窒息了,她還能用輕快的語氣跟人說話。
我服。
我的髮型師手法很嫺熟,她唰唰唰的就把我把頭髮給剪好了。前前後後沒有半個小時。
她拿來鏡子,照着我的後腦勺說,“陸太太,你看看這個髮型你還滿意嗎?需不需要再給你修一修?”
這次,她叫我陸太太。
我知道,她是在我爲宣誓對陸誠旭的主權。可惜都是困獸之鬥。陸先生的心不在陸太太身上,陸太太就是掛一塊牌子在身上,逼着所有人喊她陸太太也沒有用。
“我很滿意。”我說,“染色我下次來再弄吧,現在時間不早了,我怕染色的話就會遲到。”
“行。那就等陸太太你時間方便的時候再說。”髮型師將我身上的斗篷取下來,幫我排掉身上的碎頭髮。
陸誠旭一直坐在沙發上,看着我的頭髮由長變短,一言不發。
我走到收銀處,拿出我的金卡,遞給已經完全懵逼的服務員,“把黃小姐的賬一起算我卡上吧。”
“啊?這……”服務員不敢,眼神看向陸誠旭,像是在徵求陸誠旭的意見。
“沒事。你算吧。我做頭髮的錢都是自己的,跟陸先生沒關係。”我說,“雖然我吃過一段時間的軟飯,但我沒有吃一輩子的軟飯。你們不要太小看了我的經濟實力。”
“對,對不起……”服務員覺得她自己冒犯我了,戰戰兢兢的刷卡。
刷完卡之後,我站到陸誠旭和正在做頭髮的黃清晚中間,不走了。
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我這裡,所有人都覺得我可能要動手了。正宮打小三,好戲即將上演。
但很遺憾,我沒有這麼做。
我被人罵潑婦的日子太多了,我不想再被罵。即使今天我就算打了黃清晚我是有理的一方,我也不想打。
我待會兒還要去出席陸誠嫣的飯局,我想美美美的去,我不想打架打的蓬頭垢面,然後又要重新花時間話精力去做新的造型。
而且,我是周氏副總裁,我是端莊典雅、氣質大方的周氏副總裁。我怎麼能做出打架這麼low的事情呢?我要做的事情,都得對得起我自己的身份。
所以,我在所有人的眼神注視下,打開我的包,我拿出了裡面一疊紅色鈔票,再在衆人驚疑的眼神下,我把鈔票往上撒去。
頓時,整個髮型屋裡到處飛揚着紅色的鈔票。
“夏涼!”陸誠旭又要怒了,他站起來,眼眶微紅,雙拳緊握。
我看着他,突然沒蹦住,笑了出來。我哈哈哈哈哈的笑着,對他說,“老公,我好不好?你帶別的女人來玩,我還給你買單。我買單就算了,我還給了她這麼多的小費,你開不開心?是不是要給我頒個獎,把我評爲‘中國好老婆?’”
陸誠旭看着我,臉緊緊的繃住,一句話都不說。
倒是黃清晚發出了點聲音,她在我說完這段話之後低低的哭了起來。
我不知道她爲什麼會哭,我一沒打她二沒罵她,我還給她買單,爲她撒錢,該做我都做了,她爲什麼要哭。
而且,爲什麼她連哭都那麼好看。
像林妹妹,梨花帶雨的樣子,真的惹人心疼。
我忍不住拿出餐巾紙遞給她,“清晚,你別哭了,是不是我哪裡做錯了,惹你不開心了?我跟你道歉好不好?嗯?”
我的態度這麼好,可她不理我,只是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