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式捆綁
幸福式捆綁
樹影斑駁。
陽光透過重疊的樹葉投射在地面上，星星點點，搖曳不定。
就好像左修揚此刻的心情一般。
他擡起頭，眯着眼看向微風中輕輕晃動的枝葉，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幾日前重見阿真的情景又浮現在腦海，來來回回，連同阿真依舊溫暖動人的聲音一起，不停地侵蝕着左修揚的每一寸神經。
“阿揚，總算找到你了。”他的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聲音卻不勝喜悅。
熟悉的，溫和純淨的，阿真的氣息，向左修揚襲來，告訴他當初不辭而別的允真回來了。
他不記得在他看見阿真站在面前的時候自己具體的反應，只記得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就神使鬼差地和他去了附近一家很出名的甜品店。
當他的大腦終於結束放空狀態的時候，人已經坐在甜品店裡喝着咖啡了。
阿真只是看着他，似乎有很多話要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左修揚下意識地躲開了阿真誠摯的、熾熱的注視，垂下眼簾。
“所以說，”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平靜甚至有些冷淡地從嘴裡吐出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阿真愣了愣，隨機恢復正常。他還是笑，像多年前一樣笑着。“阿揚，你在生氣嗎？”一如往昔的溫潤和煦，曾經最熟悉不過的聲音仿若阿真從未離開。
“沒有。一直都沒有生氣。”左修揚說的是實話。
他真的沒有生氣，連悲傷也只是一瞬間就消失了，雖然偶爾會想念，但想念所帶來的痛楚甚至抵不上聽見周落說放棄他時那鋪天蓋地的絕望感的一半。他甚至不止一次慶幸阿真的離開，讓他可以不必面對一直喜歡着自己的阿真，也不必爲怎麼告訴阿真他對他真實的情感而頭痛。
如果不是阿真的不告而別，他也不會真正意識到自己喜歡的到底是誰。
所以他真的一點也沒有生氣。
見左修揚直接否定了自己的猜想，阿真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藏好自己稍顯落寞的情緒，端起桌上的咖啡，慢慢地品嚐着。
左修揚也沒有再接話，默默地吃着阿真點的火焰蛋糕，等着阿真再開口那一刻的到來。
可是直到左修揚把蛋糕都吃完了，阿真也沒有再說一句話。
他想了想，然後叫來了服務生：“結賬，謝謝。”
付錢的時候，阿真阻止了左修揚掏錢的動作：“我來吧。”左修揚搖頭：“地主之誼而已，不要跟我爭了。”
離開甜品店的時候，阿真塞了一個小巧的mp3給左修揚：“阿揚，如果你願意，請你好好聽聽裡面的那段錄音可以嗎？”
左修揚本想推回去，可是阿真堅持要他收下。
他嘆了口氣，點頭。
“好的。”
在Jessica的一再堅持下，夏天勉強答應在家繼續休養，以便應付O-zone接下來高強度高密度的宣傳造勢活動。
“我要回公司加班幫Jessica處理好這幾天積起來的通告邀約還有其它雜七雜八的東西，”雪音一邊收拾着散亂在桌上的文件一邊交待到，“記得有什麼事馬上通知我。”
夏天有些不自然地別過臉，“嗯”了一聲。
大笨蛋，剛剛那麼好的時機居然給我裝失憶。浪費老孃一片苦心幫你挑起話題。
雪音恨得牙癢癢，如果不是因爲出於對夏天還是個病號的考慮以及對夏天那股天生的、壓倒一切的王者氣焰的懼怕，她絕對絕對會掐着他的脖子破口大罵。
腦子裡自動生成夏天討饒的畫面讓雪音的氣憤消去了一點，她恨恨地瞥了夏天一眼，故意笑得像偷腥的貓似地離開：“那我先走啦，好好相處哦~”
在雪音關上門的聲音傳進夏天耳中的時候，他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耳根終於清淨了。”
郭雪音這個狡猾陰險的女人，提起以前的事情不是存心讓我們難堪嗎。夏天撇撇嘴。幸好莫唯沒有理她，不然我們好不容易重新建立起來的關係就被她毀了。
看着坐在牀上低頭認真修改樂譜和歌詞和夏天，莫唯的思緒飄遠，腦海裡迴盪着雪音說的那句話：
“那個時候我就覺得夏天一定在暗戀小唯，對吧？”
暗戀？是我在暗戀他纔對吧。
對雪音這句話，夏天的反應顯得很平淡。
“是嗎？都過去這麼久了，以前的事……忘得差不多了。”
他的表情那麼平靜，一點起伏都沒有，看上去完全不像在說謊。
所以，忘了？連我也一併忘了麼。
可是爲什麼要回來呢，又爲什麼會去我家找到那張照片還把它帶回來呢。
我可不可以解釋成，你有那麼一點喜歡我，有那麼一點想念我、想念我們以前的歲月呢。
夏天，可不可以呢。
莫唯收回自己注視夏天的視線，起身去了鋼琴房。
琴聲緩緩地流瀉而出，莫唯深深地嘆了口氣。
第三十九章（2）
傍晚的時候，雪音來了一趟，帶來了一些通告的文件和生活必需品，臨走時從包裡掏出一份雜誌。
“差點忘了，”雪音一拍腦門，連忙拉開袋子一陣翻找，“來的時候剛好在書攤看到這本雜誌，封面是採依哦。我猜你們會對內容非常、非常地感興趣，所以帶來給你們。”
把雜誌放在桌上，雪音揮揮手：“那我回家咯，明天下午有記者會，到時候我會來接你們。”
夏天正在琴房寫歌，瞥了一眼雜誌的封面便意興闌珊地繼續他的工作。而莫唯則坐在鋼琴旁邊的沙發上饒有興趣地拿過雪音放下的雜誌。
採依準備和某企業的繼承人訂婚的消息鋪滿了雜誌的封面。冠上諸如“金童玉女”、“天作之合”的形容詞，看在夏天眼裡，驚在莫唯心裡。
採依，不是一直都跟夏天在一起麼？難道不是這樣嗎？
莫唯突然覺得自己找到了解答所有問題的繩索。
然後接到周落打來的電話，說是採依要訂婚了，訂婚宴邀請了高中幾個要好的朋友參加，叫他幫忙通知莫唯。交代完採依的事後，周落還問了一句要不要和他一起出席。
莫唯短促地看了一眼在旁寫歌的夏天，搖搖頭：“不了，你跟別人去吧。”
周落也沒有堅持，“嗯”了一聲便掛了電話。
夏天顯然沒有注意到莫唯的視線，依然專注地利用鋼琴來譜寫旋律。他不時皺皺眉，將不滿意的地方劃掉，重新構思。
莫唯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遲疑地開了口。
“那個……夏天……”
夏天沒有擡頭，只是一邊飛快地記錄旋律一邊以“嗯”的字音作爲迴應。
“採依她，不是應該跟你在一起嗎？”莫唯輕咬下脣，像豁出去一般，將心裡最想知道答案的問題問了出來。
夏天頓了頓，放下手裡的筆，擡頭，看進莫唯的眼裡。
“你希望我怎麼回答。”夏天的語氣有些氣惱，明明自己都對他表白過兩次，爲什麼他還會以爲自己應該跟採依在一起呢？他是太過善良，不忍採依受傷、還是害怕自己仍然迷戀他，擔心再次失身於自己。
夏天定定地看着莫唯，等待着他的回答。
“我、我只是想知道而已，沒有別的意思。”莫唯被看得心裡愈發失去底氣，索性轉過身，假裝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夏天重新抓起筆，不一會兒又放下，重重複復了幾次之後，他終於忍不住又開口：“我跟採依早就結束了。在我們還沒有簽約森E之前，她甩的我。”
莫唯翻動雜誌的動作停了下來，然後下意識地笑出聲來。
夏天黑着臉，斜眼看他：“很好笑麼。”莫唯沒有回答，只是一味地笑，笑得肚子都痛了起來，他捂着肚子笑得渾身顫抖。夏天“刷”地從鋼琴前站起身，走到莫唯前面居高臨下地瞪住窩在沙發上蜷成一團依然大笑不止的莫唯，還沒來得及說話，忽然發現莫唯的笑聲不太對。
第三十九章（3）
他的心沉了沉，俯下身抓住莫唯的肩膀。
“莫唯？你……你哭了？”
莫唯還在不停地顫抖，悶悶的抽泣聲透過一系列障礙，傳到夏天耳中。
夏天伸手強迫莫唯擡起頭，莫唯滿臉的淚水讓夏天皺起眉頭：“爲什麼哭？”
莫唯掙掉夏天的手，別過臉用手背抹掉眼角不斷涌出的眼淚，低聲回答：“沒什麼。”夏天的眉頭擰得更緊，再次用手強迫莫唯正面對着他。
“我要知道原因。”
莫唯的下頷被捏得生疼，他吸了吸鼻子，嘴角嘲弄般地上揚。
“當初那句‘我喜歡你’，不是因爲遊戲需要、就是因爲被採依甩了你的自尊心受挫所以用來證明自己的能力，對不對？”莫唯慘然地笑着，迷濛的淚眸讓他瘦小的臉龐顯得更加惹人心疼，“反正絕不可能是真正的告白對不對！”他忍不住加大了音量，將這些年來的委屈都喊了出來。
“夏天你知不知道，我喜歡了你這麼多年，一直沒敢奢望能和你兩情相悅。我偷偷地藏起對你滿心的依戀和愛慕，害怕有一天你發現了我對你的私心雜念之後就會躲開我。我……”莫唯剎住了話腳，“騰”地紅了臉。
要死了，怎麼就說出來了呢。
莫唯暗自懊惱自己說話沒經過大腦的思考，慌亂地想要開口解釋，卻發現夏天的表情從驚訝變得異常溫柔，隨後在淺笑中又皺起眉頭。
“既然如此，那爲什麼上次聚餐的時候你不說呢？我不是已經對你第二次表白了嗎？爲什麼不迴應我呢？”
莫唯一愣，仔細回想了一下當天發生的事。
“哪有啊……你什麼時候表白了，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莫唯一臉茫然，認真而又帶着些微抱怨的語氣讓夏天哭笑不得。
“唉，好吧。那沒有辦法了，只好再說一遍了我的小笨蛋。你現在就乖乖豎起耳朵，集中你所有的注意力認真聽好了，也給我好好地記清楚了，因爲這可是我的第三次告白，要是再沒有聽見你就完了知道麼。”夏天敗下陣來，無奈地敲了敲莫唯的額角，“我的傻莫唯，我喜歡你。而且我的每一次告白都是真心的，絕對沒有半點虛假。”
他深深地看着傻愣愣張着嘴完全不知所措的莫唯，在短促的的一句“傻瓜”之後突然伸長手臂扣住莫唯的後腦，重重地問了上去。
莫唯眨了眨眼，精神變得恍惚。
夏天他，是在……吻我麼……
“我真的，好喜歡你。”深吻過後，夏天擁住莫唯，滿足地嘆息一聲。
這個擁抱，他等了五年，也瘋狂地想了五年。帶着體溫的觸感那樣真實，他再也不願放手。
他甚至覺得，要是能這樣抱着莫唯過一輩子，他就真的可以死而無憾了。
而在夏天懷裡大腦運作依然處於效率低下狀態的莫唯在腦海裡來來回回閃過幾句話——
我……我是不是在做夢呢……如果是的話，可不可以不要讓我醒過來……
莫唯閉上眼，一顆晶瑩的淚珠從眼角慢慢滑落，閃爍着幸福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