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許到底認了房舒蘭當乾媽,這件事辦得很正式。但是也只限他們自己人在家裡擺了一桌。由於大家還在參加比賽,所以在外面沒有人張揚。
那天,陸哥和程姐都跑過來吃飯了。他們就算是小許這邊的見證人了。出人意料地是葛蘭奶奶也來了。給房舒蘭當了鑑證人。
寇媛媛一直都知道葛奶奶照顧她媽媽的。她也知道媽媽跟葛奶奶特別合得來。葛奶奶一看就是個很厲害的人。只是,沒想到房舒蘭認乾兒子,葛奶奶都會來當見證人。
認親當天,房舒蘭還是一如既往的多愁善感。她完全剋制不了自己的情緒。
看見小許這麼個大兒子。她哭得特別傷心。
她這一生最大的苦難,就是因爲沒有個能生個兒子。可是,從今天她也是有兒子的了。
小許說,“叫您一聲乾媽,您這輩子就是我親媽了。”
“嗯。”房舒蘭哭得更厲害了。一邊哭還用力拍了拍小許。“以後,媽給你做好多好吃的。”
小許喜歡做菜,但是他卻更喜歡房舒蘭做的菜。
房家母女那些糟心的舊事陸哥和程姐都知道。程姐還曾經提起過,以後寇家那邊再有什麼事,她可以幫忙。
現在一看,房家母女收下了小許,就跟她們佔了多大便宜似的。陸哥看着這新組成的一家人總覺得還挺無語的。他總覺得事情好像應該反過來纔對吧?怎麼小許這孩子到現在反倒淡定了?不會是高興傻了吧?
不管怎麼說,無家可歸的小許遇見了無依無靠只能自己奮發圖強的寇媛媛母女。也算是一種緣分吧!以後,他們就是一家人了。只是,爲什麼他覺得葛蘭那邊挺眼熱的。
葛蘭好像很想給房舒蘭當乾媽呢?他也想給寇媛媛當師傅呀!陸哥很鬱悶地想着,卻只能再次把心事壓在心底。
“喂,哥?你過來了麼?媽媽燒了好多好吃的呢?就等你了!”寇媛媛接到電話的時候,她媽媽正在炒菜呢。非要讓她坐在客廳裡看電視。
房舒蘭覺得自家閨女是很好,可是好像跟社會脫節了。郭志強說得很對,現在哪有年輕小姑娘不玩微博和球球的。房舒蘭也想讓寇媛媛多聊點新鮮時髦的話題。
小許那邊口氣特別急,就像是在趕路。“媛媛,我今天去不了。”
“什麼?爲什麼?”
“醫院那邊通知陸哥,程姐好像出車禍了。陸哥已經去了。我也要去醫院那邊。”
“噢噢,哥,你先彆着急。在哪家醫院呀?……噢噢……等會兒我也過去。”
寇媛媛趕到的時候,陸哥和小許正在急救室外面苦等。他們已經等了一個多小時了。
平時陸哥就是個很嚴肅的人,話很少。總是沉默地站在大家的身後。
可是,此時此刻,陸哥的臉色難看得厲害,神情也有點恍惚。他身上帶着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勢。坐在醫院候診大廳的座位上,就像是一頭被困住的野獸。
寇媛媛來得時候,陸哥擡頭看了她一眼,卻一句話都沒有說,連打招呼的意思都沒有。他只是不停地看着掛在對面的鐘表。
寇媛媛把手裡帶的飯盒交給了小許。“怎麼樣了?”
“程姐被擡進去了。還沒出來。”小許指了指手術室。
“哥,你先吃點東西。”
“嗯。陸哥那邊,你也別問了。他不會吃的。”
小許悄悄地把一個飯盒放在了陸哥身邊,後來寇媛媛又放了一瓶水。陸哥喝了點水,飯一點沒動。
儘管陸宇馳一直在看錶,可是他卻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
明明是正午,陽光最充足的時候,陸宇馳卻覺得這裡無比陰冷。通往手術室的廊道,就像怪獸張開的嘴,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吞噬別人的生命。
自詡爲是個漢子,一直以爲自己什麼都不在乎,也無所畏懼的陸宇馳。在這一刻,他突然就怕了。
很難形容,看到程洪穎躺在血泊裡是什麼感受?那時候,她好像快死了。他覺得自己的心好像也停止了跳動。
“你是她家裡人麼?”
“嗯。我是她男朋友。”他說謊了。無數次想承認,卻一直說不出口的話,就這樣輕易說出來了。
之後,他就處於混亂當中。很多已經遺忘的記憶,卻很快就又想起來了。
“你叫魚翅呀?這名真有意思。你做飯很棒,但是我不會輸得。”18歲的程洪穎笑顏嫣然地出現在他的生活裡。那場比賽,最後,她還是輸了。卻很有精神地和他相約下次在比。
“你爸爸好嚴厲。不過,父親沒有不在乎孩子的吧?”她笨拙地安慰着被打了一耳光,臉上還留着手印的他。
那時候,他覺得她好煩。很想反問,你懂個什麼?你個大小姐生活得那麼幸福。哪知道我在那個暴躁老頭手底下糟了多少罪?
程洪穎出身富裕家庭,父親是個大律師,母親是個大學法學系教授。上面還有個能幹的大哥。小公主的程洪穎的夢想是當一個大廚師,她想做出讓人吃了會覺得幸福的菜。
陸宇馳是大宗師陸丙維的唯一孫子,是陸有恆大師的兒子。他生在廚師世家,他的人生沒有選擇。爺爺的早逝,只是讓父親對兒子更加嚴厲粗暴。
“宇馳,你作爲長孫,一定要振興我們陸家。”
無數次的打罵,無數次的批評,讓陸宇馳對做菜充滿了怨恨。“爲什麼我一定要當個廚師?我一點都不覺得當廚師有多幸福。我看見食客們挑剔的嘴臉,把別人的菜貶低的一無是處就像吐!他們懂什麼?知道我是陸大師的兒子,作盤涼拌黃瓜都好吃。”
與此同時,程洪穎的父母也替她做了決定。“按照我們家的傳統,洪穎當律師吧!”
陸宇馳叛逆地用握着菜刀的手,把人砍傷了。被叛了3年,一向嚴厲,一向冷酷的父親被他活活氣死了。
程洪穎雖然不願意還是遵照着父母的意願,當了律師。只是,她仍然喜歡做菜。
他們再相遇,她已經有了屬於自己的律師事務所。他也決定遵從父親的遺願。至少,做一個好人。
“能不能做菜給我吃?在國外的這些年,我最想念的還是你的菜。”程洪穎就這樣強行進入了他的生活。
他也在她的牢騷下,重新握起了菜刀。
她對他的感情,他一直都懂。他卻很有自知自明地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十年很長,可是十年卻也很短。數不清的記憶,瞬間在陸宇馳的記憶中復甦。
這一刻,看着手術室的大門,陸宇馳終於忍不住許下心願。
——只要她能出來,只要她能活下來。他一定不要她在失望了。別人說他配不上她,就讓別人去說吧。反正,他一直都覺得無所謂。
很快,手術室的燈亮了。醫生走出來,陸宇馳忍不住跑過去問。
“醫生,程洪穎她怎麼樣了?”他就像一隻暴躁的大熊,那位被他抓住的女醫生被嚇了一跳。
直到旁邊一位男醫生說了一句:
“手術進行的很順利。”
陸宇馳纔算稍微放下心來。
程洪穎被送回病房之後,陸宇馳整個人都還有迷迷瞪瞪的。直到他摸到了她手是溫熱的。這才鎮定了下來。她是活着的。
很快,寇媛媛和小許已經跑去幫辦程洪穎的各種手續了。住院要買各種東西,洗漱用品,餐具,辦飯卡。
直到寇媛媛從口袋裡拿出一張□□,準備買一輛兩千多塊錢的輪椅時,一下子就被小許拉住了。
“這個先不用買了?”
“啊?可是,程姐以後要用,就買臺好點的。”
“你跟我走。”小許很自然地給寇媛媛普及了一下,某寶賣的同款輪椅只要800多。
“……”
他們都辦得差不多,回到病房的時候,才發現陸哥已經被醫生叫去了。
小許有點不放心就叫寇媛媛也過去看看。寇媛媛還沒走到辦公室,就看見一個帶着金絲眼鏡,穿着高檔西服,一看就很犀利的男人先一步走到了門口。
“什麼?你說,她可能再也站不起來了?”陸哥的聲音特別激動。
寇媛媛站在幾米以外的地方,都能聽得見。那個金絲眼鏡顯然也聽見了,爲了防止受到波及,直接就停在了門口。
大家都以爲這是病患家屬不滿意手術結果要鬧事。而且,陸哥的形象實在有點太強悍了。一看就很不好惹那種。
周圍的醫生趕緊勸陸哥。
“先生,請您冷靜點。”也有醫生已經忍不住按在了報警器上。這年頭,患者家屬太激動,毆打醫生的事情時有發生。
寇媛媛忍不住推開金絲眼鏡,迅速向辦公室走去。
“我沒不冷靜。我現在很冷靜。活着,只要她能活着就好了。大不了,下半輩子,我給她當腿。”陸哥不斷地揉着自己的臉。只是此時此刻,他仍是激動得雙眼通紅。
認識十年,他從來沒有對程洪穎許下過任何諾言。這就是第一個。
醫生辦公室裡,突然安靜了下來。沒有人想到陸哥居然說出這樣的話。
說完這句話,陸哥顯然就不想在留在這裡了。只是他剛轉過身,看見金絲眼鏡男就僵住了。
“程……哥……你來了?”
“陸宇馳,你也就剛纔那一分鐘,像個爺們。記住你說過的話,別讓小穎在等你了。”那個一看就很犀利的男人,果然很不好惹。一開口就諷刺陸哥。
“嗯。”陸哥應了。
“……”寇媛媛無語地看向金絲眼鏡,這是孃家那邊的人麼?
後來,小許告訴寇媛媛,那位金絲眼鏡就是程姐的大哥。也就是陸哥的大舅哥。大舅哥是一位很有名望的律師。
那位大舅哥每次見到陸宇馳就沒有半句好話。
“我家小穎這輩子就違背家裡一件事。就是要堅持婚姻自主。我爸媽還能說什麼?老兩口早就移民國外修養去了。我就不知道你這個五大三粗的漢子還在等什麼?”
後來,就不斷地有堂兄堂弟師兄師弟來看程洪穎。他們不是法官、律師就是警察。
到了最後,便利店這邊的人一點都不想去醫院慰問了。
他們說,看見那羣傢伙們太晦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