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級

晉級

看似很普通很家常的青椒肉絲,其實是很多廚師考試裡經常出現的實戰菜目。也曾經作爲一些廚師比賽的指定菜色出現過。

就連很多餐館招廚師,也很喜歡用青椒肉絲這道菜來考驗廚師們的技術水平。

青椒肉絲採用的是滑炒方式。炒制工藝其實並不複雜,但是具體操作時,刀工、上漿、滑油、調味、勾芡、裝盤各個環節,都具有一定難度。並不是所有廚師都能做出一盤高質量的青椒肉絲的。

就拿寇媛媛來說,在參加爲期半個月的培訓之前,她雖然可以切出很好的刀工,可以把豬肉和青椒切成同等薄度的8cm長,她也可以按照腦子裡的菜譜完成上漿。然而,她卻很可能卡在滑油上面。火候的掌控,油溫度的控制,都是從前的寇媛媛所不具備的,也正是她兩週以來一直在學習,在磨練的東西。

進入高級廚房的第一週,陸哥看出了寇媛媛到底有幾分實力。於是鐵了心就讓她練習燒菜,還不斷地在一旁指導她。

雖然,寇媛媛從來沒有跟房舒蘭說過,那一週對於寇媛媛來說其實很艱難。

幾乎每一天晚上,同組選手湊在一起互相點評的時候,大家都會說年紀最小的寇媛媛就是本組最差選手。她燒菜真的很爛,會糊掉。進入本組前20都是奇蹟了。

那時候,雖然陸哥看起來不太好惹。還是有人會說,陸哥大概沒有什麼協調能力。他不善於廚房管理和分配。

趙斐然作爲主評審,從來都是站在一邊聽着選手們發表各種意見。大家都說他毒舌,可是整整一週,他卻對沒有對任何一位選手做過點評。

他只是靜靜地觀察着,寇媛媛就像沒事人一樣,頂着壓力拼命地練習炒菜。他看着她那雙細細的手腕端着巨大的炒鍋揮汗如雨,看着她聽取陸哥的意見。看着她閉着眼睛嘗着自己做的菜,然後笑眯眯地說:“我還是覺得很好吃呀。”

“做出來的菜好不好看很重要。”陸哥就會在一旁潑她冷水。“不好看的菜,會影響食客的心情。”

然後,寇媛媛就會加倍努力。

趙斐然從來沒有想過,一個16歲的小姑娘居然會這麼有韌性這麼有活力。他突然覺得,會把菜炒糊的寇媛媛將會在未來的比賽裡創造一個奇蹟也說不定。

到了第二週,趙斐然乾脆就把20個人分成了兩組。陸哥還在讓寇媛媛炒菜,別的選手都急了。差點跟他們吵起來。

寇媛媛的抗壓力極強,或者說是臉皮很厚。根本就不在乎別人針對她,或者無理取鬧。該幹嘛幹嘛。再加上,他們這組有陸哥坐鎮,小許和羅小波兩個輕壯漢子也站在他們這一邊。別人也不會輕易說什麼。最後,那位脾氣暴躁,不斷抗議的選手也只能無可奈何地接受了。

那一天在陸哥的充分調動下,他們組就過關了。另外一組,直接被刷掉了兩名選手。

到了週二,重新分組,作爲組長的陸哥就不要前一天鬧得很歡的那位選手了。他大概也不想跟陸哥他們一組擔驚受怕了。可惜,陸哥這組又贏了。對方那組又淘汰了兩人。

幾輪下來,大家就發現陸哥很值得信任。就算面對困難,面對危機,他也總是能想辦法力挽狂瀾。到了後來,那位選手還跟陸哥道歉說好話來着。他很想回到陸哥這組來。陸哥卻沒要他。再後來,他在週五被淘汰了。

陸哥說,“不懂得跟別的廚師配合的廚師不是好廚師。技術不行,完全可以團隊補足。重要的是每個人都在團隊裡共同學習,共同進步。”

寇媛媛就是這樣被陸哥特別照顧着帶出來的。寇媛媛本人也很聰明,手勁大,刀工好,記憶力又強,基本上只要教過她的東西,她都能記得住。同樣的錯誤,她絕對不會犯第二次。

陸哥可以算是第一個發現寇媛媛複製天賦的人。所以,他才真的動了收寇媛媛當徒弟的念頭。只是,現在的他早就不是當初那個他了。就算他想收徒弟,別人還未必看得上他呢!

所以,陸哥纔沒法輕易開口。

小許大概是看出他的心思了,一個勁的開玩笑似的跟寇媛媛胡說八道。

直到昨天,寇媛媛纔敢在房舒蘭面前炒這道青椒炒菜。展示一下自己的學習成果。

她炒出來的肉絲外觀上就很漂亮,肉絲飽滿,光亮滑潤,青椒碧綠包汁。兩者均勻的融合在一起。讓人看起來就覺得賞心悅目。

一入口肉絲滑嫩入味,青椒清脆爽口卻不犯生,再加上她那精準的調味。

寇媛媛自己嘗在嘴裡都好吃極了。房舒蘭也對她這道菜大加讚賞。

她們卻沒想到這道菜就成了今天的考題。

現場的很多選手卻連這道看似簡單的家常菜式都做不好,大家都出現了各種各樣的問題。

等到時間一到,馮大師直接就走到寇媛媛的面前了。一邊走一邊說:“我其實很想嘗她做的菜。她應該是我們這次選手中最小的一個吧?”

“嗯。”趙斐然跟在他身邊。隨口介紹道:“她今年剛十六歲,是個高中生,藉着放暑假跑來參加比賽的。”

“哦,這樣呀。那好,我們就來嚐嚐這位寇媛媛做的菜。”馮大師說着就拿起了手中的筷子,小心地夾起了一口青椒肉絲。

他很認真地品嚐了一下。過了好半天才說:“很好,比想象中的要好。想不到她小小年紀,居然能炒出這樣的菜了。”

趙斐然乾脆也拿出一雙筷子。先把寇媛媛的菜拔了拔。“盤底沒油,沒湯,沒勾芡。”

緊接着他也夾起了青椒肉絲。“滑嫩輕鮮,味道適中。”

然後,蘇永民也跟着嚐了。三人互相看了一眼。最後,由蘇大叔直接宣佈。

“很好,寇媛媛,你通過了。恭喜你,直接進入下一輪比賽。請先到那邊休息。”蘇大叔說着就指了指右側的玻璃房子似的休息室。

那裡面弄得像一間小型咖啡屋似的,沒有油煙,沒有竈臺,卻有空調和各種飲料小點心。這就是勝利者的福利。

房舒蘭一看她閨女晉級了,激動得眼睛都紅了。寇媛媛卻衝着她揚了揚小拳頭,然後向着休息室走去。

“嘗完了孩子做的菜,讓我們嚐嚐她媽媽做的菜。”

很快三位評審就來到了房舒蘭面前。房舒蘭在這兩週的訓練中,已經不再像以前那麼自卑了。她現在對自己的水平還是挺有信心的。

很快房舒蘭,陸哥,小許,程洪穎,B組的板寸頭一看就很厲害的大叔,那些真正有實力的選手都直接通過了。

嘗完所有人的菜之後,三位評審湊在一起一商量。葛阿姨,羅小波等人也直接通過,可以直接進入下一輪。

“下一位選手……米柔。”

讓人吃驚的是,評審們居然還唸到了米柔的名字。她居然也順利通過了?

原本做鴨子的時候,米柔還在找鏡頭,想方設法說幾句話吸引一下關注力。可是,從做青椒肉絲開始,米柔卻突然就安靜了下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評審們唸叨米柔名字的時候,低頭玩自己衣角的米柔似乎也被嚇了一跳。她茫然地擡起頭,好像聽錯了似的。

直到看到攝像機在拍她,才立刻清醒過來。她露出一個甜美可人的微笑。然後衝着評委說:“謝謝評審。”

說完,米柔就昂首挺胸地踩着高跟鞋向着休息室走去。明明正是在廚房裡,她卻走出了T臺效果。

那一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在拍攝的關係。米柔沒有說什麼招人討厭的話,也沒有做什麼讓人無法忍受的事。她甚至沒有像別的選手那樣湊在窗邊觀戰。而是獨自一人坐在裡面角落裡,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等到小胖也通過了,跑到她身邊問:“米姐,你怎麼了?”

過了很久,米柔才說:“青椒肉絲是我爸第一個教我炒的菜。那時候,很多人特意跑到我家小店裡,就是爲了吃我爸炒這道青椒肉絲。我爸說,等哪天我炒好了這道菜,就可以接他的班了。”

“這樣呀?米姐你今天就炒得不錯。可以帶回去給你爸爸吃了吧。”

過很久,米柔才淡淡地說:“已經不用帶回去了。他已經吃不到了。”

米柔的爸爸在她中專四年級的時候,得了肝癌晚期。

她爸爸就是一家小飯店廚師。只有初級廚師證書。她家也沒在什麼大地方。

米柔把店面房子一口氣都賣了。然後,拼命借錢,好不容易湊夠她爸爸的手術費。可惜,因爲醫療條件有限,她爸爸還是沒救回來。

後來,米柔乾脆就放棄了廚師這個職業,開始闖蕩娛樂圈。

米柔發誓一定要成名,一定要當明星,將來一定要賺很多錢。

別人問米柔的時候,她總是說,“我最討厭留在廚房裡。”她爸爸就死在廚房裡,他做了一輩子窮廚師。

“我討厭弄一身油煙味。”別人都說他燒菜好吃,到頭來連治病的錢都沒賺到。

米柔纔不要像她爸爸那樣呢。什麼看着食客們露出笑臉就會覺得很滿足?這種滿足救不了他的命。

如果將來,假如說米柔也跟爸爸一樣得了癌症。她也一定能拿出錢讓自己得到最好的治療。

米柔是那麼討厭廚師這個行業。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當她開始做這道青椒肉絲的時候,當她嚐到自己做出的爸爸味道的青椒肉絲的時候,爲什麼她還是突然覺得很想哭。她還是會覺得很難過。

還好,她已經是個專業演員了。面對鏡頭的時候,她可以露出360度無死角的完美微笑。

經過比賽,每個人都會得到一些什麼,找回一些什麼。然後,有些人會永遠失去一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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