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家,蕭惠歡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裡不言不語。房門外。孃親和嫂子秀荷不停的勸慰着:“歡兒,沒事的,事情還沒有壞到那一步呢……”
可是這樣的勸慰,連她們自己都覺得蒼白無力。一旦欽差來臨,歡兒的事情十有八九是瞞不住的,因爲知道的人太多了……
蕭大成和蕭惠生父子倆人,在正屋裡同樣是一副愁苦的模樣。就在倆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院門外傳來了敲門聲。父子倆對望了一眼,都不想動。那敲門聲卻不斷響起,蕭大成聽得煩躁,衝依在門檻上的小兒子蕭惠濤喝道:
“濤兒,還愣着幹什麼?快去開門,看看是誰?”
蕭惠濤委屈的癟了癟嘴:這都什麼事兒啊?怎麼所有人的火都發到我身上來了?方纔自己只不過想去房間裡拿點東西,也被孃親和嫂子給吼了出來……
院門打開了,蕭惠濤一看外面那舉着燈籠的人,嚇了一跳,正準備開口叫人,卻被蕭三爺‘噓’的一聲制止了。然後便見蕭三爺閃身進來,返身關好院門之後,低聲問道:
“惠濤,你爹孃在家嗎?”
蕭惠濤見這平時裡穩如泰山的族長大人。此時卻是這樣一幅偷偷摸摸的模樣。心中雖然奇怪,卻還是輕輕點了點頭:“爹和大哥都在正屋呢,您自己去找他們吧……”蕭三爺不再多言,提着燈籠朝正屋裡而去。
正屋裡的蕭大成見族長大人到來,連忙站起身來以示尊敬。可臉上那副愁苦的面容,卻暴露了他此時內心的憂慮。對於他的憂慮,蕭三爺心知肚明,臉上勉強一笑:
“大成,我來,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下,看看如何才能保住歡兒的秘密。方纔在祠堂,我已經給大傢伙下了封口令。若是欽差問起,就讓大傢伙把事情推到我身上。不過這也只是權宜之計,這樣一來,到時候欽差大人定然又會問我……”
蕭大成聞言,剛剛坐下的身子又豁然站立起來,震驚,感激,愧疚……臉上的表情複雜變幻。半晌之後,蕭大成纔再次坐下,長出了一口氣道:
“三叔,您的好意我們心領了。可是,若是到時候欽差大人問您,您又如何對欽差大人解釋?以前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咱們還可以搪塞過去。可是今年這一次,大旱來臨之前咱們便搶修了水庫。還提前準備了足夠的糧食,以至於大旱來臨,無數人拖家帶口的逃荒的時候,咱們蕭家莊還能飲食無憂。這一點,欽差大人必然會抓着不放,要您給他一個滿意的答案……”
蕭三爺一陣沉默,在他看來,對於蕭家莊來說,蕭惠歡比他這個族長要重要得多。因此,在意識到欽差駕臨將會帶來的後果之後。蕭三爺掙扎良久,才決定保住蕭惠歡。必要的時候,他甚至會冒着犯下欺君之罪的風險,將蕭惠歡完全撇開。莊子上的人,他已經下了封口令。相信這些鄉親們都會按照他說的去做,只要最後他咬死了不鬆口,那這個事情就牽扯不到蕭惠歡身上。可是話說回來,只要還有一線希望,誰又真的願意去犯那抄家滅族的大罪呢?
“大成,歡兒呢?你家這丫頭平日裡就有很多奇思妙想,能不能叫她出來,咱們大家再想想法子。看能不能應付過去。畢竟一人計短,三人計長啊……”
蕭大成爲難的看了看蕭惠歡的房間,終於還是一咬牙:“惠生,你去叫你妹妹出來。她這樣把自己關在房裡,也想不出什麼法子來。叫她出來和咱們一起商量一下,興許還能想到辦法。還有,去北莊那邊把你岳父也請過來……還有慎卿,他是讀書人,肚子裡的點子多,而且同爲讀書人,他更瞭解朝廷裡那些官老爺心中的想法……”
蕭惠生無言的點點頭,起身出去安排了。
……
北莊,族長蕭三爺的封口令同樣也傳到了這邊。對於這個決定,這些質樸的鄉民們自然是極力擁護,畢竟蕭惠歡給所有人帶來的好處顯而易見,而且族長大人的要求也很簡單——不管欽差大人問起什麼,都說是族長大人的決定就可以了……
沈家,沈慎卿和柴叔倆人都在廚房忙碌着準備晚飯。沈慎卿胸前繫着一塊圍裙,拿着菜刀正在準備晚飯的菜餚。柴叔則貓在竈膛邊上,一邊往竈裡添柴,一邊時不時站起來看看鍋裡的米飯。偶爾還會提醒一句:
“少爺,您可得快着些,這米飯要是再不出鍋,一會兒就該熬成粥了……”
沈慎卿則滿不在乎的揮揮手:“柴叔你放心吧,我心裡有數。”
柴叔就不再言語了,又看了看鍋裡的米飯,突然話鋒一轉:“少爺,欽差要來蕭家莊的事情,您已經知道了吧?”
沈慎卿聞言點了點頭:“知道了。剛纔莊子上敲鑼打鼓的,死人都能被敲活了,這麼大的動靜,誰還不知道……”
柴叔點點頭:“唉……這欽差一來,蕭家莊的異樣之處定然就再也瞞不住。蕭家那丫頭身上,竟然具有預知天象的能力。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肯定會被欽差帶走……”
話音剛落,便聽見少爺輕輕‘哼’了一聲。連忙丟下手中的活計跑過去一看,卻見自家少爺左手食指,被刀切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殷紅的鮮血正從傷口裡滲透出來。柴叔見狀連忙跑回房裡,取了傷藥和棉布爲少爺包紮。
一邊包紮,一邊瞧着自家少爺臉上的反應。卻見他一雙俊朗的眉毛時而緊皺,時而舒展,像是在謀劃着什麼。當下也不打擾,等將傷口包紮好了,柴叔收拾好東西站起來準備回房。走到門口,卻聽見自家少爺冷峻的聲音傳來:
“柴叔,您身上的傷都好利索了麼?”
柴叔莫名其妙,好好的,少爺爲何問起這個來了?當即老老實實的答道:“早就好利索了,少爺,您爲何突然這麼問?莫非您要我去半途截殺欽差?”
沈慎卿聞言被嚇了一跳。不可思議的望着柴叔,柴叔竟然會有這麼彪悍的想法?太厲害了!當下輕笑着問道:
“我若是真的讓你去刺殺欽差,你敢去麼?”
柴叔可不知道自家少爺是在開玩笑,咬着牙沉思了良久,終於重重的點點頭:“敢,不過我還得找幾個昔年的好友幫忙,少爺,咱們何時動手?”
沈慎卿麪皮子一陣顫抖:“柴叔,您還當真了啊?刺殺欽差,那可是誅九族的大罪,你竟然想也不想就說出來了。而且還要叫好友幫忙。你還真敢幹啊……”
柴叔這才知道少爺是在開玩笑,當下訕訕的接口道:
“老奴以爲少爺是想保住那位蕭姑娘,所以纔要老奴在欽差回程的路上,截殺欽差,救出蕭姑娘呢……”
沈慎卿這次卻面容一整:
“柴叔,這次你倒是說對了。我是要保住那位蕭姑娘,可卻不是要你去截殺欽差,那樣即便保得住她一時,也保不住她一世。一旦朝廷震怒,派人徹查,事情遲早會被查出來。而且用拳頭解決問題,那不免有些落於下乘了……”
柴叔有些不解:“既然如此,那少爺打算如何行事?”
沈慎卿聞言輕輕一笑:“柴叔,我方纔問你身上的傷勢好利索了沒有,其實是想問問,你是不是傷口好了,心中的仇和痛也跟着忘記了?”
柴叔更加迷糊了,這個時候,少爺怎麼突然提起這件事情?卻見自家少爺咬牙切齒的繼續說道:
“你忘記了,我可還沒忘。蘇南郡的那些馬匪,追殺了我們整整一年,讓我們整日裡提心吊膽,擔驚受怕。最可恨的是,我們都已經跑回蘇皖郡境內了,他們還糾纏不休,繼續追殺,把柴叔你傷成那樣。若非蕭姑娘那一家子伸出援手,柴叔你恐怕已經……”
隨着沈慎卿的述說,柴叔的臉上也漸漸升起一股暴戾的神色。好半天,等沈慎卿將馬匪的罪狀數落完了之後,柴叔才逮着機會開口道:
“少爺,你說吧,你要老奴如何做?是不是要老奴帶着蕭姑娘先避一避?”這樣說着,柴叔自己心中都沒什麼底。若是少爺真的是要他這樣做,那他還數落馬匪的那些罪行做什麼?
果然,沈慎卿聞言再一次搖了搖頭:“柴叔,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蕭姑娘這件事情。是一個契機。只要我們謀劃得當,不但能保住蕭姑娘,還能借着欽差的手,報那羣馬匪追殺我們整整一年的深仇……”
柴叔依然迷惑,少爺說了半天,都還沒有說清楚要怎麼做。這兩件事情,相互之間根本就沒有關聯啊!正想再問清楚一些,卻聽見院外傳來敲門聲。柴叔只好暫時按捺住心中的好奇,跑出去開門。等院門一打開,便看見蕭惠生焦急的面孔:
“柴叔,請問沈公子在家麼?族長大人和我爹,請柴叔和沈公子過去一趟,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