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循着蘇永安留下的信息,艾拉斯卓遇到了一個又一個選擇題:
方茜住處:“那時,你是否有故意使用苦肉計的成分?”
遇到凱麗的費夷星上:“這裡,你是否有對我說過謊、或者心存隱瞞?”
比賽時的特夫星:“你是否早在蛋中時,便已知道是我,所以才故意將主僕契約變成平等契約?”
……
蘇永安留下的一個又一個問題,拷問着艾拉斯卓的內心,由於對結果太過於看重,他有的回答了真話,有的回答了假話。TXT小說網 。
直到最後,他的足跡踏上了曾經的□□——冰星,他仰頭看着冰殿中終於被發現的那行隱秘字體:
“你培育了三顆蛋,最終目的只是爲了加強你與我之間的牽扯,其實你對於他們本身並沒有感情是嗎?”
a、是。
b、不是。
艾拉斯卓看向答案a,輕輕嘆息:冰鸞一族的感情,遠比世人想象中的匱乏,他的答案當然是a無疑。
雖如此想着,但他冷漠而堅定的擡手,將手掌輕輕按在b上,靜待着奇蹟的發生。
時間一點點滑過,然而這次,一直都是反應迅速的陣紋卻遲遲沒有反應。
過了一會,就在艾拉斯卓已漸生絕望時,牆面上的字陡然消失,一隻墨色戒指陡然自牆內掉了出來,落在地上,發出“叮咚”的一聲脆響。
牆壁上,緩緩現出一行蒼勁小字:“其實,我遠比你自以爲的,更加了解你。”
這句話,彷彿一把巨錘,重重敲到了艾拉斯卓心裡最脆弱的軟肉,剖開了他層層的僞裝。
他猛然瞪大眼睛,身體僵直,直直看着那一行小字,心瞬間透涼。
這行字,彷彿是在嘲笑着他的自作聰明,將他這段時間的內心防禦打擊的潰不成軍。
許久,當天色從光明轉至黑暗,艾拉斯卓拾起地上的墨色戒指,緩緩戴到指間,眼望着蘇永安最後留下的物品,空茫而絕望。
時間彷彿靜止,就連空氣都變得凝澀而不通暢。
良久,靜謐的寒冷空間中響起低笑的笑聲,沉痛、苦澀、絕望,帶着濃郁的、化不開的悲傷。
他猛然狠錘地面,緊握的雙拳中,尖銳的指尖猛然竄出,狠狠扎入掌心的嫩肉裡,雙掌立時鮮血橫流。
隨着他的狠擊,被血液浸泡着的墨色戒指紅光一閃,一股陌生的精神印記瞬間進入他識海。
艾拉斯卓猛然呼吸凝滯、動作頓住,視線緩緩落到指間的戒指上。
修真界蛇域內,一位俊美的白衣男子正立在懸崖之上,看着海域內一羣碩大的騰蛇一起都弄着其中的兩隻小騰蛇,嘴角微微翹起。
騰蛇羣中,一隻身姿矯健、但頭頂卻已半化出龍角的墨色蛟龍,遙遙向男子飛來,一落地,化爲了子倉的模樣。
“小蛟龍,原來你還是這樣貪玩。”蘇永安語帶感慨。
子倉斜挑起劍眉,嗤笑:“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嘛。其實我們也不過是分離了萬年而已,也沒有多長時間。”
“是啊,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蘇永安低聲嘆息。
“啾啾”。灰突突的小土鳥突然竄至他懷中,睜着一雙冰藍色的小眼睛認真而懵懂的看着他,似不解他突然而至的傷感從何而來。
子倉伸手在小土鳥的額頭上彈了一下,換得小土鳥的兇啄,引得他哈哈大笑,“永安,你留下的那堆題,怎樣的答案纔會得到通途?”
蘇永安淡淡瞄他一眼,疑惑反問:“得到通途?”
子倉一愣,瞬間反應過來:“不是吧,你是說,無論他的答案怎樣,最後得出的結論都是一樣的、根本沒有通途?”
蘇永安遞給了他一個滿意的眼神。他輕輕撫摸着懷中的小土鳥,看着前方海域內、被羣蛇環繞的兩隻小騰蛇,眼中精光閃現:“他是怎樣的人,我早已知曉答案,那些題目,不過是讓他認清自我而已。至於通途?呵,給我扯出這麼一大團亂子,怎麼還會有通途!”
子倉一窒,依稀間彷彿再次看到了萬年前曾經震撼修真界、冷情果決的曦水道人。
他想起那位執拗的冰鸞,再對比蘇永安此時的態度,噌的一躍而起:“不是吧!你當真決定接受他?不是開玩笑?”
蘇永安的一貫宗旨是,在無關緊要的人或物上,不會多花費半分心思。如果他爲艾拉斯卓所做的這一圈,真像是他方纔所言:是爲了讓艾拉斯卓認清自我的話,那這當真是一種另類的關懷?
但是這種坑損到極致的做法……他晃了晃腦袋,看着正笑眯眯爲懷中小土鳥順毛的蘇永安,“你確定你此舉當真是接受?”
蘇永安閒閒的給了他一個眼神,突然笑得溫柔:“有意見?”
“不!”子倉瞬間挺直脊背,飛快後退搖頭:“沒有!”
“沒有就好!我的事,我自有主張!”
七千年後,婆娑嶺內陡起騷亂,街道內一羣羣修士御劍而起,向婆娑灣深處而去。
酒樓內衆人隱約看到婆娑灣盡頭處劫雲重重,威壓深重,似有大能正在其中歷劫。
一位白衣少年猛然拉住一位匆忙起身的修士袍袖,“你們都去那裡做什麼?那裡發生了什麼事嗎?”
修士防備的看了他一眼,見少年眉清目秀、面色清潤,他同桌另兩位少年一高冷、一慧黠,心忖其應爲某大家族子弟,低哼一聲:“也沒什麼,估計再過不久大家也應都知道了,賣給你一個人情也無妨。現在婆娑灣深處有隻神獸在歷化形劫,我需得趕緊去,你趕緊鬆手,不然不要怪我對你不客氣!”
白衣少年乖巧的鬆開,衝他甜甜一笑,嘴角顯出兩顆小酒窩,“哎,好的,我承你的情,多謝。”
一枚簡單的笑容,讓修士覺得心中積聚的怒火瞬間被澆熄,莫名消散,他不爽的哼哼兩聲,飛竄出酒樓、御劍而去。
酒樓中其他耳聰目明的修真者當即跟隨站起:
“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快去看!”
“什麼品種?在歷什麼劫?現在怎麼樣?哎,等我一下!”
“快快快!晚了說不定連湯都喝不上了。”
“哎哎,你們還沒付靈石呢!回來!錢!”
“……”
眼見酒樓內眨眼間人去樓空,白衣少年蹭蹭蹭跑到窗邊,那裡一黑一白兩位男子正在悠閒品酒。
他怯怯的將手背在身後,諂媚笑道:“爹爹,他來了,咱們要不要趁他活着,撿回去看門?”
他身後原來桌上的碧衫少年扭頭,只笑不語;黑袍少年繃着小臉、不着痕跡偷聽。
蘇永安優雅的放下茶杯,微翹起嘴角,溫柔一笑:“想去撿?”
經過這數千年,他對眼前三隻的心理一清二楚,又怎會不知他們在想些什麼。
三小隻猛然繃直脊背,急忙搖頭。
見此,子倉噗嗤一笑:“你們先各自回到自己的體內空間中去,不要給我們拖後腿。放心好了,總會將人撿回來。”
三隻眼前一亮,向子倉感激一笑,急忙點頭。
婆娑灣深處,雷劫重重聚集。
艾拉斯卓此次需要經歷四次雷劫:化形劫、金丹劫、元嬰劫以及化神劫。
然而,對比蘇永安那時,雷劫卻更加兇猛凝練,蓋因他本身殺孽戾氣太重,以至因果纏身,每一次雷劫,便是一次洗練。
三十六道化形劫,三十六道金丹劫,四十九道元嬰劫,以及六十四道化神劫,道道均爲紫霄真雷,橫劈入魂噬骨。
在堅持了最初的百十道後,後來的每一道雷劫,都已是煎熬。
然而,他卻不能放棄,他纔剛剛進入到這一界,還沒遇到永安……
在下一道劫雷醞釀的瞬間,他自空間中取出丹藥,一股腦倒入口中,感覺體內靈氣恢復了些許後,陡然化爲原形。
燦爛而靚麗的巨大冰藍色冰鸞陡然現身,其身姿之優雅美妙,吸引了一干修士們的視線,在人羣中引起了轟動。
那可是縱觀修真界亦稀少至極的冰鸞啊!衆人越發興奮,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雖不知爲何這隻冰鸞會突然冒出、連着過這許多雷劫,但這並不妨礙他們的貪婪之心。
半月後,當最後一道雷劫降下,天空降落一道祥光,直射在地上那團黑乎乎的焦體上,空中一隻五彩冰鸞虛影正在冰雪間傲遊暢鳴。
天象祥瑞,大有可爲。
同一時間,所有圍觀修士瞬間竄出,向地上那團已毫無動彈能力的焦體衝去。
艾拉斯卓感受着身體在祥光下的舒暢愉悅,眨了眨眼睛,就待狠心放棄這道舒暢的光線、回到體內冰原空間時,陡見眼前出現了一雙白色鞋面。
鼻尖內熟悉的溫潤氣味,讓他的血液再次悸動澎湃。
他緩緩擡頭,對上那雙漆黑如點墨的眼眸,只覺這數千年來的孤寂只如過眼雲煙,已淺淡至空白,消散不見。
“我那裡還缺個守門的,去嗎?”
清澈如滔浪擊石的聲音,讓他心絃一顫。艾拉斯卓怔怔的張了張嘴,卻無力發聲,只能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蘇永安淡然一笑,單手將他抓起、放到飛劍上,在那羣瘋狂的修士們接近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離開了婆娑灣。
艾拉斯卓渾身僵硬的仰躺在飛劍上,烈風習習下近距離看着眼前數千來未能得見的人,心中幸福而又甘甜。
“永安。”他蓄了許久的力,終於發出這個想念了千年的音節,一時間差點熱淚盈眶。
“嗯?”
艾拉斯卓強自動了動僵硬的脣角,然而還未待他發聲,就見蘇永安身後猛然多出來一位黑袍男子,雙手親密的搭在他肩上,並未得到蘇永安任何拒絕。
他心中敏銳的雷達立時探出,並馬上憶起來人身份:那個曾與蘇永安一起回他們的世界,待了一段時間的陌生人。
這個人,很有可能是他的情敵!
他微垂下眼簾,掩飾住眼中的精光與心中紛雜的思緒。
飛劍上子倉斜挑起眉,勾起惡劣的壞笑,在蘇永安的視線下收回雙手,無所謂的聳了聳肩。
蘇永安眼底清涼,看着劍上似正低頭沉思着的焦炭,笑得溫柔異常。
沒關係,未來的時間,還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