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訪談,是深海TV要求了很久的。大概從索安清醒之日,YC把一直蹲守在外的醫療小隊撤離後,深海TV的高層就深刻的明白——遇到大新聞了!
一直以來,星際人都是驕傲的,對自己的科技發展,對人類自身的認知,距離母星時代是過了一千年的進步!而不是退步啊!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不比巨人看得更高、更遠,還有什麼資格嘲笑呢?
偏偏林恬兒一個來自母星的女孩,就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用令人無法相信的粗略手段——做菜,救醒了索安。
彷彿一巴掌,啪嘰一下打在所有人的臉上。
目前索安的情況穩定下來。
這讓之前YC代表人物之一蔣靜飛蔣教授,成了跳樑小醜。她之前可是擲地有聲,痛罵了天網虛擬空間仲裁官,對人命不負責任,還揚言要狀告林恬兒和仲裁官科羅爾。
前提是索安不幸身亡。
蔣靜飛會以“耽誤治療,導致死亡”的罪名控告。
不過現在都成了笑話了,人家夫妻兩個人,都活的好好的呢。
芸熙本來和深海TV鬧過不愉快,廚院聯繫由深海TV來直播她的美食課程,她沒立場反對,就隨之任之。可若說她能有什麼好臉色,是不可能的。
蔣靜飛跳出來,屢次三番的挑釁,受不了了!接受深海TV的訪談,她只有一個問題:要是對YC某些人不大尊敬,言辭上有些過分,敢播出嗎?
哪有什麼不敢?
就怕沒有新聞點啊!
深海TV立刻派了機器主持人,外表是風趣幽默的女性形象,代號是“知書”,就在芸熙平常的美食直播間開始了訪談。
“林恬兒,你知道嗎?你簡直是一個奇蹟!無論是你存活到星際時代的經歷,還是嫁給了索安閣下。包括現在用母星的土辦法救治了索安閣下。好多好多人都想多瞭解你!想知道,爲什麼你只憑着做菜,就能讓索安閣下轉危爲安?”
芸熙沒有刻意妝扮,還是一副直播做菜的模樣,“這個,我要先聲明一下,不是什麼‘土辦法’。做菜是土辦法嗎?人或者,誰能不吃飯?哦,忘記星際人是可以天天吃營養劑的。但我覺得,這是違揹人體構造常理的。我認識的好多星際人,味蕾幾乎沒用了,感知不到什麼酸甜苦辣。在母星時代,只有很老的老人,和得病意外失去味蕾的病人,纔會這樣。”
“營養劑是一種偉大的發明,讓人類在星際航行中不至於餓死。在和蟲族戰鬥的第一前線,也是必需品,一箱子營養劑,可以滿足一個軍隊的需求。”主持人立刻維護。
“我知道,我不是否認營養劑。而是覺得,身處和平地帶的人們,還是要試着吃東西。光憑營養劑,很難健康強大吧。”
“哦,這你可就不懂了。林恬兒,事實上就是很多異能者戰士,就是靠特製的營養劑,滿足了身體所需。你開設的美食課程,對好奇的人是很新奇,彷彿推開了一扇新大門,不過很多人沒有什麼時間慢慢做菜吃飯的。他們所有的時間都用在努力奮鬥上。”
芸熙眨眨眼,看了看深海TV的主持人。主持人知書也看着她。
雙方都明白了什麼。
代溝會一直存在。
要想訪談繼續下去,就別碰這些完全無法調和,達成一致意見的問題了吧!
“剛剛說到了索安閣下,真開心他恢復了健康。能爲我們詳細說明一下,他康復的過程嗎?”
芸熙瞭然的笑了一下,“嗯,可以。最開始的時候,我知道很多人罵我,認爲我對索安的生命不負責,是不是打着等索安死去就可以繼承他財產的主意?還在直播中毫不客氣的說,別以爲我裝的很賢惠,就能逃避罪責。”
“今天呢,正好趁這個機會,我得統一回復一下:事實上,索安的財產早就是我的了。結婚前他就去公證,自願將所有財產掛在我名下。所以,哪怕他現在活過來了,健健康康的,對財產也沒什麼處置權。這麼說,大家滿意嗎?”
主持人乾巴巴的笑,多虧機器人的程序擬人化非常高,不然完全不明白芸熙所說的重點,不更讓人啼笑皆非了嗎?
“說到康復的重點……”
知書試圖扭轉話題,深海TV的目的,是傳播大新聞,不僅僅博得眼球,更是希望能站在時代的前鋒浪潮上,高舉新理念的大旗。什麼都等專家出來解釋,不顯得他們嗅覺觸覺太僵硬?
“說我不負責的那些觀衆,你們聽清楚了嗎?說到索安的康復,其實我要感謝一個人,仲裁官科羅爾閣下。他被YC極盡召喚,作爲仲裁官,他聽取了蔣靜飛教授單方的證詞,知書,你知道那些證詞是什麼嗎?”
“呵呵,不知道。”
“是寫着我多麼多麼不合時宜。好像以此能否定我這個人存在的意義。我就納悶了,這不是星際時代嗎?這不是兼容幷蓄,對人權高度自由的星際時代嗎?怎麼我做的決定不符合他們的判定,就成了愚蠢的人呢?”
知書對這一點早有準備,“事關索安閣下的生死,蔣教授是覺得由最擅長醫療的人員來幫助索安閣下,是最好的選擇。我想這一點,林恬兒你應該明白纔是。”
看似維護,其實是點燃了芸熙心中的火苗。
這主持人是機器人?比活人還精明啊!
芸熙冷笑了一下,“所以我要感謝科羅爾閣下,他沒有認同什麼‘最好的選擇’,而是維護了妻子的權利。如果隨便什麼人,看到別人做的決定不和自己的認知,就衝上去說,‘你在犯罪’,這不是可笑嗎?她有什麼立場否定別人?”
知書維持笑容,等待芸熙繼續。
不過芸熙纔不會輕易而舉的上當,她要是在全星際人的面前打蔣靜飛的臉,也不能太過明目張膽——得考慮YC的顏面啊!所以乾脆打開個人終端,讓索安的臉出現在訪談中。
“索安,和知書打聲招呼吧?她好奇我是怎麼救你的。另外,YC天天派人過來,我說你需要休息。他們還覺得我限制了你的人身自由,怕是又要控告我了。”
索安的臉頰仍舊深陷下去,不過比起在度假村那毫無血色、灰撲撲的模樣,好多了。雙眼有神,眉目之間都是淡然的笑意。
“索安閣下!您真的痊癒了!這真是大好消息。之前看到您的遺書,大家都以爲您已經過世了,非常、非常的遺憾。”
“呵呵,鬧了一個誤會。抱歉,需要對關心我的人說一聲對不起。事情的發生,完全超出了我的判定,我也不知後續會演變成這樣。”
“索安閣下,您是星際有史以來最聰明的人之一,萬事都掌控在您手中。您說超出判定,難道是說……”
“對,我用特殊辦法,延長了生命,但腦域開發度……已經不敢自稱聰明瞭。”
“很可惜,不過能活下來,恭喜你索安!”
知書剛剛一口一個“您”,現在變成“你”,尊敬程度下降了一大截。這從她的笑容弧度也能看得出來。
“那麼你能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嗎?林恬兒和蔣靜飛教授的衝突,已經是盡人皆知了。您將遺書交給蔣靜飛教授,是不是默認了她可以代替你的一些決定?畢竟,林恬兒過去是生活在千年時代前的人?她還無法完全接受我們星際時代的生活,一些陳舊觀念立場無法改變。”
索安笑了,“主持人我得糾正一下。我將遺書交給蔣靜飛教授,不是因爲需要她替我決定什麼,只是拜託她看在同事一場的份上,知道我死亡後公開遺書內容而已。
因爲我當時參加一個絕密實驗,實驗要求我不可能接觸太多人。我能選誰幫我公開呢?YC多少人身份是隱秘的,難道我讓他們幫忙嗎?”
“所以你是在否認蔣教授的做法?”
“只有一個形容詞,狗拿耗子。”
“呃……”
知書花了三秒鐘搜索,得出結論,“……多管閒事?”
索安在投影儀中深情的望着芸熙,“我和林恬兒結婚,是經過慎重考慮的。她是什麼樣的人我都接受。你們說她觀念飽受陳舊也好,說她自私愚蠢也好,在我看來,她是最珍貴的,是我願意放棄一切也要緊緊抓住的明珠。不然,我爲什麼要結婚?結婚之前,我腦域開發度還是星際最強!”
這個邏輯簡直無懈可擊。
“可惜,當時我低估了她的堅強。我不想讓她難過,連實驗何時開始都沒告訴她。等她知道了,不顧所有人的反對,過來救我!若不是她的一意孤行,我早就死了。林恬兒,你以前說過,你有點‘偏執型人格障礙’,親愛的,這不是障礙,這是你的優點。你有和全世界作對的勇氣。因爲你,我才活下來!”
“以後,不管別人怎麼說,你都可以驕傲的,大聲的反駁他們——要你們多管閒事?這是我們的生活,其他人管他們呢!”
芸熙笑得很開心。
索安出面啪啪打人臉,比她的效果好多了!
“滴滴滴”,強勢插入一個要求聯絡的信號。
索安低頭,乾脆的點開。
於是,芸熙和投影過來的主持人知書在“美食課堂”中訪談。芸熙的個人終端上投影在雪白牆壁,出現索安——索安的個人終端投影出現蔣靜飛。
好像成四方會談了!
“索安,你清醒了二十天了!聽你說話,大腦也恢復功能了。爲什麼一直拒絕見面的要求!”
“沒什麼,就是討厭你,不想和你說話。”
蔣靜飛的畫面太小了,不過知書那高清機器眼,還是看清楚那片刻的扭曲。
“你在說什麼?索安,你怎麼了?吃錯藥了?”
“我沒吃藥啊!拖您的福,我家親親愛人拒絕給我吃藥,她一直給我食補呢!”
親親愛人都說出口了,蔣靜飛臉上的嚴肅再也維持不住了,轉而問芸熙,“他怎麼了?你把他怎麼了?林恬兒,別再推衍塞責,告訴我,你到底把索安怎麼了?”
芸熙翹起二郎腿,嘆口氣,神情似悲似喜,“他……本性流露了。”
“……”
蔣靜飛聽不懂。
知書也沒聽懂,小心翼翼的問芸熙,“能詳細的說一下嗎?”
“哦,就是索安過去精神異能太強大了,他控制自己的所有行爲舉動。所以那時的他,不是真正的他,是一個異能強者對自身控制到精確程度後的‘完美假象’。現在的他,就是性格中本來的他。他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沒什麼能控制他了。”
知書恍然大悟,小聲道,“我恍惚聽到一個消息,您曾經揚言要和索安閣下分開,因爲擔心他性格大變……難道就是這個?”
芸熙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只是擡頭看向索安,神情中帶了點懷念,又有些輕鬆。
索安挑高眉,怒氣衝衝的對蔣靜飛說,“我不想見你,不想和你說話,這有什麼難以理解的嗎?要不是你,我能差點死掉?我將遺書交給你,怎麼說的?確認我死亡之後公開!你怎麼做的?你TM連確認一下都不肯,直接公開了!連我的親親恬兒想找我,你還勸她不要來!”
“我當時以爲你死了!”
“你是科學家!什麼叫‘以爲’?我也能說,我以爲你死了!”
“你你你……簡直不可理喻!”
索安大怒,“我不可理喻?我真不可理喻,現在就去YC告你尸位素餐、謀殺人命!我問你,是不是你封鎖了所有實驗場地,不準外人進入!”
“我……是爲了安全着想!你也知道你做的實驗有多危險!”
“是,很危險,所以你不來,我沒有怪罪。但你只派機器人過來在外圍轉幾圈,是什麼意思?等着我活活餓死是吧?”
“我有派普通人過去……”
“他們有不良反應,你就認定實驗出了問題,我已經死了,對吧?他們說什麼來着?頭昏噁心想吐?覺不覺得這一幕有點似曾相識?忘記林恬兒曾經在那裡做過什麼實驗?你連這一點都沒想到?還讓我不要怪你?做夢!蔣靜飛,想要我用命換來的實驗數據,我就是不告訴你!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