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於什麼都沒說……”
劉浪很鬱悶地說道,顯得說不出的煩躁。
其實他這個回答是很不規範的,你去醫院詢問受害人,她說了什麼就是什麼,怎麼叫“等於什麼都沒說”?這可不是一個資深刑警該說的話。
尤其是當着這麼多領導的面,在這種規格的會議上,遣詞造句更是要謹慎。
好在沒有什麼人計較他。
對於一個爲了破案,兩天一晚沒閤眼的刑警,你的要求不能太高。再說這個劉浪,一看就是那種老油條,能走到今天這個高位,肯定是憑着自己的本事硬幹上去的。
這種人,大多脾氣不好。
司馬白,李作勇這些資格更老的刑警,都能夠體諒他。
根據劉浪的描述,受害人傷得很重,雖然在醫院的全力救治下,前不久醒了過來,精神狀態還是極差。醫生嚴厲警告,傷者不可以受刺激,也不能談話太多。
所以連劉浪都沒能進病房,在和醫生反覆交涉之下,才允許一名穿便裝的女警進入特護病房,和受害者進行了短時間的溝通。
沒有太多有價值的信息。
受害者說,當時環境很暗,她突然受到襲擊,幾乎是在瞬間就暈了過去。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她一無所知。後來受到殘酷傷害之時,劇烈的疼痛才讓她醒過來。
但是她也沒能看清楚犯罪嫌疑人的樣子,只記得嫌疑人似乎是蒙着面。至於嫌疑人是什麼髮型,身高大約多少,體重大約多少,她一點都說不上來。
其實這種情況完全能夠理解,在那樣的情況下,任何人都會驚慌失措,況且當時受害者已經身負重傷,神志不清,就更加不可能關注到什麼細節。
隨着劉浪的簡單描述,王爲和白嬌嬌算是對案子有了個最基本的瞭解。
案子發生在昨天晚上,時間大約是九點左右。
受害者的身份已經查明,叫吳燕,今年二十八歲,是巖門市金石區的一名小學教師,喜歡在晚上跑步,鍛鍊身體。
案發地點是巖門市的石湖公園。
對這個石湖公園,王爲有所瞭解。是巖門市最大的城市內陸湖,也是個半人工湖。是在原來自然湖泊的基礎上深挖拓展而來,多年前改建爲城市公園,在市區的東部,與流經巖門市的河流相通。
石湖公園佔地十分廣闊,因爲資金的關係,很多沿河沿湖堤段只進行了簡單的建設,安裝了路燈,到了比較夜深的時候,不少堤段上行人稀少,十分的僻靜。
根據王爲多年的從警經驗,很清楚地知道,這樣的地段,是最容易發生搶劫,強姦案子的。
邊城市也有類似的區域,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初期,都是搶劫強姦案的高發地段,一度鬧得人心惶惶,到了夜間,不要說年輕女孩,就算是膽子比較大的中年婦女,也不敢單身出門,必定要三五成羣結伴同行。上下夜班的女職工,一定要有男同志接送。
縱算如此,也還不是百分之百保險。
後來邊城市公安局聯合各區分局,進行了三次嚴打,集中偵破了一批影響惡劣的懸案,槍斃了其中最罪大惡極的幾個傢伙,判了幾十個主犯從犯,纔算是把這股歪風邪氣狠狠打壓下去。
這個叫吳燕的女教師,晚上九點還敢孤身一人在湖堤上跑步,這不是主動給犯罪嫌疑人“送菜”麼?
王爲不由得輕輕搖了搖頭。
據劉浪說,吳燕還算是運氣極好的。
在犯罪嫌疑人要殺她滅口的時候,忽然湖堤上又過來了一羣跑步的人,並且發現湖邊草叢中有動靜,準備過去察看,犯罪嫌疑人見勢不妙,才急匆匆逃離現場,吳燕僥倖撿回一條性命。
當然,也是因爲,那時候吳燕已經重傷昏迷,很可能犯罪嫌疑人誤以爲已經將她殺死,這纔沒有進一步的下狠手。
“這個罪犯,從來不留活口,吳燕能活着,完全是僥倖……命大……”
這是劉浪的原話。
倒是跟王爲記憶中的“巖門市連環殺人強姦案”情況非常吻合,那個罪犯殘害女性的手段極其殘忍,完全是個變態狂魔,每次犯案,都會將被害人置於死地,幾乎從無例外。
吳燕能活着,確實是機緣巧合,要不是湊巧在那個時間節點上有一羣跑步鍛鍊的人路過,而且無巧不巧的聽到了湖邊草叢中的動靜,吳燕也是死定了的。
劉浪的彙報結束之後,會議室內陷入沉默之中,誰都不說話。
案子到這裡,線索暫時都斷了,討論自然是進行不下去。
司馬白身邊那位大背頭的領導擡起手腕看了看手錶,扭頭向司馬白說道:“司馬廳長,六點了,要不先吃飯吧。吃完飯再說。”
案子再大,飯總是要吃的。
司馬白點點頭,說道:“那就先吃飯吧。不急,飯要一口一口吃,案子也要一步一步的破。”
這個案子雖然十分惡劣,犯罪分子手段十分殘忍,影響特別壞,對於司馬白來說,也只是他經歷過的無數風浪中的一波。
案子要破,生活也要繼續。
當下領導們率先起身,其他人跟着起身,簇擁着領導向會議室外走去。
王爲和白嬌嬌混在衆人之中一起往外走。
不時有好奇的目光在白嬌嬌身上掃來掃去。
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居然是刑警,而且還是刑警大隊長,實在是很刷新三觀。
怎麼咱們巖門就沒有這麼漂亮的女刑警呢?
這個,工作之餘能夠和美女聊聊天說說話,也是一種放鬆和享受啊,要是能夠談個朋友什麼的……那豈不是做夢都能笑醒?
至於王副大隊長,不好意思,還真沒人注意到他。
這種吊兒郎當的老油條糙漢子,咱們這多的是。
哪怕剛剛司馬廳長專門問到了他,也改變不了大夥對他的無視態度。
但有一個人顯然是例外。
李作勇副總隊長。
出了會議室的門,李作勇就專程站在那裡等他。自從“巫蠱案”之後,李作勇就對王爲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像他這樣的老刑警,眼睛都很毒,認定王爲是個角色,在刑偵方面,有着極高的天賦。
李作勇身邊還站着一個人,又高又帥,警服齊整,站在那裡,腰桿挺得筆直,簡直就是帥呆了。會議室裡極其有限的幾名女同志,在經過他身邊的時候,都忍不住要多看幾眼,嘴角眉梢,自然而然地多了三分笑意,三分嫵媚。
連王爲都承認,谷帥這小子,確實是少女殺手!
嗯嗯,也可以是少婦殺手!
反正長得帥的男人就可以通殺。
在這裡見到谷帥,王爲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作爲天南省刑偵界最耀眼的後起之秀,谷帥得到省廳和總隊領導的重視,那是理所當然的。巖門市發生了這樣嚴重的案子,省廳和總隊第一時間趕過來支援,連王爲和白嬌嬌都從邊城借調過來了,怎麼可能少得了谷帥?
不用等李作勇招呼,王爲和白嬌嬌就自動走過去,再給李作勇敬了個禮。
剛纔在會議室,領導太多,就不好一一敬禮寒暄了。
“李總,谷局。”
谷帥目前的職務還是雲都市南門分局副局長兼刑偵大隊大隊長,估計用不了多久,就要高升的了,至於是調到市局刑偵支隊去負責還是調回總隊去,暫時還不好確定。
但不管調去哪裡,肯定都是更受重用。
“讓你們兩位這麼急着趕過來,辛苦了。”
李作勇倒是比較客氣,邊和他們握手邊說道。
“尤其是小白,剛剛出完差回家,都還沒顧得上休息,又被我叫過來了。”
說着,李作勇有點歉然。
雖然說,幹刑警的,從來都是這樣,沒有什麼休息的概念,但白嬌嬌畢竟是個女孩子,關心一下是很應該的。
“沒什麼。”
白嬌嬌搖搖頭,淡然說道。
白大隊永遠都是這樣的風格,大約只有在洪峰面前,她纔有點普通姑娘家的樣子,甚至偶爾還會跟洪峰耍耍小兒女的小性子。
李作勇點點頭,又轉向王爲說道:“王爲啊,這個案子很複雜,影響特別惡劣,咱們都必須全力以赴。”
眼裡滿是希冀之色。
“是,請李總放心,我們一定盡力。”
王爲難得嚴肅認真了一回。
“嗯。走吧,先吃飯,邊吃飯邊把整個案子的情況跟你們介紹一下。暫時你們分在谷帥這個組裡,你們都是同學,老熟人了,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作爲省廳支援人手,他們編在一個組裡,正是理所當然。
他們主要是負責分析案情,提出建議。
具體的工作,自然還是巖門市的同志們去幹,他們纔是“地頭蛇”,熟悉情況。要是由外地的同志去幹這些常規工作,效率就太低了。
王爲笑着說道:“沒問題,一切服從班長安排。”
他和谷帥的關係,早已經緩解,雖然談不上是朋友,至少也不算“仇家”。
谷帥略一點頭,什麼話都沒說,臉上神情都沒有什麼變化。
這位和白嬌嬌一樣,都是酷到沒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