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蓮伸出胳膊去攙扶他,被龍山會拒絕:“我本身走吧。”
他們要去的地方是“躍進”水庫。大鍊鋼鐵的歲月裡,小龍河因缺少灌溉荒蕪着近千畝地,龐海聲(龐順行的大伯)擬定一個草案遞到縣裡,龍永圖感覺工程太大,又請示市裡,後來誰也不知道是不是市裡向上miàn 報告,還是直接批示了,決定在這裡放一顆大“衛星”:在槐花崗公社和小龍河公社之間,修建龍城縣最dà 的水庫。其灌溉範圍涵蓋槐花崗、小龍河和小龍山三個公社,調集小龍河附近上萬人輪流作業,更何況修好這座“躍進”水庫,並非只佔用荒灘野嶺,還要淹沒許多村莊的三千畝良田,除黑龍嶺和槐花崗駐地之外,小龍河上游還要遷徙幾乎一個公社的人口。
近兩萬農業人口的大遷徙決非易事。祖祖輩輩生活在這裡的槐花崗人和小龍河人寧死也不肯捨棄良田、進入丘陵連綿土地貧瘠的小龍山之中。困難是有的,但龐順行腦子靈活,揚言總有一天公社富有了,必然加倍償還將遷徙造成的損失,讓教師們帶頭、黨員挨家挨戶勸說,然hòu 再用政治攻勢和經濟制裁相結合,將報名的、簽字的這些人疏散到小龍山一帶,剩下的大部分村民要到幾百裡以外的南方,那裡有一個地方自然環境和這裡差不多,但不知爲什麼沒有人居住,於是各種謠言便傳播開來。但是不去哪能呢?攜兒帶女,攙扶白叟,那時有地排車的很少,大都靠肩挑到縣汽車站匯合,那場面如何悲壯,哭聲如何震天到今天都難以描述。是啊,槐花崗是他們不知生息了多少輩的故土;現在,不僅活着的要三文不折一文地變賣家當,還要挖掘墳墓將祖先的骨頭,都要搬到一個陌生而荒僻的地方。不久,水庫修成了,大水一瀉千里,那氣勢足以把房屋、田野、大槐樹……這裡的一切永yuǎn 地安葬在深水之中!但是他們誰也無法抗拒殘酷的現實,立刻被汽車和火車拉到了遠方的新地方,放下,再徒步幾十裡去建立本身的家。多少白叟、孩子將因爲不服水土相繼離開人世,隨時變成一場報答的大悲劇!
雪蓮還對龐順行抱有一線希望,以爲他還會回來,眺望着東方。卻見龍山會走出很遠,加快步子追了上去。
兩人彼此照顧,說說啦啦,徒步走了二三十里地,黃沙像小山似的堆放在樹林間的空閒地裡,小河像一條黃色的綢帶在黃沙堆之間蜿蜒盤旋而來。河邊一些樹木因爲淘沙被挖倒,根系表露在外面控訴。
;這黃沙就是他清淤清出來的黃沙,三四個鄉鎮的建築都用他的沙。他即使不借錢給我們,相信這片沙也可以抵押貸款。;
在阿誰時代,人民羣衆不會懷疑;躍進水庫;的作用,因爲中國人就是用手榴彈打敗了原子彈,把美帝國主義從朝鮮打跑了;紅旗渠的人民羣衆就是靠雙手創造了奇蹟!許多北京人都知道老一輩革命家參加勞動的情形和工地的壯不雅觀景象。龍城縣就修築了這樣一個;躍進;水庫。但是他們不會知道這個水庫築成之後動用機器灌溉所耗費的柴油比賣糧食還貴;不會知道後來這個水庫被人當做漁場發財和官場釣魚休閒的場所;更不會知道壩體轟然垮塌,滾滾的洪水帶着對人的嘲弄和諷刺,嘩嘩地,依然從槐花崗望東南流去,絲毫也沒有放慢奔向運河的步伐,幾場洪水過後水庫逐漸變成了一座土壩,還淹沒了槐樹林學xiào 何槐樹園中小學,導致十幾名青少女葬身水中。但話說過來,現代化經濟和都市的繁榮和發展,比如所需要的重要資源淡水,誰又能全盤否定那一段歷史。飲水思源不知又對大跨越如何感想?;
等雪蓮和龍山會踏上水庫,工地上正幹得熱火朝天。改革開放的今日,再不消上萬人彙集在一個個深坑裡,然hòu 再由幾十個形狀差異不大的深坑,組成一個偌大的深坑。再不消有幾千人手握鐵釺、钁頭……吃力地撬動一塊塊堅硬的石頭,然hòu 再用鑿子、鐵錘敲開。更不消上萬人或抱,或扛,或挑,或擡,賣命地往壩頂上運。在那些人羣裡,還參雜着許多帶着銬子的人,據說是各地運來“右派”或“反革命分子”。現在這一切只需要幾臺挖掘機站在壩上,就算跌倒庫底,那挖掘機的長臂一撐,便輕易而舉地爬上堤壩。只要你願yì 花錢,一個電huà 打過去,半天的功夫就是一個小水庫,幾灘黃沙。
龍山會和雪蓮站在堆積如山的沙灘上張望。
這時,過來一個送礦泉水的白叟。雪蓮走過去問:“大伯,我想打聽一個人。”她所打聽的人就是龍天昊。儘管當時,她無論如何不答應人家,而是因爲年齡和地位的懸殊,她敬仰他是一個清官、好官、父母官。雪蓮覺得他很威嚴、很剛直,對山會和龐順行的事情或許他根本就不知道,所以爲了龍山會她決定去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