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與匈奴開戰了!
當春回大地時,九原郡依舊覆蓋在冰天雪地之中。
公叔繚在入春之後,越發衰弱。新年的第二天,他一下子就病倒了,並且一病不起,再也沒能離開病榻。也難怪,六七十歲的人了,千里跋涉之後,又遭逢苦寒天氣,如何受得了?
劉秦幾乎整日都呆在公叔繚的身邊,寸步不離。
肩膀上的傷勢,還沒有痊癒。雖經過及時的救治,但安期說,日後即便痊癒,手臂還是難免會有不便。對於此,劉痛在心頭。但公叔繚卻沒有因此而放鬆劉秦的課業。相反,在病倒之後,他對劉秦課業的要求,越發嚴格起來。戚姬薄女,時常會聽到公叔繚呵斥劉秦的聲音。
有好幾次,兩人忍不住通稟呂。
呂在得知以後,也耐不住心疼兒子,跑去找劉。
“公叔先生,恐怕很難熬過今春……”
劉出人意料的回答,讓呂不禁睜大了眼睛,怔怔的看着劉,半晌也說不出話來。
“公叔先生這是想要趁着自己還清醒,把畢生所學傳授給秦……他的這番苦心,莫要辜負。”
呂點點頭,默默的回去了。
此後,不管公叔繚如何斥責劉秦,她都沒有再去過問。
不僅僅是自己不去過問,連戚姬和薄女兩人,也不許再插手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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鉅鹿之戰,正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着。
秦軍以摧枯拉朽之勢,把鉅鹿包圍的嚴嚴實實。王離採納了章的建議,依地形而建造起了一條條連接在一起的甬道,將鉅鹿城圍困的是密不透風。同時,爲了保證鉅鹿戰事的輜重供應,章邯攻佔了邯鄲以後,更建立起了一條通道,以重兵守衛,保證了王離的糧草供應。
四十萬大軍,屯紮鉅鹿與。
各國援軍有心救援,可無奈何秦軍的聲勢太過驚人,讓援兵們根本不敢靠近。涉間駐紮東武城,不但威懾着齊軍兵馬,連帶着廣陽郡的陳,在遭遇幾次痛擊之後,也不敢再妄動。
而魏軍,已經是名存實亡。
魏咎戰死之後,魏豹在周市地幫助下,龜縮在沛縣豐邑地區,芶延殘喘,哪裡還有什麼力量去救援張耳呢?說句不好聽的話,如今連他們佔領的沛縣豐邑,都是楚軍施捨給他們的。
如果哪天楚軍心情不好,就可以非常輕鬆的把他們趕出泗水郡。救人?簡直是癡人說夢!
項籍渡過河水之後,就遭遇了章的阻攔。
不過憑藉着項籍的個人勇武,加之韓信指揮得當,又有范增運籌帷幄,陳嬰統籌調撥。楚軍在河畔大勝章,也算是讓各國諸侯,感受到了一絲絲振奮。可秦軍的聲勢,依舊沒有減弱。
……
劉帶着蕭何,走進了公叔繚地臥房。
公叔繚此時,已是形容憔悴,看上去枯瘦虛弱。
氣溫已經回升了,可房間裡的火塘子中,炭火依舊熊熊。
劉秦正坐在榻邊的書案前,一筆一劃的寫着東西。見劉和蕭何進來,他連忙放下筆,站起身來。
他知道,如果沒有大事情,父親和蕭先生,是不會過來打攪他的課業。
公叔繚輕聲道:“秦,你出去玩兒吧,這些天來一直被我這老頭子呵斥,想必也有些難耐了。”
“公叔先生……”
“呵呵,別說啦,出去吧……我要和你父親說點事情。”
劉秦小心翼翼的收拾好紙筆,然後恭恭敬敬的朝着公叔繚行弟子禮,這才輕手輕腳的退出房間。
“君侯,且坐!”
公叔繚說着話,想要坐起來。
劉連忙上前一步,坐在公叔繚地身邊,在他身下墊高,讓他側躺着,“先生身體不好,躺着說話吧。”
公叔繚卻笑了,歪着頭,看着劉。
他突然說:“君侯,今日的你,讓我想起了昔日的王上。”
公叔繚口中的王上,自然是指那千古一帝的始皇帝,“王上年輕時,也君侯今日這般,禮賢下士。我清楚地記得,有一次茅焦先生病重,他也是像君侯對我這樣子,非常小心的服侍。”
劉知道,公叔繚不會無的放矢,憑白說這些話。
於是,他不開口,如學生聆聽老師教誨一般,等着公叔繚把後面的話說完。
公叔繚輕輕咳嗽了兩聲,“這人啊,不管你有多麼英明神武,卻終究還是人……王上攻克趙國,消滅魏國,就變得志得意滿起來。再加上他身邊能說話的人,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則是各國的儒生博士……我倒不是說,儒生有多麼差,只是他們有時候,卻太過看重名利。
要麼就是爲了名,直言犯上;要麼就是爲了利,阿諛奉承。
韓子曾著有《說難》一篇,殊不知這說話,也需要許多方面的技巧。說重了,王上不愛聽,說輕了,王上不在意。李斯是聰明人,可他這一輩子聰明,到最後,還是栽在了聰明上。
君侯,老頭子這些話,你明白嗎?”
劉知道,公叔繚是在用始皇帝的例子,來提點他。
今日地劉,未嘗不會成爲明日的千古一帝……然則這千古一帝,到頭來也還是一個人!
只要是人,就難免會有喜怒哀樂。
有了喜怒哀樂,也就不可避免的,會出現這樣那樣的問題。
公叔繚不是讓他做一個聖人,而是提點他,兼聽則明,不可一意孤行;還有,要培養人才。
劉:“先生的教誨,牢記在心。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昨日的優點,也許在今日就會變成缺點……絕不會忘記,先生今日之言。”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公叔繚自言自語,片刻後,臉上流露出了一抹開懷的笑意。
“先生,我與君侯今日前來,是有事要求教於先生。”
蕭何適時開口道:“如今九原郡地廣人稀,下一步如何治理,已經成了迫在眉睫的問題。何自幼喜好典章,然則處理這種事情,卻是頭一遭。我與君侯商議很久,沒辦法只好打攪先生。”
作爲始皇帝曾經的高參幕僚,公叔繚可說的上是,和始皇帝一手打造出了老秦地輝
他聞聽蕭何的這番話,並沒有急於回答。
而是笑呵呵地看着劉,“君侯,山東戰事尚未出結果,你這樣心急,就怕是竹籃打水嗎?”
“竹籃打水,也好過臨陣磨劍啊!”
這年月,槍這種兵器,還沒有出現。臨陣磨槍這個成語,自然不適合說出來,於是劉話到嘴邊,就改成了磨劍,“王離如今看似聲勢浩大,實則卻白白耽擱了時間。這圍點打援,看似是一部好棋,他想要一勞永逸地解決戰事……呵呵,卻不知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
公叔繚說:“君侯所言極是,其實現在地局面,根本就不需要搞你說的那個圍點打援……古人尚且知道,這一鼓作氣地道理。王離身爲大將,雖通曉兵法,然則卻不會靈活運用。格局上,遠遠比不得王翦大將軍和王賁,怪不得當年,王上選擇了蒙恬,而沒有選擇王離爲主帥。
他有些時候,太想當然了些。
不過,照你這樣說,王離必敗?”
劉點頭,“王離必敗!”
與早先王離還沒有開始行動不一樣。那時候劉王離會失敗,根本說不出一個條條道道。
而今,王離的行動開始了,劉的話,也就有了一定的說服力。
不過只從王離沒有一鼓作氣這一點,就說出他一定會失敗,還是略顯蒼白。但這並不重要,有時候以偏概全,並非是一件壞事。至少從王離目前的行動而言,已經有了失敗地理由。
“可即便是王離輸了,還有章在呢!”
劉忍不住笑了,“先生,你又何必考校我呢?
章的確不容小覷,也是個能征慣戰的將軍……可問題是,他有王離那麼高的威望,有王離那樣的背景嗎?咸陽可以讓王離掛帥而不聞不問,甚至失敗了也不怪罪;可王離一旦沒有了,章能取代他嗎?只要他有一星半點的閃失出來,趙高恐怕就會趁機,找他的麻煩。”
“君侯,你想的很遠啊!”
公叔繚說完,長嘆了一口氣,緊跟着是一陣劇烈地咳嗽。劉連忙爲他摩挲後背,蕭何捧來溫水,請他飲下,這纔算是順了這口氣。公叔繚抹去嘴角的水漬,將水杯又交還給蕭何。
“九原如今,有人口幾何?”
蕭何連忙回答說:“九原四十四城,在:衍、九原相繼投降之後,也紛紛前來獻降。再加上雲中郡,粗略計算後,現在大約有十二萬戶,不足六十萬……加上李成報過來的數字,共約五萬兵馬。”
五萬兵馬,守九原雲中四十四城不說,還有三千里邊境線。
劉一旁,只能搖頭苦笑。
“這也幸虧了道子用謀,挑起了北疆胡人之間的內鬥。
東胡和匈奴之間,恐怕會有一場惡戰,而月氏國,也暫時不會過北河襲擾,大大減輕了壓力。”
“君侯!”
“在!”
公叔繚突然道:“東胡和匈奴既然開戰,你有何舉措?”
劉:“我們現在的狀況,您又非不知道……守已是問題,若想有所行動,卻是心有餘力不足。”
“取地圖來!”
蕭何連忙起身,走出臥室。
不一會兒地功夫,他捧着一卷地圖走進來,在地上鋪開。
“君侯,若在二十年前,王上不管面臨多大的問題,都會不顧一切的出擊……如果我是你,我就會在這裡……”公叔繚說着話,手指地圖上的一個點,“設一個點,以輻射整個塞北。”
公叔了所指的那個地方,是位於趙長城和假陰山之間的地區。
在後世,這裡被稱之爲‘武川’,也是在六百年後,建立起隋唐兩朝的關隴軍事貴族發跡之地。
不過在此時,武川還是一片荒蕪之地。
“君侯,只要把這個點扎下去,不需太多兵馬,八百足矣。依照樓倉格局建立,不需三年,這裡就會成爲你出塞征伐的根基所在。這個點扎穩了,整個塞北草原,就成了一盤棋局。”
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公叔繚沒有再理睬劉,扭頭看向了蕭何。
“九原地人口,應該不至於這麼少。這裡是邊荒,陛下修造長城時,遷幾十萬刑徒在此勞作。
大公子過世之後,人口疏於管理。
恩……不過老秦早先的律法,恐怕已不太適用。
這段時間來,我一直在查看一些相關地資料,有一個大致上的輪廓:君侯佔領了九原雲中兩郡,日後一應兵役、力役、稅金、授田都要與民戶有關。然蕭郡長手中的戶籍,多有不實之處。本地富豪大戶,肯定會有隱匿人口的做法,而當地官員,對此也甚在意,疏於管理。
所以,我建議你劃分戶等標準。在每年的規定時間出查,以一百到三百家爲一團,寫成定薄。
只要這人口輸入定簿,即爲實際人口。一旦查出無戶籍之人,則一團連坐,分擔罪責。
如此一來,就可以把官員大戶人家中隱匿的人口,全部梳理出來……
我估計,這樣執行下去,不但可以加強管理,還能夠梳理出十萬至二十萬人口。不過,如此一來,你將承受巨大的風險和壓力。甚至會有可能,一些地方大戶富豪,對你性命有威脅。”
公叔繚的這個辦法,等於是擴大出查範圍。
從某種程度上說,他地這個法子,類似於七百多年後,隋朝開皇年間的‘輸籍法’。當然了,在細節上,還不夠完善。可是對於九原雲中目前地情況來說,卻無是最爲合適的辦法。
自河南地之戰以後,有很多逃兵役卒和刑徒,都藏於民間。
如果再算上當年殘留在河南地地匈奴人,這個數目,無極爲龐大。但這些人能藏匿起來,大都會選擇在當地有威望,有實力的豪族士紳爲靠山。蕭何把這輸籍法推行下去地話,毫無問,將會觸動本地一些士紳豪族的利益。如果不能妥善處理,甚至會演變成大騷亂。
劉一旁靜靜聆聽,同時看着蕭何。
蕭何地神色,略顯凝重。他低頭細想,許久後擡頭道:“先生,蕭何願以性命,嘗試一回!”
公叔繚笑了,輕聲道:“君侯,你找了一個好宰相啊!”
,他也真的是一個好宰相……
劉心裡面說,同時也不免,感到些許得意。
“君侯,何尚有一不情之請。”
“蕭先生但說無妨!”
“如果王離敗北,關中淪陷……何想請君侯出馬,爲何取一些東西。我聽說,老秦收集七國典章,存於咸陽宮內。前人智慧,可爲今日蕭何之鑑。君侯,蕭某希望能得到那些典章!”
這也是蕭何自歸順劉後,第一次開口所要東西。
但劉沒想到,他竟然是要這麼一件東西。
七國典章?
那可是要打進關中啊!
蕭何神色莊重,“我也知道,此事頗有難度。可七國典章,卻凝聚了無數前人智慧,若是……”
“好了,別說了!”
劉打斷了蕭何的話語,咬了咬牙,狠下心說:“蕭先生放心,我一定會設法,將那七國典章,奉與先生。”
公叔繚在一旁沒有說話,枯瘦的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
也許,在劉和蕭何地身上,他看到了當年自己意氣風發的影子吧。
“咳……咳!”
公叔繚咳嗽了兩聲之後,將劉和蕭何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既然蕭郡長決意推行新法,那麼相關的變革,也許注意。君侯,你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在於人口的稀缺。何不變初稅畝法,而另立新法呢?比如,男子在什麼年紀,可以授種多少田地,女人和奴婢,同樣也享有此權利。開一百畝荒地,可得一半,或者二十畝,四十畝私田。
私田不準買賣,可傳於子孫,公田在死後,需歸還於官用。
一俟授田,則不許遷徙。另外還可以授予耕牛農具等物品……如此一來,各地流民豈不蜂擁而至?”
這個辦法,聽上去好生耳熟。
劉依稀記得,前世和人聊天時,曾談及這樣一個話題。
均田制,這分明就是均田制的雛形嘛……這可是在六百年之後,纔會出現的土地律法啊!
劉用一種震驚的目光,看着公叔繚,久久說不出話來。
莫非,這位公叔先生,也是穿越來地嗎?
公叔繚並沒有注意到劉的那種目光。此時,他思路突然間大開,好像開閘放水一樣,靈感不絕。
“另外,君侯練兵之法,也頗有問題。
我倒是能明白君侯的意圖,想要訓練出職業軍卒……這思路自然很好,可問題是,根本不可能執行。君侯可計算過,你練一職業軍卒,需要多少人地稅金供養纔可以嗎?我倒是計算過,未必很準確,一百人……君侯,一百人才能供養一名君侯所認同的職業軍卒啊……
你計算一下,就算九原雲中兩地,有人口百萬,能供養多少職業軍卒?”
劉面頰一抽搐,輕聲道:“一萬人!”
蕭何說:“可是,君侯當初在樓倉,不過一萬多人口,卻供養出兩千職業軍卒啊!”
公叔繚笑了,“你且問問他,私下裡截留了多少輜重糧草?如果不是在樓倉,就算你有十萬人,供養兩千職業軍卒的話,只怕用不了三十天,就把你的家底兒給淘的乾乾淨淨,什麼都不會剩下。君侯,你所謂的職業軍卒,必須要有一個先覺條件,那就是人口,還有稅金。
以目前的狀況而言,即便陛下在世時地鼎盛時期,舉傾國一千七百萬人之力,最多養十萬職業軍卒。戰鬥力確是強了,可你要面對這麼大地疆域,又該如何守護?靠這十萬職業軍卒?”
劉聞聽,不禁面紅耳赤。
這也是公叔繚第一次,以如此尖刻地言語擠兌他。
說實話,在建設樓倉的時候,他心裡還存着一點穿越者地優越感,想要建立起一支所謂的現代化軍隊。可是如今細想下來,如果他不是手握樓倉,恐怕連那兩千人,都支持部下來。
職業軍卒,又談何容易?
“君侯,你地想法沒有錯誤。”
公叔繚輕聲道:“其實在樓倉時,我也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老秦的兵制就目前而言,歷經五百年洗練,最爲合適。然則,與君侯目前而言,似乎又不適用。所以,我就在想一件事。”
劉連忙問道:“請先生賜教。”
“君侯,有沒有考慮過,兵農合一?”
“啊?”
“閒時爲農,戰時爲軍……以河南地大片土地,只要能操作得當。只需一兩年,君侯手中,至少可握十萬雄兵。君侯,我說的這十萬雄兵,未必能比得上老秦銳士,但一般精兵,卻還能抗衡。”
兵農合一?閒時爲農,戰時爲兵……
劉腦袋瓜子嗡的一聲響,幾乎要昏過去了。
這豈不就是後世著名的‘府兵制’?
越來越懷,這公叔繚是穿越而來的人物。但不可否認,府兵制,也的確是他目前,最合適地一種方式。
說了很多話,公叔繚有點累了!
劉和蕭何輕手輕腳的退出了臥房,在房門口相視一眼之後,從對方眼中,看出了一絲敬佩。
這,是對公叔繚的敬佩。
如果說蕭何的敬佩,是源於公叔繚那種廣博的學識。那麼劉的敬佩,顯然是因爲公叔繚的那種極其敏銳的超前思維。要知道,公叔繚超前的可不是十年二十年,而是將近七百年!
“君侯,我想派人前往山東各地,遍訪名醫!”
已經清楚地認識到,公叔繚的重要性之後,蕭何忍不住開口商量。
山東各地,如今是烽煙迭起。
想必會有不少人,願尋一方淨土,平靜的生活。可是這名醫……
劉點頭說:“那就煩勞蕭先生了!
另外,驪丘這一兩日就會抵達,到時候我會讓他到你身邊,隨行保護。先生將行變法之事,只怕今後,更要辛苦了。”
蕭何也不推辭,只是微微一笑,而後告辭離去。
雖然說心裡面有了章程,可是劉並沒有感覺到輕鬆多少。
他順路去拜見了一下夫人,還和劉巨車寧嘻嘻哈哈的說了一會兒子的話,然後滿懷心思的回到了書房。書房中,呂和薄女正在整理房間。按照她們的說法,每年新春,都要掃塵。
所謂的塵,就是各種晦氣,不好。
這書房原本是烏氏所有,烏家如今滅亡了,不可避免地會帶有晦氣。日後劉,要在這裡辦事,萬一被沾染了……所以,從正月初一開始,呂就帶着人,忙裡忙外地打掃着房間。
“阿,曼姐姐來信了!”
“啊?”
“剛纔你和老蕭先生與公叔先生說話,所以沒有打攪。
使者現在驛館中休息,我看他風塵僕僕的樣子,好像很很疲憊……不過,這裡有曼姐姐給你地信。”
呂說着,從書案上拿起一封書信。
看封口火漆,顯然還沒有拆過。劉笑了笑,把書信接過來,認認真真的看了一遍。
然後把信遞給了呂,默默地坐下來。
“阿,曼姐姐……其實心裡很苦!”
呂示意薄女出去,貼着劉坐下,輕聲道:“每次書信裡,她都是說公事,其實我知道,她是擔心我……這許多年了,曼姐姐一人苦苦支撐着巴蜀,殊爲不易。要不,你把她接過來?”
“我何嘗不知道,對不住她啊!”劉苦笑一聲,“可問題是,巴蜀現在真的離不開她。老唐攻克都,已率兵屯紮萌關一線。我原以爲他能從獲取足夠地人口,但現在看來,卻是過於樂觀了。耗費錢糧無數,卻只得了三萬南蠻兵……守有餘,可是攻掠卻明顯不足!”
“阿,可你這樣就不覺得,對曼姐姐不公平嗎?
她已經二十六七了,卻連個名份都沒有。這許多年來,孤苦伶仃地守在那巴蜀之地,你這心,未免太狠了一點。”
“夠了!”
劉心情本來就有點沉重,被呂這樣一責怪,終於忍不住發作起來,“我難道想這樣子嗎?
我何嘗不想,帶着你和曼兒,一世逍遙快活,不去煩心這諸多瑣碎俗務?可我現在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更不單單是我一個人。我掌握着十幾萬,乃至幾十萬,百萬人的身家,我只能走下去……”
“阿!”
呂已經很久沒有見劉發作這麼大的怒氣,也禁有些害怕。
劉閉上眼睛,調整了一下呼吸,輕聲道:“阿,我不是要對你發火,實在是……公叔先生的病,恐怕不行了。老蕭派人前往山東,尋求名醫,但我估計……我只是心裡很憋屈,很煩躁!
以前,我想着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在樓倉時,我想着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可是現在,我突然感覺一些疲憊。老灌不在我身邊,小豬跑去了廣武城;老曹在幷州,鍾離去了九原。以前身邊圍繞着很多人,我倒不覺得什麼。可一下子,都走了,如今連公叔先生……
這段時間,讓秦就住在先生那裡吧,多陪陪先生。
公叔先生沒有子嗣,平日裡對秦雖然很嚴厲,但我知道,他把秦視若己出。且讓秦,多盡孝道。
曼兒那邊的話,你寫封書信過去吧。到時候我會派人過去,斷不會寒了曼兒的心思。”
“那就好……”
呂話未說完,劉已站起身來。
“阿,我要去城外一趟。
若是蕭先生他們找我,就說我去大營視察去了。有什麼急事的話,去大營找我就可以了!”
大營,是劉杭金山下臨時建起的兵營,有大約五千人馬駐守。
擔任杭金山大營地主將,正是樂叔。雖然劉聽從了李成的勸說,但是對樂叔,還是要使用。他發現,樂叔在治兵練兵方面,也的確是有真才實學。於是就效仿藍田大營,營建了杭金山大營。
在大營裡視察完畢之後,劉回到:衍家中,已經過了戌時。
呂已經歇息了!
可劉還不能睡下……
那疊摞在書房桌案上的各種公文,還需要他去處理。
這只是一個小小的九原,一天下來就有這許多地事情。劉開始佩服了,始皇帝一天百斤的公文,又是如何批閱的呢?人都說當皇帝好,可是在風光的背後,其中的辛酸誰又知曉?
若非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劉想打退堂鼓了。
蕭何已經把新法的雛形整理出來。
包括了公叔繚所說的方方面面,軍事、民生……林林總總。雖然只是雛形,卻也有三四十頁。
劉一條條的看罷,並且逐行做出批示。
依照着記憶中,那早就模糊不清的均田制,府兵制,把一些細節完善下來。
等處理完了蕭何地這份文章,已過了子夜時分。
薄女,伏在書房的角落裡,睡着了。
劉沒有叫醒她,把公文用竹筒封好,明日自然會有人,轉交給蕭何。他站起來,伸了一個懶腰。
可還沒有等他把一個哈欠打完,只聽書房外,傳來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薄女立刻驚醒,連忙站起來。
劉朝她點點頭,示意不要驚慌。把繡筒遞給薄女,“明日一早,讓蕭祿交給蕭郡長啓閱。”
說完,他大步走出了書房。
卻不想,吳辰、蕭何帶着人,正匆匆的趕過來。
“君侯,勾注山蒙少君八百里加急,派人前來報信!”
劉腦袋昏沉沉的,原本有些遲鈍。聞聽吳辰這一句話出口,卻頓時打了個寒蟬,一下子清醒過來。
“可是鉅鹿戰報?”
吳辰和蕭何,相視一眼之後,有些激動的點了點頭。
“鉅鹿,戰況如何?”
劉的聲音,不僅有些發顫。
這也難怪,鉅鹿戰果,將直接影響到他下一步的行動計劃。這些日子來,他心急火燎,甚至還和呂發脾氣,不僅僅是因爲公叔繚的身體狀況。其中更多的,還是對鉅鹿戰局地擔憂。
蕭何深吸了一口氣,“蒙少君戰報,三日之前,王離在鉅鹿……”
“如何?”
“王離在鉅鹿慘敗!”
劉的腦袋嗡地一聲響,只覺一陣天旋地轉,一頭栽向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