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凌音真想朝他翻個白眼甩一巴掌，然後一腳將他踢到外太空去。
這不要臉還真是到了無人能敵的境界了啊！她以前怎麼沒發現程墨舫有這技能。
程墨舫說完話後，像是沒有看到季凌音冷漠又嫌棄的目光似的。
他朝她走近一步，在看到她還有點微微發紅的手背時，臉色頓時沉了幾分，“手燙傷還沒好，爲什麼還要起來做早飯？”
季凌音像是聽到什麼好聽的笑話一般，揚起嘴角露出一抹笑意，隨後擡起自己的手看了一眼。用嘲弄的語氣開口：“燙傷？就這點燙傷，在我還是蘇櫻的時候都不算什麼，別說我現在連蘇櫻都不是了。”
以前在國外，發燒到39度還要自己起來煮一碗粥喝，就是爲了能夠有命活下去。
現在這點小傷哪能叫什麼傷。
她的語氣隨意又帶着點嘲諷，可就是這樣淡然無所謂的語氣，更是讓程墨舫心臟發疼。
季凌音撇過頭沒有去看程墨舫。
陽光從旁邊樹葉的縫隙傾斜落下，灑在她三分之二的側臉上。她睫毛纖長，五官精緻，眼神像以前一樣純淨，卻不如以前透明，像是被一層層看不透的薄霧包裹着。
但這一點都不影響她的美。
她的臉，白皙的皮膚，沒有因爲時間的打磨而變得蒼老。可能是，身上心裡經歷的傷痛太多了，所以時光在外貌上對她有了格外的優待。
明明已經快要26歲的年紀，卻依舊像個大學生，美的讓人心動。
她從來都不喜歡化妝，即便是現在做了明星成了藝人，如果不是工作需要，她或許每天都會素面朝天。可即使是清湯掛麪的寡淡，也比那些濃妝豔抹的女人要漂亮很多倍。
兩人都沉默着，最後季凌音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擡頭看着程墨舫問道：“程熙梔，是小梔姐的孩子吧。”雖然是疑問句，但卻用的肯定的語氣。
季凌音問完這話之後，程墨舫臉上的表情變的低沉了一些。
蘇櫻和程小梔兩個名字，在他們家都算是禁忌。蘇櫻是他的禁忌，而程小梔是他們全家人的禁忌。
因爲只要一提起她們，心裡那股悲痛感便會油然而生，無法控制。
程墨舫的緘默和反應，給了季凌音答案，其實就算是不問，季凌音也已經肯定了這個答案。
只不過是想要最後確認一遍而已。
“當年，小梔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突然就……”
說到程小梔，氣氛變得壓抑了幾分，而季凌音的這個問題，更是讓程墨舫臉色一滯。
他眼眸變的晦暗，整張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以往的霸氣彷彿被透支完了一般，只剩下淒涼
陽光將他的身影無限拉長，他氣質高貴卻又透着一股清冷，陰暗的眸子淡薄寡然，看不出來他此刻到底在想些什麼。
以爲他會再次用沉默來回應自己時，他極低沉的聲音穿過陽光，穿過層層介質傳到了她耳膜裡，“四年多以前，一場車禍讓姐姐意外橫生，但幸好，孩子活了下來。”
四年多以前？車禍？
這幾個如希臘神話裡最惡毒詛咒般的字眼，讓季凌音周身一顫。
四年多以前，她也發生過一場車禍，但她活了下來，孩子卻死了。
她眉頭微蹙，過了好一會才擡眸看着程墨舫，問道：“當時小梔姐在哪裡？”她聲音帶着一股不易察覺的輕顫，男人並沒有發現。
她記得小梔姐走的時候說要去很多個國家，而她最喜歡的便是瑞士的蘇黎世和意大利的威尼斯。
“意大利威尼斯水城，一定去哪裡生活一陣，感受一下水上城市。然後再去蘇黎世定居，蘇黎世是被稱爲全球最富裕的城市哦，據說那邊治安非常好。”這是程小梔跟她說過的原話。
季凌音在蘇黎世待的那兩年，走在街上都會想，自己會不會突然遇到小梔姐。
她既期盼着，同時也害怕着。可不管她想與不想，上天都沒有安排她們這麼巧妙的緣分。
如今聽程墨舫這麼一說，她心裡頓然有了一股很強烈的想法，會不會當時，她和程小梔很巧合的，在同一天，因爲同一場事故出事？
不是她腦洞大開，而是這一切都太過巧合。
因爲當時的事件太轟動了，那天的那場事故，將近半個月都佔據着各大新聞頭條。
醒來後她聽護士提過，當時那場事故里，有四個孕婦，除了她之外，還有一個是中國女孩。
她跟那個女人的結局相反，那個女人的孩子活了下來自己死了，而她，自己活了下來，孩子卻夭折了。
異國他鄉，同一場事故造成不同的刻骨銘心的傷害，沒有誰比誰更可憐。
“蘇黎世。”程墨舫掀了掀薄脣吐出的三個字，讓季凌音腦子轟的一下彷彿炸開了。
難道真的這麼巧合嗎？
“蘇黎世……”季凌音喃喃的重複了一下這三個字。
她臉色頓時變得寡白沒有任何血色，程墨舫居高臨下看着她，低聲道：“小櫻，當年是我對不起你，我也知道現在說這件事對你很不公平，但你能不能看在姐姐的面子上，原諒我？”
“熙熙他，真的很需要媽媽。”這句話，程墨舫聲音又放輕了一些。
語氣裡甚至帶着祈求。
季凌音將眼眶裡溫熱的眼淚憋了回去，也將即將翻涌而出的情緒嚥下去。
原來，他做這些，說這些，真的只是因爲小梔姐的孩子啊！
說什麼知道自己當年錯了，說什麼對不起她，其實認錯是假的，想要她給程熙梔當媽媽纔是真的吧。
雖然，她也爲小梔姐感到難過，雖然也很心疼程熙梔，也很想把他當成親生兒子一樣來疼愛。
可是，她沒有辦法原諒他！
她仰頭看着程墨舫，掀着薄薄的脣瓣，一字一頓的說：“不可能。”
“程墨舫你死了這條心吧，我永遠都不可能原諒你，我會看在小梔姐的面子上，把熙熙當成自己的孩子，但對你……我們永遠都不可能。”
從你把我強了的那天開始，從我們孩子死了的那天開始，從你不信任我那天開始，我們就已經註定了。
今生再無可能！
緩了緩情緒，季凌音開口道：“進去吧，別讓他們等太久了。就當是這頓早飯，是蘇櫻陪你吃的最後一頓飯。以後，永遠，都別再把我當成蘇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