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這是季凌音回來後甩程墨舫的第四個巴掌。不,應該說這是她認識程墨舫以來,甩他的第四個巴掌,畢竟,以前她從未打過他。
因爲不敢,也因爲,沒有機會。
以前她愛他愛的要死,在他面前連話都不敢大聲說,怎麼可能打他。她以前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擡起巴掌,打這個男人的臉。
而且短短不到半個月的時間,打了他四次。
聲音很響,甚至在偌大的辦公室裡都有了迴音。
被打的程墨舫一下子就冷靜了下來,將被她打偏的頭再次側回來,目光和她對視着。
他沒有生氣,而是用心疼的眼神,低頭看着她瞬間漲紅的手,輕聲道:“打的這麼用力,手不疼嗎?”
季凌音瞥他一眼,沒說話。
程墨舫認真地端詳着她的臉,這才發現,她臉上昨天被潘付博打傷的痕跡還沒有消退,不過被她用厚厚的粉遮着。
剛剛她因爲生氣臉色通紅沒有太明顯,現在她臉色寡白,那抹印記自然很明顯就露了出來。
一瞬間,一股心疼和心酸涌了上來,甚至連眼睛也不自覺蒙上了一股熱氣。
那年她離開的時候,他沒有哭,一滴眼淚都沒有掉。人都說,在最悲傷的時候是沒有眼淚的。他更覺得,自己是男子漢,流血不流淚。
可不知道爲什麼,這一刻,眼眸突然變得滾燙。
不受控制般,他伸手抱住了她,像是抱着最珍貴的寶物般,小心翼翼的,緊緊的將她抱在懷裡。
因爲隔了一張小小的辦公桌,兩人的擁抱顯得突兀又奇怪。甚至爲了不讓她的腹部壓着桌子會難受,他整個身子幾乎都是探在桌子外面的。
他抱着他,在她耳邊輕聲道:“小櫻,不鬧了好嗎?”
“忘掉過去,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季凌音鼻子一酸,眼淚險些掉出來。
這句話,如此溫情。
十一年。從十五歲到現在的二十六歲,已經過去了十一個年頭了。他對她終於說出瞭如此溫情的話語。
可是,她已經二十六歲,而不是十五歲了。
鬧?
他以爲現在到底是誰在鬧,明明在鬧脾氣的那個人是他,明明不愛她,卻想要抓在手裡的人是他。
況且,他們從來就沒有開始過,又怎麼重新開始?
難道是要她跟他復婚,讓她再重新開始那段沒有任何感情,有的只是煎熬和悲涼的婚姻嗎?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氣,狠狠地推開了他,“程墨舫,你以爲你是誰?你憑什麼說這樣的話?呵,過去?你能忘掉過去嗎?你能忘記躺在醫院裡,可能再也醒不過來的林婉夏嗎?你能忘記那一年時間裡你對我的厭惡嗎?你能忘記,你是怎麼讓我對你絕望的嗎?”
“就算是你能假裝忘記這些,但我忘不掉。我忘不掉你對我的傷害,我也忘不掉,我爺爺去世前你對我的冷漠,我接受不了,你明明愛着別人,現在卻又拿出前夫的身份來糾纏我。”我更忘不了,我們死去的孩子。
女兒的死,每時每刻都在提醒着她,程墨舫這個人多麼冷血無情。
季凌音一字一頓,字字誅心,讓程墨舫心頭不由的顫抖起來。
可是,“那些都是有原因的……”
見程墨舫開口想要解釋,季凌音站直身子,雙手抱肘看着他,“好啊,我聽你說原因。”
季凌音冷漠的眼神,再次刺傷了程墨舫,但他還是開口說出了實情,“當年,我們領證的那天晚上,你一夜沒有回家,我以爲你一個晚上跟江邵晨在一起。”
季凌音眼眸錯愣了一下,她轉了轉腦袋,回想了一下六年前的事情。因爲程墨舫對她態度真正的改變,就是在領完證的第二天開始的。
她當時怎麼想也想不到答案,沒想到問題出在這裡。
可是,“當時是你發短信告訴我,說不要回別墅,讓我在酒店等你。”並且還開好了房間。
那條短信的原話季凌音不記得了,大概的意思她還記得。
她還記得當時因爲跟他結了婚很高興。想着沒辦酒席,怎麼也要好好跟朋友吃吃飯喝喝酒吧,所以程墨舫就聽她的話,包下了念唐,請了幾桌,都是玩的很好的一些朋友。
季凌音喝的有點多,程墨舫好像也喝多了,他們兩不知道怎麼就分開了,她只記得,自己在喝醉時看到的最後一條短信,就是程墨舫給她發的。
他說已經開好了房間,讓她在酒店裡等他。還說什麼第一天晚上,在這裡會有不一樣的回憶什麼的。
當時她迷迷糊糊的,也沒有去管短信裡的話跟程墨舫多不符。
然後,再次醒來,就是第二天在酒店大牀上。牀頭上,還掛着一套新衣服。
她以爲程墨舫去了公司,她就穿着那套衣服回家了。
而聽完季凌音的話,程墨舫眉頭擰的更緊了,他伸手緊緊握住季凌音的雙肩,啞着聲音開口:“你說什麼?當年是我給你發短信,讓你在酒店等我?”
季凌音認真地點頭,“是,你開好的房間,讓我去前臺拿房卡。當時我喝多了,就以爲,扶着我去房間的人是你。”沒想到是江邵晨。
怪不得第二天早上起來,自己完好無損,甚至連衣服都沒有換。
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季凌音臉色又沉了沉開口道:“所以,你因爲這件事,打擊了江家,逼江邵晨出國,直到他以爲我死了,纔回來是嗎?”
現在想來,江邵晨還真的因爲她而受了很大的委屈呢。
怪不得那天在司玨的生日宴會上,林婉秋會說她害了江邵晨這樣的話。
如果不是她,江邵晨現在怎麼可能變成一個商人,他肯定已經是一個非常優秀的檢察官了。
可這些,江邵晨卻隻字不提。
昨天晚上見面她問起他爲什麼突然出國,他也只是雲淡風輕的回了句:“出國學習而已,畢竟父母年紀大了,弟弟又無心管理公司,所有希望都寄託在我身上。”
沒想到,真正的原因是因爲這個。
程墨舫眼眸深了幾分,低沉着聲音承認道:“是。”
他也很後悔,如果不是因爲這個,他們是不是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