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的再次相遇,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她的軟弱。第一次見她如此傷心流淚。
第一次,他的車子撞了她,她醒來後眼神和臉色都是冷淡的,像是絲毫沒有當回事一般。
第二次,他一時失控帶她飆車,她除了狂吐,甩他一巴掌之後,也沒有多少失控。
第三次,她吃山藥過敏,雖然險些也丟了性命,但醒來後除了憔悴之外,也沒有露出多傷心害怕的情緒。
甚至是,在被潘付博欺負凌辱的時候,她都是理智的,鎮定的,被他帶出來之後,他雖然也感受到了她的情緒有輕微變化,但並沒有多少的害怕和失控。
再後來就是,被燙傷,被潑硫酸受傷,她都像是個鐵人一般,彷彿不會痛,不會流淚。
這五年,她一直都是如此隱忍嗎?
不依靠任何人,像是所有的事對於她來說,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
像是死了也不足爲惜?
但現在,他卻再次看到了她的失控,她的害怕和眼淚。像是以前那個會哭會依靠人的蘇櫻。
突然的,他心裡彷彿有根弦,狠狠被觸動了。
他將她緊緊摟在懷裡,輕聲安慰道:“別哭,已經沒事了。”
“對不起,是我來晚了。”
爲什麼他早上不先將她送去活動現場,再去醫院接程熙梔呢?如果他像往常一樣送她出門,她肯定就不會遇到這種事了。
“你送白小姐他們去醫院。”在路過身邊的助理時,程墨舫沉聲開口。
然後,又瞥了一眼高架橋下面,正抱着不知死活的林婉秋的江邵晨,補充道:“打電話給尚宇,讓他過來處理現場。”
“是,老闆。”蕭航應了一聲,然後朝戰戰兢兢下車的白夢涵走去。
“我沒事,不用去醫院。”在程墨舫抱着季凌音上了車之後,季凌音才止住哭泣,擡起眼眸看着程墨舫開口。
“去醫院檢查一下。”程墨舫低眸看着季凌音,語氣雖然不重,但帶着屬於他的威嚴。
季凌音撇開視線,恢復了原本的冷淡,開口道:“我沒受傷。”
將視線瞥向窗外時,剛好看到了江邵晨抱着渾身是血的林婉秋朝他的白色車子走去。
季凌音覺得眼睛一痛,腦袋頓時變得眩暈起來。
但她並沒有暈倒。只是覺得胃部和頭都有些難受。
應該是上次程熙梔受傷之後,她的暈血症就好了,她還以爲上次是因爲程熙梔受傷,自己太緊張所以就沒有暈血,沒想到現在看到那麼血腥的一面,她也沒有暈過去。
“我討厭醫院。你讓人送夢涵和司機去醫院就好,直接送我去活動現場吧。時間快來不及了。”季凌音見程墨舫不說話,又開口補充道。
聽完季凌音的話後,程墨舫眼眸微暗,他伸手將季凌音的臉板正,認真仔細的檢查了一下她的身體,在看到沒有哪裡有傷口後,臉色稍微好了一點,“不住院,就去檢查一下,嗯?”
程墨舫不放心,因爲她這段時間受的傷太多了,雖然她身體看不到外傷,但他們的車子已經被撞的變了形,很難免沒有撞出內傷。
而且……
他自然也還記得,她回來後第一次相遇,他把她撞的進了醫院,醫生曾說過一句欲言又止的話。
那次以爲她真的不是蘇櫻,所以他便賭氣沒有聽蕭航彙報她的病情。
所以,那天醫生沒有說完的話到底是什麼?四年多以前的車禍對她身體和心裡的影響到底還有多少?
“小櫻,聽話去醫院檢查一下,讓我放心。好嗎?”男人的聲音幾乎是連哄帶求的語氣,季凌音心裡微微一顫。
她咬了咬脣,擡頭剛想說話,程墨舫那邊的車窗被人輕輕敲了敲。
“老闆,白小姐他們沒事,說讓我送他們去活動現場。”蕭航的話剛落地。
白夢涵也探着頭開口道:“小音,我和小王司機都沒事,要不你去醫院檢查,我先去現場?”
“都去醫院。”
“我也直接去現場。”異口同聲的話響起,前者自然是程墨舫,後者是季凌音。
“蕭航,打電話給活動負責人,讓他們把活動推遲。”程墨舫臉上的表情很嚴肅,語氣也嚴肅帶着命令,不由任何人拒絕。
“不……”
季凌音還開口將話講完,程墨舫回眸將視線落在她身上,沉聲道:“如果不去醫院,那麼活動就取消。”
季凌音撇撇嘴,最後將話憋回了肚子裡。
程墨舫俯身幫她繫好安全帶,在她額頭輕輕落下一吻,低聲道:“只是做個檢查,不會耽誤活動。”
說完話後,他伸腳踩在了油門上啓動引擎將車子開向了醫院。
當然,開車去醫院的路上,他沒忘先打通醫院電話,讓人做好準備。
白夢涵身體完好,可以說沒有一點傷,司機小王頭部有輕微擦傷。
季凌音因爲手臂磕到車窗,有一點點淤青,幸好她穿着長袖衣服,所以沒有被人看出來。
不過在程墨舫抱着她要放下病牀時,她自己手輕輕一擡,磕到了牀邊上的鐵架,她疼得皺了皺眉。
程墨舫想也沒想,伸手就將她寬大的袖子挽了起來。
映入眼簾的不僅僅是那紫紅的淤青,還有靠近肩膀那一朵不大不小的櫻花刺青。
剛好是她胎記所在的位置。
故意爲了遮住胎記所以紋的刺青?
顯然並不是!
因爲這一朵櫻花圖案,如果被熟知她的人看到,跟那個胎記能認出她的概率幾乎是一樣的。
“我要紋刺青肯定是紋一朵櫻花啊!”
“紋在哪裡啊?胸口?屁股上?哈哈哈,還是手臂上吧,因爲……”當時他開車送她,林婉秋和林婉夏去學校,路上看到一家刺青店,她們三個討論刺青的時候,她說的話。
當時她並沒有說因爲手臂上有一個胎記,只說:“因爲我喜歡啊!”
沒想到她還真的紋了。
可是,視力很好的他,看到了她白皙的手臂上,櫻花刺青的邊上,似乎還有些很淡的傷痕。
淡到快要看不到。可他卻還是看到了。